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羚擡起衣袖,伸手一觸碰水面,便現出陣陣的漣漪,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去将小司鸾喚醒。
她起身晃了一大圈,以司鸾為中心,越是向遠處走去,世界越是灰暗,離開了黑水牢之後便是一片灰色的霧,這裏看不出來有多大,也無法走到盡頭。估計除了讓司鸾自己願意從夢裏醒來別的什麽法子也沒有。
可現在的司鸾像是過渡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任她是打是罵是喊就是不願醒來。
江羚忽然有點挫敗,她以為只要她進來,小鳳凰看見她便能醒過來,就能将她帶離這個幻境,可沒想到,小醜竟然是她自己。
她蹲在小司鸾的面前,托着下巴看着這孩子,揣測着這孩子到底是看見了什麽?
是看見了完整的劇情,還是只看見了她死後的樣子?
……
裏面的人進去了許久。
明婳在外面已經急瘋了,她拉着師父的袖子央求着:“師尊,求求您趕快想想辦法吧,師姐已經進去一天了,若是到明日太陽升起她還不能出來,那她的軀體可就要腐爛了,師姐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紅着眼睛,眼淚直掉:“那小孩不願醒過來,要死,就讓她死好了,可是抓着師姐一起陪葬算是怎麽回事?”
三長老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就算現在想辦法也沒用了,魂魄一旦入了別人的夢,那就只能等那個做夢之人醒來,願意出來才能出來。”
明婳一聽眼睛更紅,她哭着走到了江羚的身邊,看着緊閉雙眼躺在地上的江羚,傷心欲絕。
她哆嗦着小手,将師姐臉上的灰塵擦淨,小心翼翼地給她按摩着身體,活動關節,唯恐江羚回來之後身體有任何的不适。
她一邊給江羚活動肢體一邊恨恨地罵着:“師姐,你好過分,你真的好過分,你為了那小孩情願冒着死了的風險,你就沒有想過我嗎?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麽辦?”
她讨厭那小屁孩,可是現在的她更讨厭離自己而去的師姐。
她摸着師姐冰冷的軀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曾停過。
Advertisement
明婳小心地護着江羚的軀體,為她整理着松垮的衣衫,怕地上涼,又喊來人将師姐從地上搬到了能護着軀體的法器上。幾名小弟子這才回過神來。
也是他們粗心了,竟然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師姐還被他們擱在地上。
當幾人将江羚的軀體搬回到法器上時,江羚的手從衣袖中落了出來,皓潔的手腕上,那一串紅繩顯得格外的醒目。
明婳看到江羚手上還戴着的紅繩時,心更是劇痛。
她哭得更厲害了。
四長老瞥見這紅繩,眼睛卻是一亮,他幾步走了過來,翠色的衣衫帶起一片塵土。“這是什麽?”
明婳一邊哭一邊回應着:“這是我送給師姐的傳音鈴铛,本來是一對,但是我的那一條被那死小孩給毀了。”如果不是那小屁孩将自己的紅繩毀了,她便可和師姐通訊,起碼還能知道師姐現在的狀況。
四長老立刻打斷她的哭聲:“你的那一條的殘體你可還有?”
明婳止住哭聲,雙手揉着眼睛搖頭:“當時就被司鸾給捏得粉碎了,哪有什麽殘體,全都成了灰屑。而且這都過了一個月了……早就被風刮的什麽也不剩了。”
四長老剛燃起的希望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他還是不死心:“那堆殘屑在哪兒?”
明婳手一指:“在小青鳴峰上。”
四長老:“你速速與我同去。”他轉頭看向五長老:“五師弟,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五長老立刻明白了過來。
既然東西是落在土裏的,他這個掌握土屬性靈根的人還是能發揮一些作用的,而四長老是木屬性靈根,擅長修複,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些殘屑,或許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
明婳不明就裏,只帶着兩位長老踏上了小青鳴峰,找到了當初被司鸾恐吓的地方。
“就是這裏。”
兩位長老不敢拖延,五長老立刻施了一個土尋術。
明婳站在旁邊愣愣地看着腳下那方寸之地開始颠簸着,随後小青鳴峰那一塊區域瞬間化為塵土在空中飛揚。
身邊感受到的是來自于金丹巅峰期長老們洶湧澎湃的靈力,她一時間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尋了許久,紅色的微光從土裏被分揀而出,彙聚成一小團落在了五長老的手中。
真的是一團殘屑,總共彙聚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指甲蓋大小。
五長老蹙眉:“只有這麽多了。”
四長老一臉凝重,他屏氣凝神,擡手覆于殘屑之上,綠色的光芒籠罩着那堆殘屑,形成一個小小的陣法盤,許久之後,他才擡手,而五長老手上的那堆殘屑已經重新聚合成一條殘破不堪的手鏈。
只剩下半截紅繩,鈴铛也缺了好大一塊。
可三人還是欣喜不已。
“幸好,裏面的法術還沒有被破壞掉。”四長老和五長老都松了一口氣。
這個通心小法術其實不難施展,甚至很低劣,因為只能運用一次。只是這法術需要法器為媒介,一旦佩戴綁定,便能随着魂魄一起,這便是盜版同心鏈的高明之處了。而現在能與江羚的魂魄對上話的也只有這一條紅繩小法器,所以就顯得尤為重要。
三人迅速趕往九層妖塔。
當他們将紅繩法器帶來的時候,衆人皆是松了一大口氣。
所有人眼神灼灼地盯着明婳,明婳按了按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地思念着江羚。
很快,江羚的手腕上便閃爍起微微紅光,那條手鏈也發出了清脆的鈴铛聲。
“大師姐,大師姐,你能聽得見嗎?”
明婳的聲音在幻境之中響起,江羚轉動着身體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看不見明婳的臉,她低下頭,才發現明婳的聲音來自于她手上的紅繩,可這繩子不是被小司鸾毀了嗎?
“師姐,四長老和五長老把小鈴铛恢複了,所以我現在才能和你通話。你現在那邊情況怎麽樣?”
江羚明白了過來,她也知道這次機會難得,這條紅繩手鏈只能運用一次,“司鸾的狀态不好,她一直困在幻境裏,我進來後也不能喊醒她,這裏的時間和空間都是停滞的。”
幻境外的人一聽,心都涼了。
現在的狀态和他們想象的都不一樣,大家以為小司鸾的幻境是遇到了危險,她脫離不了所以才會這樣,可是沒想到竟是停滞的?那就是自己掉入了執念,不願清醒。
江羚的聲音很快就又傳了過來:“但是還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試一試。”她看着那個一動不動的司鸾,開口:“我身上有一個芥子袋,裏面有一個小陣法盤,是個定位法器,你們找到它,将它啓動。”
雖然那個法器在進入這個結界之後感應不到位置,但是只要啓動了,另一個定位法器就會發出警示。她沒有辦法将封閉的小司鸾喊醒,那只能用她自己身上所攜帶的法器将她喊醒了。
她剛說完,紅繩手鏈就立刻碎了。
這是時效已經到了。
明婳一看手中的手鏈重新碎成一堆殘屑,急得跳腳,可她也不敢耽誤,立刻照着江羚所說,在她身上翻找着,果然找到了一個芥子袋,裏面還真的有一個定位法器。
此時的江羚看着手上斷裂的紅繩,心裏也是躊躇。她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沒有用。
如果沒用的話,她和司鸾,或許真的就要死在這兒了。
她死了還好,只是任務沒有完成失敗了,可若是小司鸾死在這兒……江羚的手微微收緊。
一會兒後,江羚便看見紋絲不動的小司鸾懷中發出微微亮光。
她的心瞬間被提了起來。
一下,兩下……
司鸾毫無動靜。
可是繼續閃爍着,快閃爍了上百下的時候,那人終于動了動眼珠,她的目光落在了懷中的法器上。
司鸾的眼神重新聚焦,僵硬着手臂,麻木地從懷中掏出定位法器,她的思緒漸漸彙攏。盯着那古樸的青銅陣法盤,似是努力在回想着什麽。
江羚看見她将陣法盤拿了起來,激動地瘋狂晃動着手,喊着司鸾,可司鸾依舊沒有看見她,只是凝視着手中的陣法盤。
陣法盤閃爍着光芒。
司鸾眼珠一動不動,她有些困惑,這是什麽,想了許久,眼前似乎才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畫面來……
她攤着小手沖師姐要寶貝,嘟囔着抱怨師姐不想她留下來,別的師兄師姐都替她的招新大比準備了法寶,可是自家的師姐卻什麽也沒有。
師姐一聽立馬扒拉了一個定位法器扔到了她的手心裏。
還交待她,這個法器如果一方有危險的話,另一方就能感應到。
可是現在這個法器亮了……
它為什麽會亮?
師姐有危險了?
小司鸾的思緒立刻波動起來!
那顆死寂的心也逐漸跳動,但是她想不通,師姐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麽定位法器會報警?師姐不是就在自己的懷裏嗎?她死在了這兒呀……
江羚站在旁邊,看着小孩的變化,驚喜萬分,周圍的世界也逐漸恢複了正常,那個虛無的空間不再是停滞不前,水開始流動,雲開始随風飄起,她能聽見風聲,鳥聲,也能感受到水流,花香。
她立刻招手喊着:“司鸾!司鸾!”
小司鸾依舊望着手中的定位法器回憶,她終于想起來了。
這不是幾年後,她還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她在參加招新大比,她的師姐也沒有死,沒有和明婳那個臭女人成婚,她的師姐還在等着她回去。她也不是焰峰的親傳弟子,她是大華峰的親傳弟子!
是那只魅狐給自己織造了幻境。
“司鸾!”
“司鸾!”
小司鸾一擡頭,便看見了江羚沖着她招手喊着。
“江羚?!”
小司鸾呢喃出聲。
身上的頭發衣服瞬間變換,恢複成了她的紅裙,發髻,那張臉也不再是幾年後的她,而是一個粉嫩的9歲小娃,手上“江羚”的屍體頃刻間也煙消雲散。
她幾步撲去,一把撲進了江羚的懷裏,緊緊地抱着她的腰,将臉埋進了她的懷裏,聲音嘶啞,喃喃地喊着:“江羚~太好了……你沒死,太好了……”
江羚被小孩勒得喘不過氣來,可是這時候的她,竟然也生不出半點火氣,她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嗯,我沒死,剛剛那只是個幻象。”
“那你以後也不準死,你說過的你要守着我,護着我的,這是你說過的。”小司鸾擡起頭,眼睛猩紅地看着她。方才幻境裏的畫面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她的江羚絕對不能和別人在一起,不能和別人成婚,更不能為了別的女人去死。
她将臉埋在了江羚的腰間,聲音冰冷地嘆着:“江羚,你千萬要記得,你若是敢抛棄我,我是會毀了這裏的一切的。”
江羚:……這……
以後的她總歸是要完成任務離開的呀。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們就幹脆一起死在這裏好了,反正有我陪你。”
司鸾睜着眼睛看着她,語氣輕飄。沒有小女孩的驕縱,卻有一股江羚熟悉的病态味。就連她眸子中帶着的瘋狂,也和秦司鸾的一模一樣!只是現在的司鸾比那時候無助又絕望的秦司鸾多了一份底氣。
她無懼生死,她亦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江羚:……
她開始有些顧慮起來,她總覺得現在的司鸾已經不是那頭小鳳凰司鸾了。
她打量着司鸾,司鸾也在看着她,許久後,她問:“不答應嗎?”她緩緩走到了遠處,席地而坐,似乎不打算離開了。
江羚看着已經逐漸變得透明的兩個人的身體,蹙了蹙眉,哄道:“我答應你。我之前不就答應你,只要我活着,我就會陪着你一起的嗎?”
反正只是說活着的時候陪着她,她照樣可以成親,做任務。
可小司鸾卻在驚喜過後防備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我要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陪着,我要以後你不能娶別人,我要你以後不能和別人同住一屋,我要你的心裏以後只能有我一人。江羚,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江羚愣了。
她看向司鸾,她怎麽會知道她以後會娶別人?是在幻境裏看見的?
可是這幻境不是根據執念而産生的嗎?還能預知未來?
她眯眼盯着小鳳凰:“司鸾,你是不是在幻境裏看見了什麽?”
對方眼神直白地也看着她,搖頭:“沒有。”
江羚蹙眉,她不相信司鸾的話,現在的司鸾給她的感覺十分不對勁,以前的小鳳凰心性單純或許不會騙她,可是現在的小鳳凰……
司鸾盯着江羚:“不答應嗎?”
江羚看着周圍又忽然安靜下來的空間,她篤定,司鸾是看見了什麽,說不定就是看見了她将來會和明婳成親,所以她是在威脅她?用現在被困在這幻境中威脅?
江羚彎唇,真是可笑。
“我說過,我會守你一輩子,護你一輩子,只要我還活着,我就盡我全力保你無虞……”江羚慢慢說着,司鸾松了口氣,江羚這是答應了她,可是緊接着,江羚的話卻如冰刀直穿她的心髒,帶出一把鮮血淋漓:“因為我是你的大師姐,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小師妹。”
“可你若是想威脅我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逼着我去愛你,和你長相厮守。那不可能。你只是我的師妹,我對你沒那份心意。”
當她一字一句戳破司鸾表面的鎮靜,看到司鸾眸子裏的癫狂時,江羚無力地想着,是了,面前這只小鳳凰就是上一世的秦司鸾。
即便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可是這該死的占有欲,這熟悉的病态配方,除了秦司鸾那小孩還能是誰?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跳樓自殺來了一次還不夠?還追到了這個世界?
她癱坐在地上,徹底擺爛。
反正等身體沒了,這個世界就會消失了,任務失敗就失敗吧。
她緊閉着雙眼,任由身體逐漸透明,不慌不躁。
反倒是小司鸾看見江羚身體逐漸變得稀薄的時候,吓懵了,她從水牢的地上坐起,直接撲在了江羚的身上,眼裏是癫狂的恨意和絕望,她扯着江羚的脖子,瘋了一般的質問:“你就情願去死也不願意愛我,是嗎?你寧願為了明婳去死,你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江羚緊緊閉着眼,不回話。
腦子裏卻飛誇地想着,這小鳳凰究竟是看見了多少劇情。
不過随後她又想,也無所謂了,反正這個世界的任務是做不下去了,那就徹底亂了套了吧。
主角都不對版了,還玩什麽?
她越是不回話,小司鸾就越是癫狂,眼淚吧嗒吧嗒地掉着,她哭着将臉埋在江羚的胸口,用臉蹭着她的胸膛,像是小動物一般的讨好,一邊讨好一邊嘟囔着:“我就這麽不值得你愛嗎?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呀?”
“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只想要你陪着我,和我在一起,我到底是哪裏做錯了……”
“……”
小鳳凰軟糯糯的聲音哭得傷心欲絕。
江羚閉着的雙眼微微顫抖着。
她想去安撫她,可是她無能為力。
不是她錯了,也不是她不敢去接受這份感情,只是她們沒有緣分。
任務者和主角,終究是不對的。
就當她是自私吧,她只想要完成任務退休,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接受這份感情。
對不起了,司鸾。
江羚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從腳開始逐漸消失,随後是腿、身體、雙手、最後是臉一點點的消失……
小鳳凰嘶啞的聲音響徹整個幻境。
……
“這是怎麽回事?大師姐的身體怎麽這麽冰?”一直給江羚活動四肢的明婳驚訝地喊了一聲。
幾位長老連忙走了過來,二長老一摸江羚的手,便臉色大變:“糟了,準備攻結界。”
就算是冒着裏面的人死了,九層妖塔被毀,他也必須要将江羚帶出來,否則他沒辦法和掌門師姐交待。
就在幾位長老準備攻結界的時候,突然一道刺耳的“咔”響起,幾位長老一頓,随即迅速大喊:“快閃開。”他連忙抱着江羚的軀體退到百米開外。
其他衆弟子們也迅速躲開。
下一秒,結界就“砰”的一聲炸開。
“啊啊啊——”
妖塔裏慘烈的叫聲響起。
八只妖獸紛紛被彈飛,跌落在地上,一開始有些懵,随即反應過來後迅速逃竄開來。
魅狐是結界破了之後才醒悟過來,看着已經消失的幻境,大罵一聲,“該死的,就不能再等一等,我就還差最後一口執念了。”現在的她已經沖到了四星巅峰,還差最後一口執念就能破了五星大關,到時候整個九洲大陸都沒人能奈何她。
可偏偏就是這個重要的關卡幻境被破了。
魅狐大罵一聲,但也明白這是天賜良機,現在不走,她可就沒有機會走了。
一閃身,便顯出了銀色的尾巴,飛快離開。
她一走,房間內所有的擺設煙消雲散。
九層妖塔瞬間轟然塌陷。
衆弟子們驚喊一聲,“糟糕!”
紛紛撲上前去準備尋人,卻看見小司鸾抱着一條透明且虛弱的靈體從廢墟中緩緩而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是小師妹!小師妹抱着大師姐的魂魄出來了!他們還活着!”
明婳也是松了一口氣,甚至激動地有些落淚,幸好,大師姐是沒事的。
可是當一行人想上前去接過大師姐的時候,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小師妹木着一張臉,瞳孔無神,她周身閃爍着紅色的光芒,磅礴的靈力傾瀉而出,那些想要靠近的弟子一個個都被這磅礴的威壓震懾得喘不過氣來,只能步步後退。
這種詭異的壓迫感,明婳一點都不陌生。
那天晚上在小青鳴峰上便是如此,她被小司鸾的威壓震懾得喘不過氣來。
可是今天的似乎比那日更甚。
那日的司鸾是只對着她一個人釋放威壓,可是今天,她的威壓卻像是四洩而出,漫無目的,仿佛要橫掃所有人。
幾位長老看着赤腳漫步而來的司鸾,各個也意識到了不對,如臨大敵。
現在的小孩眼眉封印的紅痣已經消失了,這就意味着,她已經沖破了自己的靈力。
三長老:“這孩子是怎麽了!”
四長老、五長老:“她的封印被沖破了,看她這模樣也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
只有二長老不說話,他想到了掌門師姐給他看的那個預言,果斷道:“提劍,殺了她。”
三長老、四長老、五長老:???
震驚地看向二長老。
“二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二長老眉頭緊蹙,一臉不舍卻也果斷:“若是今日不能将她除了,日後必成大禍。整個大陸都會被她攪得天翻地覆。所以,她必須死。”
他也不想傷害這頭小鳳凰,可是師姐給的預言,此刻他卻不得不信了。
師姐給的預言有兩種結局。
一種是,司鸾領着靈劍派大放異彩,在修仙界嶄露頭角,成為萬仙盟第一大門派,年紀輕輕的司鸾接過了掌門令和盟主令,将他們靈劍派擴大為第一宗門,千萬年不息。
第二種卻是,魔化了的司鸾,一身鮮紅襦裙,發了瘋的屠殺了整個靈劍派宗門。宗門上下數千人全都死于她的手上,包括他們這五個長老。不僅如此,司鸾這頭妖化了的仙獸還成為妖魔的首領,帶領着魔域攻打正道人士,肆意屠殺,将修仙界攪得天翻地覆,屍橫遍野。
他原以為,封印了司鸾的靈力,好好教導她,或許會是第一種局面。
可是現在看來,這孩子不服管教,會是第二種局面的多。
與其放任成為禍患,不如從現在開始就将其斬殺。
幾位長老于心不忍:“可是她也未曾做過什麽,只是沖破了封印,我們再封便是。”
二長老心知已經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可是羚兒的魂魄還在她的手上。她會不會對羚兒不利?”
二長老沉着臉,一臉悲痛,“若是真的到了這種地步,我相信掌門師姐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羚兒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她善良敦厚,誰看了都喜歡,可若是因為她,被那頭妖獸掣肘,而錯失良機,那麽她江羚就該死。這時候,不管是誰,只要是靈劍派的弟子,都應有此覺悟!
二長老狠下心,喊了一句:“殺!”
幾位長老立刻擺出陣型,對上司鸾。鋪天蓋地的靈力翻滾着向着那頭鳳凰仙獸席卷,而那小孩身上的威壓也是絲毫不讓,甚至隐隐壓上一頭。
司鸾紅着眼,看着那幾人,那幾天前還在對自己慈愛,摸着頭誇贊她的長老們。
心裏只覺得可笑,她看向懷裏抱着的魂魄,粲然:“江羚,你看,這就是你說的會護我的師門,我甚至什麽都沒做,他們就已經開始對我進行了屠戮。他們甚至連你都不顧。所以,你說,我該信你的話,該信他們的話嗎?”
江羚都快奄奄一息了,話都說不出來,哪兒還能回答她?但是看到現在這局面也是傻了眼了。
剛剛在幻境裏,她是抱着賭的心态在和小司鸾對峙,她就篤定司鸾根本不會想要她死,果然,司鸾卻是舍不得了。
在她即将消失的時候,沖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哭着說她“錯了”她不會再逼江羚。
可是當她們沖破封印出來的時候,迎接的卻是這?
江羚恨不得現在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把那幫老不死的罵個底朝天,但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看着小司鸾一邊護着她,一邊和那幾個老不死的對峙。
看了幾眼之後,她就徹底閉上眼擺爛,不打算看了。
崩吧崩吧,反正劇情在司鸾覺醒上一世的意識後已經崩了個徹底,崩完後,她也能早死早超生,阿彌陀佛。
可是小司鸾偏偏就是不想讓她死。
她小心翼翼地護着江羚,懸浮在空中,一面用三千年的靈力封壓那幫老頭,一邊淡漠道:“江羚的肉身給我,我就走。”
幾位長老被她打得吐出了血,紅着眼睛瞪着她:“司鸾,你這是要做什麽?你要帶江羚的肉身去哪兒?”
司鸾笑:“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一言不合開打的難道不是你們?”
幾位長老:……
“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廢話,把江羚的肉身給我,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是你們靈劍派的人,你們靈劍派的生死與我無關。你們對我的無禮,我也可以看在江羚的面上,不予追究。”
二長老捂着胸口,擦幹了嘴角的血跡,緩了口氣道:“你要帶着她走?”
他明白,他們現在的實力根本打不過眼前的小鳳凰,即使掌門師姐來,也很難打得過。可是現在若是放走這鳳凰,以後會不會給宗門帶來災難,誰也不好說,畢竟現在搏一搏,或許還能将弱小未長大的鳳凰給壓制住。但是若不放走,他們殊死纏鬥最終可能現在就得全葬送在她手上。
“二長老,不能放走她,她要将師姐帶走,誰知道她會對師姐做什麽?!”明婳一瞥到長老們松懈的表情,立刻喊道。
若是現在成全了這惡魔,那師姐還能平安無恙的回來嗎?
她的喊聲吸引了司鸾,司鸾将目光頓在了她身上,忽然眼神就淩厲起來。
張嘴便是一道帶着火焰的吐息襲向了明婳。
若不是因為明婳,幻境裏的江羚也不會死,江羚死也不肯答應愛她,那也是因為這個明婳。
一切都是因明婳而起,那這個臭女人不如就死了吧。
“婳兒!”三長老驚叫一聲,撲了過去,一掌靈力護着明婳接過司鸾的攻擊,可是鳳凰吐息哪有那麽容易承接,更不要說還是帶着殺意的一招,且張紫玉還是個水靈根屬性,本就水火不容!
張紫玉當即吐出一大口鮮血,明婳也吓傻了,衆人皆是一愣,誰也沒想到司鸾會在這時候向明婳和三長老下手。
就在他們反應不及的時候,司鸾已經取了江羚的屍體,飄然離去。
等幾位長老回神,已經晚了。
二長老神色凝重:“立刻把三師妹帶回去。”
明婳看着口吐鮮血的師父,還有那已經沒了師姐軀體的法器,渾身都在顫抖着。
紅着眼睛沖着那已經沒了蹤影的林間大喊:“司鸾,我一定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
小鳳凰将江羚的肉身和靈魂全都帶回了萬獸靈山的梧桐樹上。她一路幻化出自己的真身,飛騰着将江羚帶去了梧桐樹的最頂端。那裏是萬獸靈山的最高峰,上面有一個洞口。
在被江羚撿走之前,她就住在那裏。
她小心翼翼地将江羚的□□和靈魂放在了石頭上,用自己的靈力将她的□□和靈魂都護住。
“江羚,我去幫你尋一個會使用魂魄歸體法術的道士來。你放心,我舍不得你死的,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她戀戀不舍的替江羚的肉身理好長發,便離開了。
她一走,江羚就睜開了眼,眼珠子一轉,旁邊就是自己冰涼涼和死人沒區別的肉身。
江羚:……
她試着動了動,但是現在的她太過虛弱,一點力氣都沒有,且因為被小鳳凰的靈力包裹着,自己連動都不能動,完全限制了行為。她甚至懷疑,小鳳凰是故意這樣做的。
就是為了防止她自殺?
造孽啊……
誰能想到這一輩子還不如上一輩子,上一輩子好歹還能自己選擇從樓上跳下去,早點解脫,這輩子好了,連死都不能。
她內心瘋狂地呼喚着江小軟。
但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現在太虛弱的原因,江小軟竟然沒有回音。
很好,這個系統也逐漸變得不靠譜了。
……
江小軟哪有空搭理她,就算搭理,現在也愛莫能助,它得去找能幫忙的人才行。
它跟着明婳一起回了靈劍派。
如今的靈劍派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小師妹妖化,擄走了大師姐,還重傷三長老張紫玉,導致三長老危在旦夕,從妖塔回來之後就被其他幾位長老帶去宗門大殿閉關療傷。而被擄走的大師姐下落不明,生死未蔔。現在還有二十名沒有接受第三關試煉的新弟子們呆愣愣的進了靈劍派大門,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明婳擦幹眼淚,眼下所有的長老都去救師父了,她又是唯一的親傳弟子,只能由她來掌事。
她雷厲風行地立刻下令封鎖消息,一律不得對外道出三長老受難,小師妹妖化的消息。
另外,囑咐內門弟子帶着過關的考生入宗門,辦手續,将新弟子安頓好,穩定整個宗門的秩序,維護宗門運轉。
最後,她編制了一隊實力強勁的內門弟子出了宗門打探大師姐的下落。
處理完這些之後,她才敢跑回紫微峰上偷偷躲起來哭。
“喵~”
一聲貓叫,在耳邊響起。
明婳擦幹眼淚,轉頭一看便看見了那只黃綠異瞳的貓。
是師姐的貓!
江小軟在地上刨了兩爪子。
明婳走去一看,這才發現,這貓畫的圖竟然是萬獸靈山!
“這是……”
貓咪對着她眨眨眼睛,便從門內跑了出去。
明婳立刻臉上浮現了笑容,她有預感,這貓是在告訴她師姐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