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做廚子是不可能做廚子的, 沈黎看着這個好看的貴族少年說出王府二字,又注意到說話的銀甲小将就是當日把村中被拐的孩子送回來的那位, 趕緊提醒他爹。

本來村人還覺得這位郎君高不可攀, 一聽沈黎說,就是這位郎君的部下救了村中孩子,都紛紛回家拿出像樣的吃食, 打算表達謝意,只不過都被聞柏鶴拒絕了。

沈來秋恍然大悟,原來位郎君就是世子。世子要找燒仙草的人,自然要老實告知:“小兒貪食,就自己想了些稀奇的東西,承蒙世子喜歡。我家燒仙草前些日子還做了許多, 世子喜歡,小人這就給您都裝上。”

聞柏鶴的手指動了動, 郭易忙道:“若是你家中還有什麽新奇的東西,可以拿出來,世子統統按照市價給你。”

沈來秋着急了:“這怎麽行?嚴格來說, 您就是沈家村的恩人, 更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不行,我只送, 不賣。”

沈黎想了想,“爹,你把我上次做的紅糖拿出來, 還有紅糖糕,雞蛋糕。”

聞柏鶴看着小大人一樣的沈黎,好奇道:“紅糖是何物?”

沈黎把裝紅糖的油紙打開,聞柏鶴就看到了一粒粒細小的紅色沙子一樣的東西,只是質感還有些透明,聞柏鶴用筷子沾了一些,先聞了聞,感受到一股甜香,了然似的點點頭,然後送到嘴中嘗了嘗。

“這就是赤砂糖吧,不過看起來更加細密,剔透一些。”聞柏鶴顯然對這個很感興趣。

沈黎道:“市面上,只有棕褐色粗糖,雜質多,也不好喝。這個不一樣,我們改良了制糖技術,就可以制作出松散的紅糖。甚至,我們可以做出雪花一樣的糖,白糖。”

衛稚上前嘗一嘗,忙道:“世子,南邊世家,有專門生産紅糖的,運到北邊來,稱之為貢糖。價格昂貴,而且品質也不如這個好。紅糖和脾緩肝,補血活血,婦人尤為需要,小兒飲之,大有裨益,驅除寒症,亦能排毒。”

沈黎滿意了,是個識貨的人,且人品好,背景強,如果憑借這個,搭上這條粗腿,他還怕什麽?想怎麽搞事情,就怎麽搞事情!于是像只偷了腥的小老鼠一樣,暗暗樂呵。

聞柏鶴淡淡一笑,“這也是你想出來的?”

沈黎道:“那倒不全是,我爹占着主要功勞哩,不過是我嘴饞,我爹怕我吃壞肚子,就熬煮甘拓汁,意外中加了點東西,然後就做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聞柏鶴拿出一千兩銀票:“那白糖呢,又是如何做的?”

以他看來,這個小家夥,可能不是貪吃,而是愛財。估計他家現在賺錢的營生,都是這個小孩想的,只不過害怕賊人擄去,不敢對外說出去罷了。只是這小孩,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獨特之處,是因為相信自己的人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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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狡黠一笑:“若是世子你答應我一些要求,我就免費把白糖紅糖制法送給你!這樣的紅糖,還不是最好的,我還有更好的方子哦!”

郭易吓唬他道:“你這黃口小兒,竟然對世子如此不敬,還不速速将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世子不是那等貪圖便宜的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再說世子對你有恩,你再談條件,難道是君子所為嗎?”

君子?我才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啊,生理心理都是!沈黎一臉坦然,不似尋常人家的孩子,面皮薄,被人訓斥就躲在爹娘身後,不願說話。

沈黎一臉正色道:“紅糖,白糖,本應該是尋常人家都用得的東西,只因為市面上沒有,我家才不敢拿出來用。然而婦人生産,嬰孩成長,都離不開這樣的東西。若是世子将紅糖,白糖價格定的奇高,我做出紅糖有何用?我雖為黃口小兒,卻知道利害關系,若是世子答應将紅糖,白糖之價格,定為與食鹽持平,我亦敢将此物交給世子罷了。”

見郭易在發火的邊緣,沈黎微微一笑,話風一轉:“只是我清楚,世子乃是當世美玉,品性高潔,不是吾等小兒可比。是我多言了,世子勿怪。”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欲揚先抑,世子應該不會見怪......吧。

聞柏鶴撚起一塊紅糖糕,嘗了一口,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喜過甜的食物,但是還是吃完了。

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黎:“這些要求都不算什麽,若是你來王府當我的書童,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沈黎一臉卧槽,這表情看得聞柏鶴哈哈大笑,把一身的貴氣都笑得沖散了些,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紅暈,好看極了,沈黎有些呆住了。

明明這家夥沒來這裏前,他才是這個村裏最靓的崽!

聞柏鶴拍拍沈黎的肩膀:“你很好。”小兒尚且知道為民争利,而有些食祿者嘴上說着忠君憂民之語,私底下做着蠅營狗茍的醜事。他這次下汴京,又找到了許多該被剝皮抽筋的狗東西,看着吧,早晚有一天,要讓這些畜牲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害過的命都償還來!

沈黎見聞柏鶴不是真的要他當書童,立馬放下心來,甚至煮了一杯香氣撲鼻的奶茶,裏面放了幹茉莉,碎紅果,燒仙草,還有自制珍珠果。

這個時代的茶,真心不好喝。茶餅切碎了,碾成粉末狀,用篩茶粉的茶羅篩一下,然後直接煮成糊糊,同時裏面還要加鹽,蔥,姜,橘子皮,薄荷。一杯提神醒腦,沈黎就再也不想喝第二口了,口區。

聞柏鶴接過所謂的奶茶,看了看,顏色是淡褐色,還有深褐色的圓珠子在上面漂浮着,看起來賣相也好,聞起來有種特殊的香氣。

他就稍微抿了一口,覺得比回纥上敬的醍醐味道還好些。不是因為用的羊奶更好,而是處理得更好,一點奶腥味都察覺不到,口味奇特,半奶半茶。

沈黎笑眯眯地道:“這是紅茶做的奶茶,奶綠是用綠茶做的,味道也很好。”

聞柏鶴後悔了,他還是想讓這個小子做自己的廚子。可是聽着這小子的談吐,恐怕不是個尋常孩子,據說還讀過書,以後說不定能做出什麽大事來。

看着沈黎圓溜溜的眼睛,單純又有些無辜,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威力有多大,足以覆滅一個以糖為生的世家。想到這裏,聞柏鶴鬼使神差般的,把自己的玉牌解下來,塞到沈黎的手上。

“有事情,就去找縣令,縣令看到這個牌子,會明白怎麽做。等時機成熟了,你們家可以做紅糖生意,現在不行,恐怕有心人會惦記上。短則三月,遲則一年,我會讓家家戶戶都能買得起紅糖,可以嗎?”

冷酷美少年一旦溫和起來,殺傷力總是如此之大,沈黎此時看着這人的眼睛,就有種暈眩的感覺。他用手揉揉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不要被美色所誘惑,要淡定,要從容......

“奶茶方子要不要?家常可以喝,很簡單。”

聞柏鶴看着這個眼睛閃閃發光,就差後面有一條小尾巴得意地晃悠的小孩,忍笑聽他敘述奶茶的做法。

“這銀子你收着,當是我們合夥做生意了。至于蟊賊,等會兒會有人把結果告訴你。”

衛稚道:“青閻羅果,恐怕是汴京章家的,整個汴京,只有他家有,但是沈家一個農戶人家,倒也不至于下此毒手,你家得罪什麽人了嗎?”

沈黎搖頭,他也不清楚。先前拐子的事情,想必已經過去了,他也不清楚什麽人會對他下手。出于謹慎,還是将先前有拐子的事情說出來,當說到他一個人把兩個成年男人揍趴下的時候,郭易突然笑起來了。

“你一個小娃娃,居然能打贏壯碩的大人,我可不信!”

沈黎把一個重有六十來斤的石頭輕松搬起來,郭易咽了咽口水。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聞柏鶴也有些驚訝,不過他還知道輕重緩急,呵斥了郭易,只聽沈黎說完整件事情。

他沉吟一會兒,想起先前看過的宗卷,“想必是惡僧所為,他們私底下,也會培育這種東西。”

前些年,有些惡僧,專門拐走童男童女,少時養着取血,做成藥丸給那些求醫不成,來求佛的病人吃,一粒這樣的藥丸,能得百兩銀子,可能藥方确實有些靈驗之處,有些人病好了,就更加推崇這些惡僧。等這些孩子長大了,女孩賣掉,為奴為婢,甚至為妓,男童送去做苦力,這樣控制那些孩子一輩子。控制那些童男童女的藥物,大多是些可解的毒藥,其中青閻羅果最适合控制人,因為服用後會絞腸痛,而青閻羅果成熟後,又稱為紅閻羅果,吃了可以解毒,并且,容易上瘾。

沈黎第一次聽說這麽神奇,又這樣惡心的東西。

“惡僧,沒有被處理嗎?”

聞柏鶴看着他幹淨的眸子,“人心是惡的,鏟除一方,總有人跟着效仿。只要有利可圖,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牟利。這次你們捉拐子,就是把他們埋在這裏的一道線給鏟除了,自然懷恨在心。”

沈來秋非常擔憂:“那以後又當如何?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啊!”

衛稚笑着道:“不用擔心,這次不成,他們也不敢來了。叫你們村裏注意防範外人,尤其是僧人。把孩子們看顧好,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這次被我們遇到,這惡僧也逍遙不了幾天了。”

沈來秋這才放心一些,也是,世子手下能人異士多,總不會叫惡僧逍遙法外。他只要把兒子看好,不叫他被人擄去,就好了。

郭易接過外面遞過來的一張紙,看了一會兒,彙報道:“世子,他們招了,是福祿賭坊的梁成文派來的,他是福祿賭坊的東家,因為先前的孩童被拐的案子,名聲受損,所以懷恨在心,請了這幾個亡命之徒找沈家父子的麻煩。”

沈黎忽然反應過來,懷恨在心也是有的,關鍵是,他竟然真的信了他們家有介紹這些方子的古籍,所以心中的恨意與貪婪讓他失去理智。

“屬下已經去捉人了,只是沒有造成傷亡,且他只要死咬着不承認,我們也不好直接弄死他。”

聞柏鶴皺着好看的眉頭:“我都不知道世子殺人,還需要什麽理由。”

郭易點頭,是了,他們世子今天太過溫和,讓他忘記了世子的處事習慣。世子要是每天都這樣溫和就好了,他比沈黎這小子差很多嗎?難道真的是因為沈黎會做飯,所以世子看中他?搞不懂。

沈黎對要殺自己全家的人不會有什麽好感,世子能幫他處理掉,真的太好了。

想到以前看電視劇,總有權貴之間相互通信,怕被人看到,就會選擇寫密信。他這裏有許多方法可以寫密信,假如世子用得上呢?

在聞柏鶴臨走的時候,沈黎把這些寫‘隐形字’的方法統統寫在一張紙上,裝在荷包裏,給聞柏鶴遞過去。聞柏鶴笑了笑,“你這小子,什麽好東西,現在才給我?”

沈黎捂住自己的眼睛,哇,這個少年真的不能笑,笑容太刺眼了。他揮了揮手,想到福祿賭坊不用自己出手,就完美解決,他第一次認識到權貴到底意味着什麽。萬惡的封建社會啊,不過,想起聞柏鶴淡漠的臉上總會閃過嫉惡如仇的意味,他就覺得莫名高興。封建社會特權在某些人的手裏,選擇将它劈向壞人。

“世子真是好人啊!”

沈家村的村人如今越過越好了,其他村的人現在嫁姑娘都優先選擇沈家村的男子,因為會做豆腐,會做藤椒油花椒油,這就是源源不斷的利錢。他們村買的山地,要麽種上葛根,要麽種上果樹,如果這些都能賣上價格,那沈家村,又能改天換地一次。

老翁坐在門口石頭上喝粥,沒牙的嘴巴幹癟着,但是面上還帶着笑,跟老伴談着以前戰亂挨餓的日子,聽得年輕人一陣陣心酸,“阿翁,你現在有吃的了,多吃些,不要省着。我們如今賺錢哩,豆腐賣得可好,隔壁縣城都跑來進貨,我們村如今該改名叫豆腐村了。”

老翁呵呵笑了:“豆腐村?還是得叫沈家村,沈來秋的沈!若不是他,能有今日?有些人,做三個月免費工就覺得委屈了,前幾天我還聽說有人亂嚼舌根,說沈來秋招惹賊人恐怕村子不安全!我呸!要不是來秋把制作豆腐的方子跟你們說了,別說賊人了!連老鼠都嫌棄這裏窮!”

其他聽到的人臉上具是有些紅,這些話他們都聽過,只是沒有否認。這樣攤開來講,實在叫他們汗顏。

老翁嘆氣道:“你們是沒有過那種日子啊,年輕的時候,我爹娘去得早,我連種地都不會,可是誰來教我?種地能得幾分錢?豆腐不比種地賺錢?他都願意教給你們!什麽藤椒油,花椒油,沈來秋不教你們,你們能得錢?如今得錢了,只想着壞處了!那是可恥!那就不是人!”

本來對沈來秋還頗有怨言的人,被這番話劈頭蓋臉一砸,也不敢說了,只默默賣豆腐,跟他走得近的人,也怕被這人在背後嚼舌根,從此不和他來往。

沈來秋倒是沒關注這麽多,沈黎更不會關注。如今舅舅的大兒子住在沈黎房間的隔壁,他顯然有些拘謹。沈黎家裏的家具都是紅漆木,家具也是銅打的,看起來就特別貴。他第一天來的時候,就不敢用那些銅盆洗臉。叫餘氏更心酸的是,這孩子居然不願意吃飽,每次吃一碗就放下了,說做客吃太多丢人。還是沈黎細心,知道他沒吃飽,硬是盛了三碗飯菜,叫他都吃完。

餘氏道:“你是走親戚,我是你親姑姑!有什麽丢臉的?你若是再這樣,我就不叫你舅舅教你寫字了!你不是說想要來我們家要開的糧店當掌櫃嗎?不識字,可當不了。”

餘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是姑姑真的太好了,還給他做衣服,整整兩套細布做的裏衣,兩雙軟底鞋子,還有厚厚的鴨絨褲子,鵝絨夾襖。他做的事情也很少,就是打掃衛生,幫着做豆腐。若是願意自己做豆腐往外面賣,只要把本錢給姑父,賺的錢就是自己的了,他來這裏五天,就賺了他爹七天賺的錢,而且還不累。

“表哥,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莫要客氣。”沈黎對這樣早早就成熟的孩子,總是充滿憐惜的。古代貧苦的農戶家庭,總是會出現這樣的孩子,他們隐忍,勤勞,聽話,一年又一年長大,成了一個累得麻木,肚子也沒有填飽的成年人,然後再生一群跟他們兒時一樣,隐忍,勤勞,聽話的孩子。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們的生命,有時候真的和朝菌,蟪蛄有些相似,只是比朝菌蟪蛄活得更久,卻沒有經歷過什麽事情,生來就開始忙碌,忙着填飽肚子,或者忙得填不飽肚子,根本沒有空間想其他的事情。

沈黎以前想的是,不用給自己太多負擔,但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去做。

如今沈家村發跡,其他地方還是很窮。沈黎一開院門,就能看到許多挑夫佝偻着背,挑着貨物從很遠的地方來賣,再挑着沈家村的豆腐離開。有婦人背着孩子過來做生意,小孩穿得髒兮兮的,坐在地上啃着同樣髒兮兮的手,婦人賺錢了就把這孩子抱起來親熱的親幾口,然後放下來繼續賺錢。老人在編制麻繩,這樣的麻繩因為商販頗多,總能賣掉不少......每個人都在為着生存苦苦掙紮。

我還能做什麽?我為什麽擁有上天的眷顧?

世子那樣手握着特權的貴族,卻仍然願意為着升鬥小民的事情奔波,可是老天沒把穿越的經歷安給世子。

“我只是個普通人啊!”

沈來秋發現最近兒子沉默了不少,做事情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像是有許多心事。

“爹,要是你成了世子那樣的人,你想做什麽?”

沈來秋笑話沈黎:“怎麽,你想讓你爹給你賺個爵位來?唔,世子也不是人人都當得好的,上頭有皇上,王爺,還有其他勳貴壓着,若是受寵,那更是不得了,得多少雙眼睛盯着看啊!有了世子的家室背景,還得有世子那樣的能力,若是手上拿得出功勞來,誰不害怕?誰不敬畏?可要是我當世子,我也做不了世子做的那些事情,我聽說,他還會給當官的人扒皮抽筋!真是又慈善又狠辣!我大約,就是享受富貴,不枉來這世上一遭吧!”

“可是爹,雖然你現在有錢了,你也沒有想着享受富貴啊,你還在幹活哩!可見,你當了世子,也不會閑下來的。”

沈來秋點點頭,贊同道:“是啊,我就是種地的料,閑不下來了!”

爹是種地的料,我是什麽料?沈黎沉思。

開春了,沈黎快要念書的時候,得知先生要去繼續科考,他表示非常不舍,也不願意去讀書了。該讀的書,他都讀過了。這裏的字,和他當年照着古籍學的字差不多,論積累,這裏的哪位老師也比不上他。

況且,這時候科考還規定了年紀,他才七歲,得等到十歲才能考試。十歲到七十歲,是可以科考的年紀,因為考官害怕考試強度大,死了人就造孽了。

天氣漸漸暖和的時候,大家開始犁地,這裏不算缺水,所以水田旱地産量都很不錯。

沈來秋覺得田地夠了,也就沒有再花世子給的一千兩銀票,那張銀票被藏得好好的。家裏的碎銀子還有五十兩,銅錢三十貫,完全夠用。因為田地大多在莊子那裏,所以沈黎一家人搬到莊子裏住着。

沈黎還不知道這會子用的犁地工具居然還是長直轅犁,這種犁很笨重,而且回轉困難,耕地非常困難,曲轅犁就不一樣了,犁架很小很輕,轉彎和掉頭很方便。而且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了犁評和犁建,可以更好的适應深耕和淺耕的不同要求。

做出來曲轅犁之後,沈來秋本來不想試,因為祖上流傳的直轅犁,總不會有大錯處,可是在沈黎的一再堅持下,他還是願意試一試。

“哎呦,這個可真是太輕便了,這是啥?居然可以把土碾碎,還能推到一邊去,這真的很省事啊!”沈來秋幹脆把牛牽到一邊休息,自己套上曲轅犁犁地,沈黎看着自己的爹跟哈士奇一樣在地裏撒歡,不由得扶額。

沈黎道:“爹,多做幾個,我們家田肯定能早點犁好,還能把這個租給村裏的人。”如今鐵器昂貴,雖然曲轅犁只有犁鏟,犁壁是鐵做的,可是尋常人家估計不願意花那麽多錢,他家有錢做曲轅犁,多做幾個,廉價租給村人,或者隔壁村人。他家虧不了,別人用着也方便。

沈來秋點點頭,“好,你自己找鐵匠去打,叫木匠給你裝好,等做好了叫莊仆陪着你去取。村裏那邊我去通知。”

沈黎想了想,“爹,恐怕還不夠,世子給我留了張玉牌,這個曲轅犁是好東西,說不定可以推廣。”

沈來秋抹了把汗,“确實,買不起牛的人家,有了曲轅犁,也能自己犁地了。有牛的人家,有了曲轅犁,也能給牛省省力氣。”耕牛多寶貴啊,怎麽寶貝都不為過。

沈黎覺得,反正曲轅犁都整出來了,筒車做出來也挺好的。但是筒車結構稍微複雜一些,尤其是高轉筒車,當年他學歷史的時候,非常好奇這種農具,還專門找了模型觀看它到底是怎麽運作的,不得不說,古人的智慧真的是無窮的。

他們這裏不算缺水,可是灌溉仍然需要人力,這麽多人力節省下來,可以賣多少豆腐,養活多少家人?往小處說,這是給人省力,莊稼也能長的更好,往大了說,這就是在挽救農人的生命。高強度的活計,難免會消耗大量精力,一旦過度,身體的損耗日積月累的沉積着,所以古人活不長。

他做了三天,才成功做出一套模型。但是沈黎還是不滿意,普通筒車,高轉筒車,風力水車,他每種類型都做了一個相當精密的模型。

做完了,才把相關的用法和建造方式寫在一張絹布上,密密麻麻的,看得縣令腦袋疼。但是別人寫得東西,他不看也就罷了,左右是請求提拔自己做官的。可是沈黎不一樣,上來給了這麽些精細的模型,豬腦子都明白這是好東西啊。

他讓農事官給做了個曲轅犁,他親自去試着犁地,一試,感覺不到哪裏省力氣了。他娘子就嘲諷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整理案子,何曾下過地?你可知道以前的犁,有多重,多難使用嗎?你去試一試吧,保證你晚上腰都直不起來。”

縣令不服氣,“我也是耕讀人家,怎生瞧不起人?”

不一會兒,縣令扶着自己的腰從田裏掙紮着出來了,虛弱道:“确實很省力,是好東西。”

這下放心多了,知道不是沈黎在無的放矢,他就能安心把這些東西快馬加鞭,運到王府去,靠着玉牌求見了。

沈黎不知道後續,他自己的莊子已經開始制造筒車了。莊仆聽說以後種地連水都可以自動澆灌田地了,不由得用一種像是看天神一樣的眼神看沈黎。

不過筒車也不是哪裏都适用,它需要在水流很急的岸邊打下兩個硬樁,制作一個大輪,再把大輪的軸擱在樁叉上,大輪的上半部分需要高出堤岸,下半部分要浸泡在水裏,可以自由轉動。

“......大輪一轉動,這外面的收水板子上斜着系的竹筒就會盛上來水,水桶的水滿了,轉到輪子頂部的時候,筒口就向下傾斜了,這樣水恰好就能倒入水槽中,并沿着水槽流到田間.”

在一處皇家莊園,聞柏鶴正在跟大昭地位最尊崇的人介紹筒車,他手下能人多,三五天就把這東西做好了,并且上奏明言這是功在千秋,利在萬代的好東西。

農政官找人示範給宣帝看,宣帝撫掌大笑:“妙極!天佑我大昭!如此好用的農具,若是傳遍天下,該有多少農人減輕種地之苦啊!”

聞柏鶴很驚訝一個孩童居然能想出這麽複雜的東西,這個沈黎,還在信裏特地用他所說的‘隐形字’告訴他,不要告訴皇帝,這是他做出來的。

可是聞柏鶴卻覺得沈黎過分謹慎了,當權者只會因為出現神童而高興,不會因為他小,就知道這麽多東西而誤會他是妖孽。大昭朝的妖孽還是很多的,比如十三歲就開始做宰相的劉允辰大人,還有他這個六歲就熟記所有兵書典籍的世子。

聞柏鶴想了想,還是照實說這些都是沈黎想出來的,而且這個孩子,年僅七歲,因為心疼父母下地辛苦,苦思冥想,才根據先前的農具改良出來的。

宣帝一聽,很是得意地捋了捋胡子,身邊的高太監立馬誇耀道:“陛下福澤深厚,庇佑黎明百姓,所以大昭才能人才濟濟,助陛下開創盛世啊!”

宣帝笑着指高太監:“你啊你啊,一張嘴能把活人誇得升仙了!”

宣帝滿意地撫摸着這些新奇的農具,拍了拍聞柏鶴的肩膀:“柏鶴啊,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随便認識一個人,居然還是個神童!你說說,這次要什麽賞賜?”

聞柏鶴微微一笑:“西域來的使節,不若讓臣來接待吧。”

宣帝皺眉:“這算什麽賞賜?不如你再換一個?”

聞柏鶴道:“我對西域的瑪瑙和寶石很感興趣,正想和他們聊這些東西。”

宣帝微微一曬:“宮裏什麽寶貝沒有,偏偏惦記外人的。好吧,你高興就好。”這孩子,從小主意多,他也老啦,不能幹涉小輩太多了,本來以為柏鶴要個實差,誰知道這糟心孩子選了這麽個事情。

宣帝高興地同聞柏鶴說了一會兒話,回宮拟旨,嘉獎新鮮出爐的沈神童。

沈來秋不清楚曲轅犁居然驚動了皇帝,而且因為筒車和曲轅犁,大昭的所有人,都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對沈黎這個神童因為孝順父母,而改良了農具這個故事津津樂道,而沈黎,居然成了日後百姓們教育後輩孝順父母的典型,甚至被記錄進史冊和典籍中去。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餘興宏自從得到了沈黎給的圖紙,就開始做這樣的新式物件。他覺得那搖搖椅,可以用更加貴重的木頭,這樣才賣得上價格。剩下的都可以用便宜木料做,等賺了錢,他甚至可以開個店面,專門賣這些東西。賺了錢,給外甥分利錢。

“馬上就要舉辦廟會了,你先回家,幫你爹做做活,他那邊活多,我怕他忙着趕工,累壞了身體。”餘氏收拾了許多糕點,羊奶,放到壇子裏封好,“這是給你兩個弟弟的,你的零食在另外一個包裹裏,回家幾天,廟會結束了,還來姑姑家,姑姑給你做好吃的。”

餘良知道他不能拒絕,道了謝,也不多說什麽,便要往家裏趕。

餘良學會駕車了,自己架着驢車往家裏趕。餘氏看着自己的兒子,這些天忙着什麽曲轅犁,筒車的事情,好幾晚上沒有睡好,她心疼壞了,今天白天都不想叫他起來。

沈黎這天睡得天昏地暗,醒來才知道已經晚上了。他有些頭暈,一摸額頭,好像還有點發燙。壞了,是這些天專注過頭,加上勞累,又正逢倒春寒,可能有些感冒了。

二話不說,就叫他娘給他熬上一碗紅姜茶,紅糖和姜都是驅寒的好物,喝完倒頭就睡下,悶出滿身的汗,第二天醒來果然好多了。

這讓沈黎稍微注意了些,要知道在古代,一個小小的感冒都可能會導致一個孩童的死亡。而且春季,本來就是病毒猖獗的時候,有些事情,得早點防範起來了。

首先就是衛生問題。剛開始穿來沈家村,他就覺得這裏臭不可聞,到處都是糞便的臭味。等他爹發財了,在村中有話語權了,才跟族長村長他們商議,每家每戶在固定的日期出來打掃衛生,糞便可以肥田,不準到處亂丢,誰家的畜牲在路邊解決生理問題,誰家負責把畜牲的糞便帶回自己的糞池裏去。

沈黎甚至設計了公共廁所,外來做生意的人也有方便的地方了,村裏專門有人做打掃廁所的事情,村中集資支付這些人的工錢。後來又有人提議,讓不做生意的人挑時間做打掃的活計,然後給工錢,也有人樂意做這樣的工作,很快沈家村就幹淨許多,來買吃食的商人也放心許多。

為何沈家村生意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幹淨啊!叫人看着就放心。

不過保持幹淨,除了需要打掃之外,還需要外物支持,比如肥皂。如今市面上沒有賣肥皂的,只有賣皂角的。皂角好用倒是好用,去污能力還是不如肥皂。

沈黎叫莊仆給他搬一口舊鍋,拿一根長木棒,把舊鍋架在一個壘出來的簡易竈上,把适量的豬油放到鍋裏,再倒入燒堿,加水不停地攪拌,水少了加水,燒堿不夠加上燒堿,不停地熬,直到可以熬出皂液來。皂液還要進行鹽析,是為了使鍋內皂液中的雜質和污水分離開,鹽析之後再加熱一段時間,可以停止攪拌了,再把鍋蓋蓋上,等上三到五個小時就能出鍋了。

“好在是白天做的,不然晚上還能不睡覺看着它嗎?”沈黎也沒做過肥皂,不清楚做肥皂居然需要這麽長時間。

等差不多時間,莊仆按照沈黎的指示,把上面的那層皂沫取出來,然後把皂液放到鐵箱中去,之後還要加上大量的泡花堿,邊加邊攪拌,知道混勻為止,然後等着它冷卻凝固。

這種簡易肥皂,顏色是土黃色的,不是特別好看,沈黎用刀盡量把他們切得勻稱些,沒有模具,還沒來得及做,若是以後把模具做好,興許還能做印花肥皂。

肥皂這個東西,在現代家家戶戶都會買上一兩塊用,洗衣服好洗得幹淨,而且價格很便宜。沈黎不打算把肥皂的價格定的很貴,一塊巴掌大的肥皂,只需要四文錢而已。而且很厚,可以用很長時間。

有肥皂,衣服就不用蠻錘狠狠敲打了,這樣也省衣服些。只要把肥皂的好處宣傳出去,相信會有人買的。

他做了許多像現代化妝品的小樣一樣的肥皂,讓前來買豆腐或者花椒油的客人拿一塊回家用一用,可以用來洗手,也可以洗衣服。

娘子們在這天,知道居然有肥皂這麽好用的清潔工具,都高興不已。她們中有些人的孩子就是個皮猴子,臉和手,到了晚上就變得烏漆麻黑的,洗都洗不幹淨,只有扔了才能眼不見心為淨。

這肥皂,沾了水,随意在手上臉上抹一抹,搓出來泡泡,再用水沖洗幹淨,主婦們就收獲幹淨小孩一只。

當天買了豆腐回來的漢子,晚上都被妻子們親切問候,詢問這肥皂在哪裏買的,若是便宜,須得再賣上幾塊。都這樣溫柔小意了,男人們還能不買嗎?買!

也有不少有眼光的商人,馬不停蹄地趕往沈家村:“肥皂!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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