第10章
床頭似乎有什麽東西震動了兩下,陶彧皺着眉頭睜眼。
窗簾緊緊拉着,隐約能夠透過被照得半透明的布料看到外面明媚的陽光。
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旁邊空蕩蕩的床鋪,撐着身子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床頭又震動了兩下,陶彧才注意到放在矮櫃上的手機,正用數據線充着電。
心猛地一沉,陶彧屏着呼吸去聽卧室外面的動靜。
好像并沒有人。
他又起身走到外面去看了一眼,三室兩廳的格局,卻哪兒也沒看到那人的身影。
連痕跡都沒有,仿佛岑徊根本沒有來過。
還說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自己又何嘗不是?
陶彧無奈地扯了下唇角,轉身回到房間去看手機。
岑徊:左手第一個抽屜裏有耳機。
岑徊:書房有電腦可以用。
岑徊:記得保持衛生。
隔着屏幕都能夠感受到這人冷漠的語氣,就好像昨晚拽着他的手讓人別走的不是他一樣。
陶彧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個字“好”,轉而點開了路遷南發過來的語音。
路遷南:“陶兒,你最近過的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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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遷南:“今天祁潇不用趕通告,晚上咱們一塊兒吃個飯怎麽樣?”
路遷南:“你現在在哪兒住?找個離你近的地方,省得你剛回來找不到地方。”
上回在酒會上還是祁潇幫他解得圍,他都沒來得及跟祁潇多說兩句話,也确實需要正式見面道個謝。
陶彧這麽想着把自己的地址報了過去。
路遷南消息回得很快:“你怎麽住在這兒?想不到岑徊這麽勤儉節約。”
“不是他住,是我住。”
陶彧跟他解釋了這麽一句,也沒細聊,就去了浴室裏洗澡。
等他擦着頭發出來的時候,路遷南已經給他們仨拉了個群,就祁潇他們倆還給聊成了99+,吃飯的地方也定了下來。
陶彧記得這家餐廳,離這個小區不遠,走個十幾分鐘也就到了。
雖然之前他并沒有插手過陶維誠的公司,但對于房源質量的敏感度他多少還是有一點的,這會兒把屋裏都看了一遍,順便借用書房的電腦上網搜索了一些相關資料進行整理。
挺長時間都沒有這種有事可做的感覺了,陶彧莫名的還有點享受,甚至一直都沒感覺到餓,午飯也就對付着吃了點。
這一忙就到了傍晚,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陶彧才起身抻了抻身上有些僵硬的筋。
見老朋友倒也不用打扮得多隆重,更何況還有個靠臉吃飯的,就算他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是自取其辱。
出門前耳邊忽然響起某人的聲音:“出門帶手機。”
陶彧又折回屋裏去拿了手機,這才順利出門。
餐廳的位置雖然比不上豪華街市,但生意卻是不錯的,陶彧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少了。
他擰了下眉頭,有些不适應,擡眼就見路遷南從包間出來,朝這邊揮了揮手。
“我正打算去門口接你呢,怕你不習慣人多。”他說着走到旁邊幫他把人隔開,“不好意思了,我也沒想到這兒生意這麽火爆。”
陶彧搖頭:“沒事。”
兩人進了包間,門一關,也總算是把那些喧嚣聲給隔絕在外。
陶彧暗自舒了口氣。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服務員都進來催了兩三次,祁潇才姍姍來遲。
這人戴着漁夫帽跟黑口罩,身上穿了件設計感挺強的寬松黑白拼接襯衫,下半身就是日常的短褲,進屋的時候還鬼鬼祟祟的。
路遷南瞅着他直撇嘴,“我說不至于吧,你怎麽穿得跟個大黑耗子似的?”
祁潇摘了帽子,露出他一頭微卷的金發,襯得本就白皙膚色更白了。
“去去去,什麽叫大黑耗子。這叫時尚懂不懂?”他不耐煩地瞪了路遷南一眼。
陶彧看着他眨了下眼,不予置評。
明明上次在酒會見面的時候頭發還是好好的黑色,這會兒一染還真就有了股子愛豆氣質,看着是那麽回事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祁潇沒再搭理那邊說着“不懂”的路遷南,轉過來看陶彧,“桃桃,是不是被我迷人的氣質吸引到了?要不要進我的粉絲群,我讓他們給你個管理位。”
他說着還朝這邊眨了眨眼,用陶彧最近新接觸的網絡用語來說,大概是wink。
陶彧臉色一白,說話都利索了:“不用了,謝謝。”
“行了,你可別膈應人了。”路遷南皺得臉上的褶全出來了,這會兒恨不得過去給祁潇兩拳頭,“點菜吧,祖宗們!”
三人叫了服務員進來點了餐,祁潇還特意發揮了一下自己當紅愛豆的“魅力”,給了人家一張簽名照讓她別暴露自己在這吃飯的事。
這邊路遷南猛喝了口酒,湊過來跟陶彧說話:“陶兒,你說我今兒也沒吃大肘子呢,怎麽感覺已經膩着了。”
“你說這貨明明是咱仨裏年紀最小的吧,才二十四,怎麽就油成這樣?”
“啧,少擱這兒膈應我!喝酒!”祁潇抄起桌上的那包紙抽就往路遷南那邊扔了過去,被人揚手一揮打到了別處。
“你這準頭不行。”路遷南朝他擺手,“當初咱們幾個一塊兒玩射擊那會兒,最準的是陶兒。”
他這話倒像是提醒了祁潇,眼看這人端着酒杯就過來往陶彧嘴邊怼,“桃桃你怎麽不喝啊?我們都多久沒這樣一起吃飯了,不能這麽不給我倆面子,你多少喝點。”
陶彧拗不過,只能陪着這倆活寶喝了幾杯。
等到祁潇還想再灌他的時候,不知誰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第一個反應的是路遷南,他還以為是邊瑩打電話過來罵他,吓得手抖,結果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
祁潇也搖頭說不是他的。
陶彧這才後知後覺。
看到是“岑徊”兩個字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而不是“未知號碼”,他明顯松了口氣,但也覺得最近這幾天兩人的聯系有點過于密切了,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會兒屋裏都是祁潇跟路遷南罵罵咧咧灌酒的聲音,陶彧幹脆起身出了包間去接電話。
他不習慣先開口,所以接通之後就等着那人說話。
果然,岑徊先是叫了他一聲:“陶彧?”
“恩。”
“你在哪兒呢,周圍這麽吵?”
陶彧下意識地往周圍看了一眼,他就站在包間門口,這會兒确實熱鬧。
“等一下。”他說着朝衛生間那邊走了走,喧嚣聲也算是小了點,“說吧。有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才聽到那人不鹹不淡地開口:“是你上次問我這周六的安排。”
他頓了一下,陶彧也沒說話,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正好沒什麽事,那就你定一下時間跟地點面談吧。”
“好。”陶彧淡淡應着,嘴角卻是已經忍不住上揚,“到時候我再聯系岑總。”
岑徊應了一聲,似乎有說了句什麽,但這邊剛好有人從衛生間走出來,馬桶沖水的聲音蓋過了電話的聲音,陶彧沒聽清。
“什麽?”
“……沒事了。”
既然他不願意再說一遍,看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陶彧也就沒再問。
等到他挂斷電話回到包間,發現屋裏多了個陌生的身影。
男人正對着門口,個子将近一米九,周身的氣場壓人。他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這會兒正跟喝得爛醉如泥的祁潇說着什麽。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陶彧腦子有點發木,還以為自己是走錯了房間,直到聽到路遷南叫了自己一聲。
“陶彧你去給誰打電話了這麽半天才回來?”
很明顯,這兩個喝酒的人現在情況都不太好。
陶彧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就見陌生男人轉過頭來朝他點了個頭。
金絲框眼鏡襯得整個人十分儒雅,唇角淡淡的笑意也帶着十足的疏離感,壓迫感也是随之而來的。
那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嗓音低沉開口:“你好,我是祁潇的經紀人,我叫甄楚臨。”
“你好。”陶彧點了下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臨哥,你沒見過桃桃呢吧?我跟你說其實桃桃比我底子好,但是他……他現在太瘦了!”祁潇不知道在那兒胡言亂語着什麽,拽着甄楚臨的胳膊不松手。
那人倒也好脾氣地哄着他,語氣跟剛剛和陶彧打招呼的語氣簡直天差地別。
“祁潇,你答應過我今天不喝酒的。明天一早還有通告,現在先跟我回去,行嗎?”
陶彧默默打量了一下兩人眼下這糟糕的姿勢,又低頭喝了口水,沒說話。
“陶兒,你說你最近在做什麽?”路遷南忽然醉醺醺地湊過來問他,情況比祁潇好一點有限。
“賣房子。”陶彧下意識地說了這麽一句。
“恩?房子?正好啊!”祁潇忽然揚聲站起來,“臨哥你不是要買房子嗎?陶兒你剛好賣給臨哥就行了,一石二……好像不是這個成語……”
眼看着這人已經醉得不能再醉了,陶彧跟甄楚臨都忍不住皺起眉頭,對視了一眼。
大概是礙于陶彧跟祁潇的關系,甄楚臨最後還是留了陶彧的聯系方式。
“合作愉快!”祁潇高高興興地要拉着兩人握手,陶彧下意識地躲開,甄楚臨則是一個轉手握住了祁潇的手腕。
“你喝太多了,現在必須回去。”甄楚臨壓着脾氣這麽說了一句,又跟路遷南還有陶彧道了句別,帶着祁潇離開了包間。
等到陶彧扶着路遷南出來,外面天已經黑得徹底。
大概是風吹得人酒醒了點,路遷南松開他自己站穩了,“陶兒,我叫了代駕。要不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離得近,走回去就行。”
“行,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打個電話。”
“好。”陶彧耐心地哄着他,跟代駕一塊扶着人坐上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本來只用走十幾分鐘的路,陶彧硬生生走了快半個小時才到樓下。
心裏跟腦子裏都亂哄哄的,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也搞不清在想什麽。
他站在樓下仰頭往上看,微眯了眯眼。
他記得出門前并沒有留燈,因為害怕程澤而養成的習慣,他在屋裏甚至都很少開燈。可這會兒房子裏卻是亮着燈的,似乎還有人在客廳裏走。
岑徊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不至于再自己過來。所以那人大概率不是岑徊……
陶彧心猛地往下墜了墜,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遇到程澤的事。
他警惕地上了樓,站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咔噠”一聲,門鎖打開。
陶彧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跟屋裏的人對上視線,兩人身形都是一僵。
“左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