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入學
作者有話要說: 咦咦咦!!!1我看到回複了!!!!!
秋風瑟瑟,前日裏的一場大雨徹底改變了這京中的氣候,将那些還頑強留在枝頭的枝葉全數扯落下來,路上行人裹緊了衣服,皺着眉頭埋怨這該死的天氣,街邊的火鍋小攤生意陡然熱了許多。但是這一天,除了食肆以外,還有一樣的熱情堪比夏日,那就是學子們,無他,今天正是太學府考學的日子。
二十兩銀子換來一張考學憑證,貧困者如重楓,豪富者如那日湖邊的異族小胖子,都不得不慎而重之。所以重楓起了個大早,美美的洗了把熱水臉,稍稍的驅散了些許疲憊,她昨夜又潛入了次老宅,易三知曉她今天要考試,無比的緊張,非要她先回來,但在她的堅持下,易三還是非常不好意思的在重楓的要求下,用她帶來的那些工具與衣物梳洗了下。只是兩人都怕打草驚蛇,不敢将易三帶出來。
而臨行前,易三也給了重楓一個小冊子,重楓摸了摸自己貼身藏着的冊子,眼簾微微的顫動着,重楓翻看了一夜,冊子裏筆跡潦倒混亂,是當年易三強記下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參與了易府殺戮的官員名稱,只是官場風向難尋,而無論是重楓還是現在的易三,都處于社會的最底層,無緣知道當年那些人物的去向。所以報仇之事,依舊如同前十年那樣,看上去如此遙遠。
但好歹重楓心中有了些許的底氣,她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後望着窗外大雨過後,那抹難得的清明的藍天,覺得自己的心情也稍微的明亮了一些,不止因為天氣,而是知道在這片天空下,當年的家人,除了自己,還有一個活人。
重楓覺得很好,甚至是,很幸福。
就在這樣的好天氣和好心情下,重楓出了門。門外馬車就如一條條烏黑的長龍一樣,從城門的這頭一直排到了那頭,車夫們大聲的叫罵着,又夾雜着層層的摩擦與吵架的聲響。重楓看着眼前的場景,咋了咋舌,突然慶幸起自己的貧困,堵車的時候,用雙腿總是最好的辦法,所以重楓帶着笑臉,在馬車間的縫隙裏鑽來鑽去,不時朝着裏面那些身着錦衣的學子們露一個鬼臉,然後看着他們怒火攻心的模樣,大笑而去。
一路踩着人影,一路背負陽光,湖畔高大的建築終于出現在了重楓的眼中,或許是因為湖邊的空氣更為冷冽些,原本的吵雜終于被一陣靜穆取代,而重楓也終于收拾了自己那有些亢奮的好心情,沉下了心思,在身着黑衣的教司們的注視下,和着滾滾的學子人流一起,進入了太學府。
太學府內有鳥鳴,有垂柳,還有滿滿的望過去,看不到邊的人,各色的衣裳,各樣的年紀,大家都小心的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和呼吸,靜靜看着一處高臺。
高臺上有人,黑色的衣裳莊重嚴肅,方正的諸葛冠帶在頭上,他看着臺下的衆人,他不語,衆人亦不敢語。
又過了一會兒,身後的大門處傳來了車輪碾壓過的喳喳聲響,接着司儀那高昂到幾乎尖銳的聲音帶着抑揚頓挫的腔調喊了起來。
“墨書齋莊大家到!”
“禮部侍郎晉大人到!”
“常閣老到!”
…………
這一聲聲,都代表了京城中的各樣重量級人物,學子們終于臉露驚容。或許沒人知道現在的各級官員是誰,但是官銜卻是聽得懂的,而且學子們在這書禮的圈子裏混,哪位是大家,哪位是文豪,又有哪位詩文傳天下,自然比其他更為清楚。因此當這一人人的進入,一一站于臺前時,安靜的庭院也經不住這一塊塊驚石的落下,而轟動了起來。
重楓也很激動,她早上的時候還覺得那冊子上的官員距離自己無限遙遠,也無從查找,現在真是打瞌睡就送上了枕頭,天降機會,重楓細細的聽着,她只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一個是禮部郎中畢少賢,在冊子上時,他還是戶部員外郎,如今官升一級,但禮部畢竟不同于戶部的實權,可以說是不升反降了。而另一人也是職位更低,太常寺的協律郎李仲,如今不過區區九品而已,又是如此的閑職,但看他那腦滿腸肥的模樣就知道最近幾年這人過得其實挺不錯,想來是另有油水。
陳其瑞,畢少賢,李仲……皂衣官、禮部郎中、協律郎……
重楓皺起眉頭,下意識的拉着自己的發絲,她覺得其中事有蹊跷,但是她只看到了這三人,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所以也無法得出,這些人混成這樣,究竟是因為當年的事情,還是因為其他的官場問題。
但不管如何,看這幾人的體型,官場不怎麽樣,其他的卻不一定。重楓眼中厲芒一閃即逝,然後她垂下眼,小心的不讓臺上的人看到自己眼中的那道殺意。
“起居郎岑大人到!”
随着這一聲音,學生的沸騰之聲簡直就到達到了頂點,重楓卻有些微的茫然,但她很快就想起了在定威城中,那古板守舊的先生對這個從六品上,卻随侍天子身畔,掌錄天子法度的年輕女子贊賞有嘉。沒錯,她是個女人,是這大翰朝中為數不多的女官,她的崛起有些傳奇,以奴籍向上,步步青雲,簡直就一部草根傳奇了。
重楓正回想着,卻見那女子一身鵝黃色的襦裙,再套一件紅底金紋對襟半臂,從容行來,眉眼處寧靜莊重,步行間落落大方。但那臉容重楓卻是很熟悉,她曾在那長街處,銀杏下,和她兩次對談,大笑,彼此欣賞。岑婉商登臺回眼,兩人目光一對,岑婉商微微一笑,朝她點了點頭
“竟然是她……”
重楓有些苦惱的拉着自己的頭發,她奉行錦衣夜行,慣于低調行事,她不知道認識這樣一個大人物,對自己的複仇有沒有什麽影響,但她很清楚這樣大人物的能量,只能祈禱自己不會引起對方太多的注意,從而挖掘出自己的身世之秘。
“栖霞長公主贲臨!”
人潮再一次波動起來,重楓轉首,透過了層層疊疊的人影,她看到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姿,安靜的攙扶着一個老人慢慢登臺。
誰有那麽好的福氣,讓堂堂的公主之尊去小心攙扶?臺下衆人疑惑,但臺上的人們卻動了起來,按照官品大小,皆是上前來,哪怕沒有碰到老人,也要笑着拍上兩句馬屁才行。
但臺下的學子到底不都是重楓這樣對帝國上層人物兩眼一抹兒黑的人,不多時就有人悄聲低呼:“是老太常!”
于是衆人恍然,原來是太學府的院長,當今的官場上,泰半都是這位年老太常的徒弟徒孫,就連已逝的先帝也是這位老人的學生,也難怪臺上的衆人對他如此親熱了。
“聽說不久前老太常進宮對皇上講了個故事。”
“哦?皇上還有這雅興?”
“傻子呀!他說的是三人成虎,事後據說老太常還得了不少賞賜……”
臺下暗流湧動,一片嗡嗡作響,重楓豎起耳朵,将這些隐聞秘史聽在心裏,心知來太學府讀書的決定是做對了,這些學子不一定都是百姓,總有些權貴的影子隐藏其間,和這些人有過同窗之誼,那麽總有些事情會用到,比如說,幫忙查幾個人?只是說到三人成虎的時候,她微微一愣,然後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想到當日在那黃沙上自己故作姿态的那些言語。然後她擡頭,看着那個老頭子在衆人的攙扶下來到臺前,然後年輕的公主用那明月般的皓腕擡手,輕輕的将黑發撥到耳後,鳳眼微擡,然後她看到了在人群中回憶微笑的重楓,于是她也微笑,朝重楓略帶了絲感激,盡管那個定威城的少女可能并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麽感激的一笑。這一笑,那種妖冶與端莊并存,那種高貴與風情兼容的姿态顯露無遺,挑動人心。那一瞬間,臺下的學子們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呼吸,連大氣不曾喘,只是帶着幾分低微,幾分憧憬的看着臺上的那仙人。
因安靜而顯眼,無論是臺上的大人物還是臺下的小人物都在猜測,這仙子一般的人物,究竟是看到了誰,才莞爾一笑。只有臺上的岑婉商,臺下的重楓,才心知肚明,但是她們兩人幾乎都是一致性的垂下眼,不去看彼此。
這樣的暗波湧動,無人察覺,年老的老太常随意的說了幾句話,将衆人的注意引開,接着臺上的人也都象征性的說了幾句話,無非就是回憶回憶過去,展望展望未來,然後此前那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将手一揮,臺下的學子們就如洪流分散開去。
考試不過都是衆人熟知的六藝,雖然大翰立國已有百年,經歷三代帝王奮發圖治,但尚武之風猶存,騎射之術還和其他一樣,沒有落于下乘。而來太學讀書的學子們,又大多是帝國中的佼佼者,看上去個個青春洋溢,精力過人。臺上的諸官,除了岑婉商,長公主,以及少數人,其他人也都浮上白發,現在喝着茶去看那些活潑的年輕人,也有種懷念之感。因此此刻的氣氛是融洽的,态度是熱情的,賓主是盡歡的。
但是重楓既不高興也不輕松,六藝之中,射禦數三項她還是頗有把握,射與禦,一是考校射箭,一是馭馬,她少時在定威城中來回奔馳,千裏殺敵,于長恨峽口外那一箭驚魂,早就證明了這點,而窮苦人家的孩子麽,數字等于錢財,更為敏感,學的也是分外的認真。但是禮樂書這幾樣,重楓想起就頭大,她那糟糕的生活環境,如何能培養出虛懷若谷的氣質和禮儀來?至于樂器,胡琴倒是重楓的拿手,但是這向來被正統們認為是下賤的東西,根本是上不了臺面的。
所以,重楓眼中閃過一道異常明亮的光亮,想要進太學府,那有把握的三科就必須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才行,哪怕是要出一個大大的風頭,重楓也不管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