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悶得慌,這才起來走走的,并不勞累的,诶這是什麽?”王雪琴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落在了桌子上面燙紅的請帖上面:“誰家有喜事嗎?”
陸振華點頭:“是金總理的四閨女要出嫁了。”
“金總理的四閨女的親事,那應該是熱鬧之極的。他們家自然是什麽都不缺的,我那裏有一對翡翠镯子,倒是水頭還不錯,拿去送禮也合适。”王雪琴笑道。
陸振華的目光略沉了些:“你既然有身孕了,就在家裏好好地養着,還費這些心思做什麽。婉鳳這邊已經列出了禮品單子了。”
大太太接過了陸振華的話茬說道:“九姨太身子如今是我們家最重的事情,也是老爺最牽挂的事情。九姨太還請不要太過操勞,動了胎氣啊。”
“正是這話,你好好在家躺着吧。這件事情,婉鳳一個人做就行了。”陸振華說着,就喊道,“阿玉,扶九姨太回房去躺着。”
王雪琴以被關心的名義送了回來,氣個牙癢癢,偏還不敢怎麽生氣。大太太,也不過是個填房,是由二姨太扶的正,如今竟然也翻起了身來,敢跟自己作對了。王雪琴越想越氣:“我呸,就你那副模樣,去赴金家的宴,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自己配不配!小蘭,把如萍夢萍爾豪給我叫來。”
如萍正在房間裏面寫大字,聽到王雪琴叫自己,心裏雖不願意,但是并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是過來了。果然,他們一進門,王雪琴的唾沫星子就飛了過來:“你們瞧瞧你們的樣子,一個個縮頭縮腦的,難道是烏龜不成?別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你們還不動,難道要等他們把這陸家都瓜分完了,你們還指望撈口湯喝嗎?真是氣死我了,三個竟沒有個靠得住的。大太太跟着出去了幾次了!如萍,你說。”
“我不知道。”如萍低下頭去,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王雪琴更是氣:“那個老女人也能翻身,真是氣死我了。這麽大的事情,不跟我漏點兒口風。到時候這個家都被她盤光了,我看你們找誰哭去!”
夢萍不服氣地頂嘴:“媽,你既然那麽厲害,為什麽也不知道這件事。那你幹嘛說我們!”
“我養了你有什麽用!讀書不行,連這種事情也不會看。那金家不比別人家,如萍夢萍,金家的婚宴,你們兩個必須給我跟着去!”王雪琴下了死命令,“把什麽曼萍的都給我比下去!我倒要看看,姜是老的辣,還是我的手腕厲害!”
如萍和夢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可奈何。
最終在王雪琴的強烈幹涉下,陸振華帶了大太太,爾豪和曼萍如萍去了金家。如萍一走進金家的大門,立刻感受到了一陣視線投到自己身上。
一雙白色的皮鞋映入她的眼簾,如萍擡起頭,白秀珠嘴角露出一抹笑:“陸如萍小姐,真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見到你。”
“白小姐是金家的常客,我自然是比不了的。”如萍順手拿過了長條桌上的一杯飲料,笑着答道。她剛說完,爾豪已經過來喊她了,如萍對着白秀珠歉意地笑了笑,跟了爾豪去了。
“秀珠妹妹怎麽在這裏站着。八妹那邊還等着你去幫她看看那妝好看不呢。”白秀珠看着如萍的背影在發神,玉芬快步走了過來,拉了白秀珠就往樓上去,“老七也在那邊呢,你在這裏傻站着做什麽!”
白秀珠反拉住玉芬的手:“表姐,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陸如萍的小姐?燕西有沒有提過她?”
玉芬一愣:“什麽陸如萍的小姐,我可從來沒聽過。燕西的嘴裏,除了秀珠妹妹,哪裏還有別人。快別耽誤了,等會兒吉時就該到了。”
白秀珠聽了心裏挺舒坦,半推半就地被玉芬拉上樓去了。
金家第一個女兒出嫁,自然是萬分熱鬧的。陸如萍擠在人群裏,聽着耳邊的音樂,看到身邊的高官貴婦正在帶着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四處結交新朋友,不由地撲哧一笑:這難道是兒子女兒拍賣會嗎?
“看來陸小姐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不如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一起樂樂嘛。”金燕西的聲音從陸如萍身後傳來,帶着戲谑。
11. 三角關系
如萍回過頭,身後站着的不只金燕西一個人,還圍着一群年輕公子哥兒。其中一個眼神流氓地直往如萍身上瞄。金燕西嘴角帶着笑,一只手插在褲袋裏,另一只手拿着一個高腳杯,紅色的葡萄酒随着他的動作,不斷地晃動着。
“都說金七爺天資聰穎,那定是不用我說,金七爺也是知道的了。”如萍放下了手裏的杯子,轉身就要走。
金燕西往旁邊一挪,正好擋住了她的路。剛才那個眼神流氓的人用一只手輕撫着自己的下巴:“燕西,上哪兒去認識了一個這麽水靈的姑娘呢。可比白秀珠長的漂亮多了。小姐,我叫劉寶善,真是幸會啊。一起喝一杯,怎麽樣?”說着,劉寶善的手就往如萍的肩膀上搭來。
如萍往旁邊一躲,對着劉寶善微微一笑:“原來是劉家的少爺啊。這裏人太多了,有兩句話,我能和你出去單獨說嗎?”
“那敢情好!我們這就去吧。”劉寶善的一只手挪到身後,對着那一夥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金燕西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如萍腳下的步子很快,帶着劉寶善圍着房子轉了一圈。走到一個拐角,劉寶善見四下無人,飛快地伸手去攬如萍的腰。他的手還沒碰到如萍的衣裳,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劉寶善擡頭,如萍莞爾一笑,說時遲那時快,握住他手腕的手飛快地上移,另一只手迅速地觸到了他的腰側。劉寶善只覺得眼前一花,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他竟被如萍給摔到背後去了。
他忙爬起來想說話,如萍一拳過去,再一個旋踢,劉寶善瞬間就從臺階上滾了下去,發出一聲慘叫。
如萍拍了拍自己的手,扯了扯衣服:“劉少爺真是太客氣了,我不過跟你說了兩句話,你行那麽大禮做什麽!”如萍說着,依舊巧笑倩兮進了屋去。
金榮目瞪口呆地看向了金燕西。金燕西提了提領口,若無其事地從劉寶善身上跨過去,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活該。”王幼春聳聳肩,對着劉寶善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劉寶善抹了抹嘴角,看到手上的血,頓時昏了過去。
金燕西帶着人重新回到了大廳裏,目光四下裏尋找着陸如萍的身影。金榮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起來:“七少爺,白小姐在那裏。”
金燕西看了過去,只見白秀珠沖着自己舉杯笑了起來。金燕西頓時黑了臉,移開視線,轉身瞧見了陸如萍往門外走,呵斥金榮道:“什麽白小姐。備車!”
“可是七少爺,太太讓您今天不要出去。”金榮忙回答道。
金燕西一斜眼:“我說的話什麽時候變過。”他瞅眼瞧見白秀珠往這邊走來,轉身就走了。
白秀珠停住了腳,臉上的表情怔怔的。她看向金燕西走的方向,正好瞧見門口陸如萍正在上車,頓時捏緊了手上的包帶,兩行眼淚就滑落下來,哭着往側門跑了,連撞了好幾個人。玉芬正在招呼客人,瞧見了,連忙追上去。
如萍匆匆忙忙地上了陸振華的車,剛開出了金家,就被後頭的那輛車給攔住了去路。陸振華車的司機連按了好幾聲喇叭。那車仍舊是一動不動。如萍探過頭來看,正好看到了金榮坐在副駕駛室的位置上面,懶洋洋地把手枕在腦後。如萍一把拉開了車門,走了過去。
“金七爺,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嗎?”如萍厲聲道。
金榮下了車來,打開了後座的車門。金燕西坐在那裏,嘴角仍舊是那抹斜斜的笑:“怎麽着,打了我家的客人立刻就走,這就是你們陸家的家教?”
如萍踱步過去,看了一眼金燕西:“長得人模人樣的,除了知道在外面調戲女孩子,就知道在家裏欺負女孩子。這也是你們金家的家教嗎!”
“好,很好。”金燕西不怒反笑了,長腿一伸,就下了車,“我調戲你了嗎,我欺負你了嗎?你打了我的朋友,怎麽,我為我朋友讨口氣,你怕了?”說着,金燕西漸漸欺進了陸如萍,一只手撐在她身後的車身上,漸漸靠近她,目光裏的光閃爍不定!
“你個混蛋!你朋友也是混蛋,被打了活該。我不光要打他,我還要打你呢!”如萍的腳一踢,正中他膝蓋,把他往旁邊一推,自己就要跑。金燕西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懷裏帶。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又一陣喇叭聲,白秀珠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踩着高跟鞋蹭噌噌地過來,揚起手就朝陸如萍扇來。
如萍連忙轉了半圈身子,正好把金燕西送到了白秀珠的巴掌之下。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把在場的人全都震住了。
金燕西的手一轉,把陸如萍的腰死死地箍住,他的另一只手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語氣冷了下來:“你居然敢打我。”
如萍使勁掙紮,金燕西就算吃痛也不放。如萍看了看這兩車之間狹小的距離以及三個人的方位,自己把金燕西弄個過肩摔,是沒有辦法施展開來的,而且,金家和白家的人不會像陸振華那樣寬容自己的。在外,需忍的時候,必須忍。如萍仍舊是不放棄掙脫他的努力。
白秀珠看着這兩人的親密姿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她昂起了頭:“你居然跟這個女人在家門口卿卿我我,金燕西,你太過分了!”
“我跟誰卿卿我我,也需要向你彙報了嗎?你是誰,憑什麽管我的事情!”金燕西的臉色極度不好,那巴掌印還在他臉上若隐若現。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三人正僵持不下,金太太帶着一衆人等過來了。看到三人這個架勢,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如萍坐在陸振華的旁邊,一直低着頭。
金總理看了看一旁臉色鐵青的白雄起,再看看一邊沉默的陸振華,忍不住頭大了起來,沖着金燕西就喊道:“燕西,你是主人,這就是我平時教你的待客之道嗎?還不像白小姐和陸小姐道歉。”
“我沒錯!”金燕西倔強地昂起頭,“陸如萍打我請來的朋友,我自然要為朋友讨回公道的。白秀珠走過來就打了我一耳光。爸,錯的不是我!”
金總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燕西,你給我跪下!”
金太太連忙拉住了金總理:“老爺,這件事情先聽他們慢慢說清楚吧,冤枉了誰,也都是不好的。白家和陸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總不能委屈了白小姐和陸小姐啊。”
白秀珠剛剛被王玉芬給拉上去洗臉去了,剛剛好一點兒,坐在白雄起身邊。她一聽見金燕西這麽說,頓時抹起了眼淚:“哥哥,我們回家去吧,也別在這裏讨人的嫌了。”
白雄起站了起來:“總理,您是我的老師。我們金白兩家一直是世交,這麽多年了,關系一直很好。我也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傷了和氣。我妹妹打人,定不會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今天一直這麽拖下去,我想也是沒有什麽結果的。我們就不叨擾了。告辭!”
“雄起!”金總理連忙喊住了白雄起。金太太連忙走到了金燕西旁邊,給他使眼色:“快賠個不是,今兒這事就算過去了。再鬧開來,像什麽樣子了,徒給人當笑話不成?”
金燕西脖子一橫:“要道歉也是她道歉,我臉上還有她打的印子呢,我沒錯。”
白秀珠哭得梨花帶雨,只是拉着白雄起要回家。玉芬連忙勸着,吳佩芳(金大嫂)他們也都忙勸着。
陸振華慢條斯理地伸出了手,李副官連忙取出了煙鬥遞了上來,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司令!”屋裏的人一驚,這才想起,還有一尊惹不起的佛呢。
金太太忙道:“燕西,你快認個錯。不然等會兒仔細你爸爸打你!”
“不必了。我一向主張,這認錯就是得心服口服才行。金家和白家是多年的世交,尚且讨不到個公道,我陸振華不過一個粗人,更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如果金白兩家顧及着臉面不願意問其他的人到底事情如何,那我陸振華親自去問,我家如萍受的委屈,不能就這麽算了!”陸振華邊說,如萍邊低聲抽泣起來。白秀珠,可不只你一個人會哭。如萍一邊抹眼淚一邊在心裏想着。
這一場鬧劇終于是被陸振華的一番蠻橫給暫時壓了下來。三輛車的司機,王幼春他們都被請了過來。事情的經過也大概還原了。當陸振華聽到劉寶善如此對她如萍的時候,将煙鬥往桌上一擱,驚了衆人一跳。王幼春硬着頭皮顫抖着聲音把如萍怎麽打劉寶善打了以後,金總理的臉上更挂不住了,瞪了金燕西一眼。司機自然不敢隐瞞,把三人之間的對話都一字不漏地說了。
事情的真相大白了。金燕西帶着人去調戲陸如萍,還攔人家的車。白秀珠二話不說就來打如萍,說她搶了自己的愛人。如萍越聽越覺得自己就是一張茶幾,上面放滿了杯具!多虧了陸振華強硬啊。金總理代金燕西親自賠罪,白雄起也代白秀珠道歉。陸振華站了起來:“不必了。我只要讨一個公道而已。誰惹我家如萍受的委屈,就該誰來賠罪的,從沒有代的。告辭了!”說着,陸振華也不顧別人怎麽說,帶了如萍就走。
陸大太太早已經把這事情宣揚了開去。王雪琴急急地過來尋如萍,聽說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她氣得差點把如萍房間裏的茶杯全摔了。如萍連忙搶下了最後一個,一再表示自己并沒有受傷,陸振華把金白兩家都震住了,王雪琴要保養身子之類的,王雪琴這才舒坦了一點兒。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己一個玩槍兒的還怕那個勞什子文官不成。陸振華又恢複了以前的那種我行我素。總統的會議他也敢遲到,還帶着佩了槍的李副官大搖大擺地進去。東北的日本鬼子在自己的調控之下暫時後退了,他現在舒坦得很。
但是同樣的,金總理現在腦袋十分大。日本強占了青島,強迫總統接受二十一條。金铨作為總理,頭上的鴨梨山大啊。外交部多次的拒絕,讓日本已經開了好幾次火了。而總統派去跟英美交涉的結果又遲遲未來,國內的人開始蠢蠢欲動了,金铨現在簡直就是熱鍋上的螞蟻。自己手下又沒有兵,在軍閥裏的影響力也不足,根本調不動他們。金總理本來之前期盼和陸振華搞好關系,讓他幫着派點兵過去山東,也好震懾震懾日本,豈料自己個不肖子,竟然把大好的局面都給破壞了。無奈之下,金铨抽了金燕西幾鞭子,強行壓了金燕西過來賠罪。
誰知道,金總理他們卻撲了個空,如萍上學去了,并不在家。陸振華仍舊是不冷不熱。金總理等到天黑,也沒見人,只得打道回府。
12.如萍遇險
如萍一個人慢慢地走在回家路上。剛才冷清秋和舒小雙拉了她去看電影,結果半路上,那兩只看到了一個什麽詩社的集會,就轉變了陣地,奔了過去。如萍實在對詩詞一竅不通,只能達到可以背誦外加總結什麽中心思想的地步,在那裏待了一會兒,實在待不下去了,她這才假裝想起家裏今天有客人要來脫了身。
天色已經暗了。這個年代的路燈,在人多的城中心是比較亮的。但是陸家人多家大,這麽大的房子,自然不可能在城中心。而如萍家門口那兩條街,恰巧不巧的是,路燈稀稀疏疏,還沒幾個人走。
下午去接她的汽車早開回去了,剛才如萍想找個地方挂個電話回去,找了半天也沒見。還是現代有手機的時候好啊。如萍邊想着,邊搭上了一輛黃包車。
寬闊的大路上面,只有車夫呼哧呼哧地跑着,還有就是車輪子轉動的聲音。春天的夜裏還是有點涼,如萍裹緊了衣裳,然後看到本該往右怪的車夫拉着她往左拐了。
不對!如萍立刻喊了出來:“停車!”
如萍的聲音在空曠的大路上面顯得十分響亮。可是那黃包車夫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腳下的步伐突然加快了。如萍的手扣住了黃包車的旁邊,目光瞄準了前面的那盞路燈。那電燈杆子雖然看着不怎麽結實,但是總是鐵的啊。自己的體重,應該是沒什麽問題。幸好書包被拿了回去,自己一身輕松。
那車夫還在埋頭往前跑。三,二,一。如萍默默地倒數了三秒,深吸一口氣,突然站起來,腳在那車夫的背上一踩。那車夫本來在快速地奔跑中,被這力道一推,整個人頓時往前撲去。那黃包車頓時翹了起來。如萍高高地躍起,用力一蹬那黃包車的側面,借着那力道躍到了那電燈杆子的面前。她早用手絹包住了自己的雙手。握住杆子後,她飛快地下滑,一落地就往反方向跑。
身後傳來了一陣雞鳴聲。正是傍晚,哪裏來的雞叫,肯定有鬼。如萍恨不得多長兩只蹄子,跑出豹子的速度。身後的腳步聲果然嘈雜了起來。快了快了,前頭就轉彎了!
全力奔跑着的如萍只注意到了身後的人,壓根兒沒看到前頭的人。她一沖出拐角,迎面就看到一輛馬車朝着她沖來,而且就是兩三米遠的樣子了。
如萍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身子一側,一把抱住了馬脖子。那馬受了驚,立刻仰天長嘯,馬蹄子四處亂蹬着。如萍只覺得肚子突然一陣劇痛。她死咬着牙,忍着痛,腰部一用力,整個人就趴上了馬背!
那馬正在發狂,掙紮地十分瘋狂。如萍左手将缰繩牢牢地挽在自己的手裏,右手從自己的腳邊拔出了防身的小匕首,回身将車夫手上的缰繩以及套在馬車上的缰繩給砍斷了。馬兒得到自由,立刻要前奔。如萍一夾馬肚子,将馬缰繩往回一拽,那馬不得不調轉頭,往回奔了。
另一匹馬見自己的同類跑了,立刻拉長了聲音叫了起來。如萍騎着的那匹馬也跟着應和了一聲。它前蹄突然揚了起來,在空中亂蹬了好幾下。在如萍以為它要撒開丫子狂奔起來的時候,那馬晃悠悠地停了下來。
如萍回頭看了看,使勁地夾馬肚子,巴掌不斷地落在它的屁股上面。但是那馬打了一個響鼻,原地蹦達了幾步,再不肯走了。
沒有馬鞭子真是一件讓人憂傷的事情啊。如萍又實在是不忍心殘害動物。她咬着下唇,跳下了馬,腳卻不小心扭了一下。她心裏一咯噔:要糟。
盡管如此,她還是使勁地往前跑着。呼吸漸漸地粗重了起來。可是後面的人依舊窮追不舍。如萍看着前面隐隐的五彩燈光,不管不顧地大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如萍一出聲,氣息頓時就亂了,腳下的步伐還更加沉重了。她的腳下再次一崴,人往前一栽,一雙手接住了她。如萍順着那手往上看,差點沒有一口氣閉過去:“何……書桓。”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如萍拉着何書桓,指了指自己身後:“有壞人!”
何書桓把如萍往杜飛的懷裏一推,脫掉衣裳就要往前。如萍站穩了身子,慌忙喊道:“這個,拿着這個!”何書桓回頭,如萍一下子沖上來,把匕首往他的手上一塞。
他只感覺到自己手上的觸感像是點到了他的心上,軟軟的,柔柔的,一種不同于依萍的溫柔。他的目光看向了如萍,人整個傻在了那裏,直到杜飛大喊道:“書桓,小心哪!”他這才回過神來。
如萍的确是跟着李副官在習武,可是她畢竟學的時間不太長,況且又是女孩子,體力什麽的都比不上何書桓從小練武。但是那些小混混們也不是吃素的,常年在外面打架,練出的身手也不是蓋的,他們又仗着人多。何書桓竟然和他們打了個平手。
周圍的人紛紛退後,竟沒有一個人上去幫的。如萍一咬牙,沖了上去,用胳膊肘撞開了一個正往何書桓後腦勺襲擊的一個混混,快速地加入了戰團。
“你怎麽來了,快出去啊!”何書桓一腳踢開了一個撲上來的人,出了一拳,正中一個人的下巴。但是與此同時,他的左手臂就挨了一棒子,發出咚的一聲。
“別廢話。”如萍只是甩下了這麽一句話,就沉默地打了起來。
兩個人對付五六個人,還是有點吃力的。再加上如萍的腳又受了傷。那些人看準了她的腳,不斷地往這邊攻擊。如萍咬着牙堅持。正在兩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忽然聽見了警車的聲音。
陸振華和王雪琴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如萍正在審訊室裏面被兩個警察訊問着,其中一個警察站起身來,走到如萍的面前,意欲捏她的下巴:“哼,看着長的怪标致的一個姑娘家,居然學別人聚衆打架。判你兩年算是輕的了。你給我學乖一點,把大爺我伺候好了,你才有好日子過。不然,哎喲!”他話沒說完,頓時衣領被人拽住了,下巴突然吃痛。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那警察後背撞在了桌角上面,痛地他咬牙切齒。他睜開眼睛,只見到警察局長正陪着一個穿長衫的人站在一旁,拼命地給自己使眼色。警察讪讪地收回了本來已經到嘴邊的髒話,安靜地站在那裏。
“我陸振華就在這裏,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拳頭硬。”陸振華依舊背着手,李副官沖上前去,左右開弓。那警察咚的一聲跪了下來,滿口都是血,連吐了好幾口血,還吐掉了兩顆牙齒。
警察局長冷汗涔涔:“陸将軍,我一定好好管教。一定!”
王雪琴扶起了如萍。陸振華依舊背着手轉身出門,慢悠悠地扔下一句:“這樣的警察局還留着做什麽!”
何書桓被放出來的那一瞬間,李副官一聲令下,乒乒乓乓好幾聲響過以後,警察局已經面目全非。
依萍和心萍正陪着傅文佩在客廳裏坐着。聽到門口的響動,幾人擡起頭來,看到王雪琴扶着如萍進來,陸振華進來後,何書桓和杜飛也跟着進來了,書桓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依萍頓時站了起來,渾然忘記了自己還在和書桓鬧矛盾,快步走到了書桓的身邊,緊張地問道:“書桓,你怎麽了。”
“可雲,你去找你母親,讓她把那些治跌打損傷的藥膏都找出來,一半送去如萍小姐的房裏,一半送給何先生。”陸振華吩咐道。
可雲忙答應着去了。依萍聽見了陸振華的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緊緊地抿着唇,轉頭去看正在上樓的如萍,手握緊了手帕子。
梁大夫被請了來,先是給如萍瞧病。如萍的腳崴了,膝蓋被馬踢了,肚子上還挨了兩腳,胳膊上面也被人打了一拳。幸好臉上沒有受傷。王雪琴在那裏抹着淚:“你以後放學,不許再一個人走了。小蘭,你去吩咐老錢,就說我說的。以後如萍小姐放學就馬上把她接回家!”
都是皮外傷,就是腳踝的傷勢要嚴重一點,大夫要她卧床休息,不要劇烈運動。王雪琴又數落了她一陣,也不敢說不讓如萍跟着李副官習武了。她心裏也清楚,如果如萍今天不會武功,恐怕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的。她能出氣的,就是那些小混混了。她梨花帶雨地撲進了陸振華的懷裏:“老爺子,那些人竟然連黑豹子您的女兒都敢動了。”陸振華的臉色更加黑了。
何書桓這邊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只是都是外傷,不大好看而已。依萍心裏存了事,和書桓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把火氣帶了上去。書桓打了一場架,現在困得不行,懶怠說話。依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對我愛理不理的,我還沒問你呢。昨天我問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看電影,你說沒空,轉眼你就和如萍混在了一起。何書桓,你太過分了!”
13.被跟蹤了
杜飛連忙站起來:“依萍,書桓本來和我去采訪一個老婆婆。結果那老婆婆的貓爬到高樓上卡住了,書桓幫她把貓救了下來,手受了傷。我們正要回報社,突然看到如萍被一夥地痞流氓追趕,我們這才打了起來。書桓并不是和如萍約好的,我可以發誓。”說着,杜飛舉起了手,真的做出發誓的模樣。
依萍聽了這話,眼裏閃過一絲擔心,随即又道:“那我問他,他為什麽不說!既然沒有什麽,他為什麽不解釋給我聽,非要你來解釋!”
傅文佩忙上前去拉依萍:“依萍,書桓現在受了傷,醫生也說了讓他好好地休息。有什麽話,等他休息好了再說吧。”心萍也來拉依萍:“依萍,等書桓先休息會兒吧。”
依萍的眼淚頓時湧了出來,看着傅文佩和心萍,不住地搖頭:“媽,心萍,連你們都不懂我。我不是為了他救如萍鬧,只是,愛情本來就應該是互相坦誠的。為什麽他不肯說。開口說一句,有那麽難嗎?如萍沒有錯,書桓沒有錯,杜飛沒有錯,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說完,依萍轉身就朝樓上跑去。
“依萍!”書桓已經倦地睜不開眼睛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喊了一聲,剛跨了一步,眼前一黑,咚的一聲栽了下去。
如萍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吃了醫生開的藥後,她就睡了過去。夢萍悄悄地溜進來,正要喊,被王雪琴拉住了,拽了出去。
夢萍把剛才書桓和依萍吵架的事情給王雪琴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洋洋得意地說道:“我就說嘛,依萍那種倔牛脾氣,誰受得了。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書桓還不是回到如萍身邊來了。”
“不要亂說。”王雪琴把剛才的事情在腦袋裏面過了一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我們不僅不能拆散他們兩,我們還要幫依萍。尤其是如萍,一定要好好地幫依萍。”依萍越潑辣,越能襯托出如萍的溫柔賢淑。傅文佩,你的這個女婿,可要牢牢地抓緊,如果真的飛了,你連哭都來不及呢。王雪琴想到這裏,對着夢萍道:“等如萍醒了,你就對她這麽說。”王雪琴附在夢萍耳邊輕聲地說道。
王雪琴算準了傅文佩的反應,書桓和依萍的反應,惟獨沒算準的,就是如萍的反應。如果是以前的如萍,一覺醒來,發現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誤解了,肯定馬上聖母心泛濫,不顧自己身子還沒好,狂奔下樓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和他沒什麽。”可惜,現在的如萍醒過來後聽了夢萍的話,只是輕輕地恩了一聲,然後說道:“我餓了,夢萍你幫我叫下小蘭吧。”
夢萍滿臉驚訝:“如萍,這是最好的機會诶。依萍現在和書桓鬧矛盾,你正好可以把書桓搶回來。”
“第一,他是個人,不屬于任何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第二,我對他從來沒有興趣。昨天的事情,我只是很感謝他而已。除此以外,我對他沒有一點兒別的興趣。第三,他是依萍的男朋友,就算他再好,我也不會搶我的姐妹的男朋友。”如萍撫着額頭,“夢萍,這話我最後一次跟你說。”開玩笑,書桓和依萍那種動不動就吵架的相處模式,換一個人還真的承受不來。如萍真心不想過成天在咆哮和眼淚裏的生活。
如萍話音剛落,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依萍紅着一雙眼睛站在門口,嘴角哆嗦着:“如萍,你一直都在可憐我對不對。你根本就是喜歡書桓的,你這麽說,只是為了我,對不對!”
“你進房間怎麽不敲門啊!”夢萍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如萍看到依萍的模樣,忍不住滿頭黑線,連忙閉上了眼睛裝睡覺。
依萍仍舊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如萍,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曾經也那麽好,曾經一起說過那麽多的誓言,曾經相約着一起變老。可是你為了我退出了,書桓那麽好,你的心一定很痛。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還以為,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不喜歡他。可是怎麽能不愛呢,你怎麽可能不愛書桓呢,他那麽好,你為什麽要這麽委屈你自己呢。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我,那我……”依萍說着,一把握住了如萍的手,在床邊蹲了下來,嚎啕大哭起來。
跟在依萍身後還穿着睡衣提着吊瓶的書桓呆愣在了房間門口。如萍喜歡他,如萍真的喜歡自己嗎?可是他已經有依萍啦。依萍的好,依萍的壞,他都愛。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位置留給如萍了。該怎麽辦,誰能告訴他,他該怎麽才能不傷害如萍的一片深情。
本來是想借裝睡來躲開依萍的,結果,這姑娘是真的自導自演上了瘾嗎。如萍騰地一下子坐起來,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如果我真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