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3章

明父拉開了椅子, 坐下,雙手交疊,壓在桌面上。

白色的長方形飯桌,白粥冒着淡淡熱氣, 油條被陽光照涼, 泛出金燦燦的光。

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且不說這件事實際上操作的可能性, 抛去一切外在因素,就明清前幾個月自身的狀态而言, 明家夫婦也都能感受得到她已經對重回速滑滿滿的絕望。

就是……絕望到了連再去找個野冰偷偷練習, 至少把過去的體能給保持住的想法都無了。

出了那樣的事, 國家體育局的一句“看表現解除禁賽”,其實就是直接斷了明清在短道速滑上的後路。

現在她卻突然說——

她還想再一次、站上冰場。

明宏靜了片刻, 伸伸手,抵在明清面前。

明清定定地看着父親,眼底的光還是有那麽些許搖擺。

明宏:“我大概是聽清楚了你剛剛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想不放棄短道速滑, 再從頭來過, 重新從零開始?”

這句話很殘忍,

明清現在是19歲,

不是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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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SQ冬奧會還有不到一年半, 她現在處于禁賽狀态, 完全不知道哪天會有資格重新回到國家隊。

在參加奧運會最首要的條件是百分之九十九行不通的模式下, 她還得面臨着找不到場地, 沒有專業訓練隊, 甚至半年沒有摸過冰, 肌肉記憶估計早就失散了七八分……

假若這些都克服了, 她再一次獲得了參賽資格, 訓練狀态也重回巅峰,

還有要重新來過、從地方隊打回省隊,選拔賽資格賽一步步打,打完後還要再回歸國家隊,又是殘酷的競争。

而在她還在一步步打國內的晉級賽時,将來會跟她一道參加冬奧會資格賽選拔的競争對手,早已在她兩年未摸過的國際大賽上,與來自世界頂尖的選手比拼了無數場賽事。明清的确是短道速滑上罕見的天賦型選手,但勝利永遠都不是只憑靠天賦就能夠獲得,那是三分天賦七分努力才能打拼出來的最終果實!

如果一年半後的SQ,她卻顆粒無收……

明父不得不考慮久遠,說句老實話,在此之前明清取得的成績,足以讓一個運動員衣食無憂平安度過下半輩子。很多夏季奧運會的冠軍,為了保住神格都會選擇在巅峰狀态即将往下滑的時刻退役。明清這邊雖然歪了些,神格已不複存在,但在技術能力上,她依舊是短道速滑史上最璀璨的一筆。

明清當然知道父親在擔憂着什麽。

這也是她想了一晚上、坐在床邊手插在頭發裏,面對到天空泛魚肚白的深思熟慮結果。

是啊,的确很艱辛。

甚至可以用“不可能”三個字,來囊括她剛剛的那句決定。

但。

“……”

“從零開始,至少可以有個開端。”

“如果我就這麽徹底放棄了,”

“那就……真的我自己不是我自己了。”

“……”

明清:“爸爸,”

“我還想,再站上賽場。”

“因為我還想,再為國家短道速滑,做出一份貢獻。”

話已經擺在這裏了,明宏肚子裏有一萬個問號,

此時此刻,卻似乎都失去了回擊的能力。

明清已經十九歲了,

不再是那個不給她買冰淇淋,她被訓了一頓聽聽大人們的言論後用小手委屈巴巴揉着眼淚,不情不願說着“那我不吃了”的小孩子。

也是,就算是明清小時候,一切最最最開始的時候,

明家的夫妻二人,其實是相當反對小明清走短道速滑這條路。

運動員的生涯很苦,況且短道速滑還是腳上踩着貨真價實的刀刃。

哪個家長不把兒女的安危放在心尖上?

然而那個時候的小明清,聽完了那麽多的勸阻話,

還是昂着倔強的小臉,

眼神裏充滿了稚嫩的堅定,

一字一句,對父親認認真真說道,

“我愛短道速滑。”

“我明清,今生今世此生此世,都希望将全部的生命,奉獻于短道速滑事業中!”

呵……

原來早在十多年前,

一切都已經掉不回頭,

懸崖也勒不住脫缰了的馬。

明宏沉默了半天,明清坐在斜對面,同樣靜默。

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放亮,

是秋天降溫了的冷調。

“……”

“那你,準備如何、重新開始?”

“現在還有哪個正規一點兒的體育館,願意冒着被媒體肆意報道的風險,收留你去訓練……”

明清擡了擡頭,

忽然笑了起來。

說不上來的蒼白,

但是卻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堅決。

“昨天,丁成棟丁教練,來學校找我了。”

“……”

“他說他願意,拉我一把。”

這天明清去學校有點兒晚了,她開車去的。小Q/Q,很不起眼,這與過去她在國家隊時天天拉着那個小富二代開他得跑車跑夜相比,着實有點兒委屈。

上車前她先給丁教練發了條短信,短信言簡意赅,很誠懇地說了她願意再次踏上冰面。

丁教練沒回,大概是沒看見。明清也沒着急,扶着方向盤,開過一個個十字路口。

快到學校,她才想起來周衡昨天跟她說的,去十七班代體育課的事情。

合同還在書包裏,昨晚一晚上都忘記拿出來。車開進學校停車場,停在露天的一個車位,擋風玻璃窗前飄落下來一片黃色的樹葉,明清拎過來放在副駕駛上的書包,拉開拉鏈,剛要拿出合同,

忽然就看到了,那盒淺藍底色的感冒藥,靜靜躺在書包底。

“……”

周衡。

要是準備重新回到短道速滑,訓練強度那可是相當大的,

她也就不肯能再繼續,呆在這所學校教書了。

窗外有兩只鳥,叽叽喳喳鳴叫,不是春天,是大雁南飛的最後停留時光。明清翻開那硬皮文件夾,裏面合同第一頁底端,是周衡用鋼筆利落簽下的名字。

筆鋒剛勁,拐鈎裏卻處處流露着柔情似水。

一如他本人。

說為了一個兒女情長就放棄自己的事業與未來,這對于明清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明清沉思了片刻,把手往方向盤上一撐,

抽出暗槽內的簽字筆,甩了甩墨,

在留給她簽字的那一欄上,

劃了一個大大的斜線。

“斜線”,

代表了不同意。

外面的陽光有些耀眼了。

明清擡起手遮住雙眼,将筆蓋好帽,丢回到凹槽內。

崔校長沒想到明清第三次踏入大校長的辦公室,是來請纓辭職的。

“……”

劃了長線明表拒絕的合同,以及手寫辭職書,工工整整被擺在他的辦公桌面前。

桌子寬大,是漆黑實木的。大校長雙眼筆直,将明清的兩份材料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

推推眼睛,才堪堪擡起頭。

“明老師,你這也太、太突然了……”

辭職。

明清背着手,站在桌子對面,依舊是那身紅白相間的運動服,小酒窩往裏凹陷,眼神倔強又澄澈。

“對不起,崔叔叔。”

崔校長:“辭職的原因,你是認真的嗎?”

辭職信上,明清很明白地寫了一行字——

【重回短道速滑訓練場,備戰SQ冬奧會。】

不關心體育圈的人,都知道,這幾乎是無稽之談。

崔校長作為校長,眼□□育組那麽缺人,自然是不想讓明清走的,雖然之前明清身負那麽多不好的傳聞,但來的這兩個月,她教課能力很強,帶的四個班學生都很喜歡她。

而作為長輩,崔叔叔也不太希望明清再去趟這個體育圈子的渾水。

到底還是看着明清長大的。

明清抿了一下嘴,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

合同暫且先往旁邊推了推,崔校長拿起那張辭職信,擡頭看着明清。

多麽好的一個孩子。

她其實真的已經掙夠了榮耀、金錢,這要是他的女兒,那絕對不會同意繼續走那條泥濘且艱辛的體育之路!人生不止有一個方向,處處都可以往前走。

為什麽非要在這棵傷了八百遍的樹上,死死吊着?

“你父親同意了?”大校長嘆了口氣。

明清:“嗯。”

崔校長:“……”

“那這個十七班的代課……”

明清:“還勞煩崔校長幫忙跟周老師說一下,感謝他的提拔,這份心意明清這輩子記在心裏。”

“回頭我請他吃飯道謝。”

崔校長:“……”

這是吃飯不吃飯的問題嗎?

崔校長其實有點兒愁人的,明清這邊态度堅決、重新回速滑道路的事情,他肯定是攔不住了,她爹都攔不住!

但讓她去教十七班,是周衡親自提出來的。

盡管學校裏的八卦大校長很少去關心,哪個哪個老師跟誰誰誰好了,誰又嫁給了市裏哪個領導……這些事情多着去了,只要不涉及到學生身上,大家聽聽當個飯後茶點樂呵樂呵就行。

周衡跟明清走的比較近,這個學校裏有那麽點兒傳聞。只不過周公子的事情,向來大家也都不敢八卦,說錯一個字,搞不好命都不保。

明老師呢,又是那麽一號人物!

所以他倆談就談吧,人家樂意就行。可就是因為周衡對明清的那份特殊的在乎,明清冷不丁辭職,看樣子也是先來找的他、都還沒去跟周衡說。

周衡要是知道了明清要走……

爛攤子!絕對的爛攤子!

崔校長捏捏眉心,突然問了句明清,

“要不你自己先去跟周老師說一下?”

“你也說了,畢竟是他親自提拔你的,辭職我給你批,但是不接十七班,你也得親自給他說啊。”

“……”

老崔不敢惹周衡。

他琢磨了兩下,又覺得這樣對明清而言,也不太行。周衡的脾性古怪,什麽事都做的出,萬一他再一個動怒,把明清給怎麽樣了?

“哎算了算了,我去說我去說。行!辭職報告我批了,工資按照這個月滿勤來算。加油!既然決定繼續在這條路上走,那就好好努力好好吃苦!叔叔相信你,一年後的冬奧會,希望能夠再看到你為國争光的身影……”

明清忽然抽回合同,攥在手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地開口,

“那就還是我去跟周老師說吧。”

“……”

大校長:?

出了校長辦公室的大門,明清心裏有點兒亂。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波瀾不驚一臉沒表情,恰恰相反,心中就跟有無數只螞蟻在爬,一絲一絲電流,不斷電擊着神經與血液。

文件夾在手裏,明清站在走廊,襯着昏暗的白熾燈,再次打開,周衡的名字又一次醒目映入眼簾。那“周衡”二字,寫的是真的工整認真,她甚至都能腦補的出周衡簽這份文件時,心情一定是很好的。

明清嘆了口氣,把文件夾一合,打在腦門上,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跟周衡開口,但箭已離弦,她更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返回短道速滑的決定。

可能會難受那麽幾天吧……

往前走了幾步路,揣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叮鈴叮鈴振動了起來,明清低頭摸出手機,看了眼顯示屏,來電名字上顯示着——“丁教練”三個大字。

教練!

她當然記得早上跟丁教練發過的短信!綜合樓四面都是領導的辦公室,走廊裏一年四季靜如墳墓,掉跟頭發絲都能聽到動靜兒。明清捂了下手機的振動,扭頭轉了一圈,在三樓西側走廊盡頭,看到了一個露天空臺。

露臺的面積很大,鋁漆噴塗,銀光閃閃一片,但可能是時間比較久了,很多地方都已經掉色,掉了漆的地方就是原始的黑色,地板被黑線劃分成一個一個方格,有不少老師在這裏搬了些泡沫箱種西紅柿絲瓜茄子等小蔬菜。

四面用牆臺圍住,臺面不是很高,明清一米六幾的身高剛好擡胳膊趴在上邊,臺子上也擺着不少小花花小草草,這些小花小草一看就是經常被照顧,活的陽光燦爛,周圍一圈都沒有狗尾巴雜草,風吹過,搖搖晃晃,秋天的蕭瑟也遮不住它的美。

明清趴在水泥臺子上,挽了挽袖子,露出還纏着繃帶的胳膊,她的四肢挺纖細的,就是過去國家隊的比賽服,大紅色,誰穿誰顯胖。

她甩了一下手,劃開接通鍵,聽筒貼在耳朵上,

“教練……”

丁教練那頭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激動,就跟家裏的母豬跑了似的,

“明清明清!”

“你你你,我剛剛有點兒事,你、你真的、真的——”

“考慮好,要回短道速滑嗎!!!”

“……”

“嗯。”明清很堅定地回答了他。

丁教練:“行!行行行!太好了太好了……不是,我是說,我太激動了,這簡直是今年下半年我聽過的最好的事情!你真的不能放棄啊!太可惜了!我昨天……昨天打你那一巴掌,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明清笑了笑,側臉,将手機壓在耳朵下,貼着手臂上的繃帶。

手指豎起兩根,當成兩條腿,散漫在臺面上往前一根一根交替走着。

“我沒怨過您,丁教練。”

“其實還得感謝您一下,也是您那一巴掌,算是把我這六個冬月來的混沌,給一下子打醒了吧……”

“我曾經以為,我可能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明清……”

“可我,可我心底處,我對短道速滑——”

丁教練當然能夠理解明清的迷茫,是啊,那麽嚴酷的批判,她才十九歲,你就算找個二十九三十九的人過來,在經受了好幾個月的全社會大批/鬥,

都不一定能精神正常地從地獄裏笑着出來。

“那……你準備怎麽着?什麽時候開始?你教書學校那邊說好了嗎?”

“要是決定繼續滑速滑的話,教書肯定是不能繼續了,得辭職。”

明清“嗯”了一聲,

“我已經拿到辭職批準了,昨晚想通了還想要繼續滑短道,就果斷地寫了辭職信。就是現在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連上冰用的定制隊服和冰鞋都沒給從國家隊帶回來,體能肯定也不行,半年沒有任何高強度訓練,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

正說着,

露臺的樓下,

忽然飛馳而過一亮銀色的車。

明清眨了眨眼,将脖子漸漸捋直,伸着身子往那車飛去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那輛車……

似乎有點兒眼熟,丁教練接了她的話,在手機另一端說着“這個你放心,訓練場地我來找,訓練強度我們即可就可以指定周密恢複計劃,衣服你都不用擔心……”,明清聽着教練的話,一只耳朵進,另一只耳朵拼命往外鑽,

她晃晃腦袋,又看了眼那個銀色車離去的方向,車已經看不見了,好像停在了綜合樓的樓下她視線的盲區。

感覺那輛車真的好眼熟,好眼熟!眼熟到讓她連丁教練的話都給劈開了,分心去琢磨那車,但是還是更專注丁教練的話,明清“嗯嗯”附和着教練的話,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那究竟是誰的車。

丁成棟很激動,又在電話裏跟她叽裏呱啦說了大半天,車已經看不到,明清也就不再去想那車怎麽怎麽,她轉了個身,肩胛骨倚靠在牆面上,聽着教練給她的話。

“這樣,我們還是得見面說。”丁教練突然開口道,

“你要是想參加SQ的話,那麽今年冬天、最遲十二月中旬,必須回到國家隊。”

“因為2013年一月份,就要開始冬奧會參賽資格的選拔賽。現在是十月中,滿打滿算兩個月,這期間你既要先回省隊又要讓體育局給你解了禁賽,還需要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來恢複體能把體格調回到三月前的鼎盛狀态……明清,我們現在的确是一無所有,甚至給你找個合适的領滑都相當困難。”

“任務、極其艱辛,且困阻!”

“……”

“事不宜遲,我今晚就趕過來Z市,我們明天,你不是已經辭職了?也就是不用教課了?你看你明上午有沒有空?你來找一趟我,确定一下接下來大致計劃,沒問題的話我明天中午就去給你聯系訓練場……”

明清想了一下,覺得沒問題,答應道,

“好,那我明天上午去找您。您到時候給我發個定位。”

丁教練:“OK!”

兩個人互相挂了電話,明清吐出一口氣,像是有只手,一下子又将她懶散絕望了六個月的心髒,瞬間重新擰成一股繩。

如果說路很難走,

那麽總是要有邁出去的那第一步。

去撕開一道口子,盡管一定會鮮血淋漓,

但會給你重新生長的希望!

她收起手機,将下滑了的運動服拉鏈往回拉了拉,拉到最頂部,翻過來抵在下巴前。有些起風了,明清想着既然已經辭職,明天又要開始緊鑼密鼓投入到短道速滑中,那麽辦公室的東西,就得今天一天全部給收拾出來。

辦公室的老師,也得道個別,弄不好今晚得聚個餐。

明清其實還是挺舍不得後面幾個班的老師們的,這三個月,那些老師對她都相當好。是真的不在乎她的過去、直接把她當親閨女團寵小公主,有啥事兒都會想着她。

這麽一想,心裏還是有點兒酸溜溜,明清把辭職信和文件夾夾在腋下,低着頭,用腳踢着鋁漆地皮,一步一步往露天的門口走。

肩膀抵着鐵皮門——

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昏暗的樓梯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像是已經站在那裏很久了,久到光照過去的那一瞬間,仿佛都不太适應。明清一愣,看清楚了那人的臉,肩膀抵着門,停留在了敞開的一半。

周衡雙手環抱在胸前,掀了掀眼皮,直接直起身,

一言不發沖着明清走了過去。

明清夾在胳膊和腰側間的文件夾瞬間“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夾子砸開兩半,裏面的合同、辭職信,一股腦全部飛出。

飄飄悠悠,與男人往前逼近的雙腿,形成一股濃烈的氣場,周衡兩三步邁腿,裁剪筆挺的西裝褲褲腳帶了風,

直徑将明清給逼回露臺裏。

他今天終于穿了一次正裝,深色西服暗紅色領帶,領子口別着參會方牌,“評審團組長”三個字金燦燦閃閃發光。

呢子大衣頂在肩膀上,身子一動,大衣也跟着随風飄起利落的弧度。

高大挺拔的身影,铮铮定在鋁漆噴過的方格水泥地板縫隙線上,往後梳的頭發散落下來一兩根,垂在額角前,

暗流湧動的深邃眼眸,透過無邊鏡框,

凝視着被他逼到了牆角、肩胛骨緊貼着水泥牆壁的女孩。

明清被迫仰起頭,

終于也想了起來——

她辭職了,

要親自……跟周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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