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世上有有什麽動作能一秒毀所有嗎?

若是有,那肯定是眼前的大馬趴。

一直到進了酒店,宋媽都一臉的尴尬,蕭谷雪臉色鐵青,貂也不披了,随手扔一邊,握着茶杯的手幾乎要将它捏碎。

剛才她別提多狼狽了,高跟鞋斷了,發型亂了,裙子髒了,直接呈z字形躺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最讓她難堪的是她居然在宋念影的眼裏看到了努力克制的笑。

“雪兒,你這是怎麽了?”

蕭年盯着女兒看了看,蕭谷雪煩躁的皺了皺眉,擺手:“沒事兒。”

宋媽尴尬的笑了笑,宋念影心情不錯,她滑動了手機,看了看時間,忍不住想。

還有28個小時,她的未婚妻就要來家裏了。

來她的家。

她們的家。

“來,念影,先喝點茶,知道你喜歡鐵觀音,這是叔叔親手給你沏的。”

蕭年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腕上戴着百萬級別的勞力士,渾身上下散發着“金錢”的味道。

宋念影以前見他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慈和”,那時候宋爸的藥廠經營不善,涉及虛假宣傳,被上面查,沒有辦法厚着頭皮去找他這個老友請求幫忙,他可是趾高氣昂的坐在沙發上,皺着眉指責:“你也是,老宋,這樣的事兒也來找我,你就沒有一個尺度麽?恕我無能為力。”

宋念影揚了揚眉,連杯子都沒有碰,淡淡一笑:“蕭叔叔您客氣了,我來時剛喝了咖啡,正失眠呢,茶就免了吧。”

蕭年臉上的笑僵住了,他眼中一絲愠怒極快的閃過,蕭谷雪看了爸爸一眼,喝了一口茶:“爸,你也是,大晚上叫人喝什麽茶啊?先吃飯吧。”

蕭年點了點頭,笑着點頭:“是我疏忽了,來,先吃飯。”

八菜一湯,每一個都是他詢問宋爸之後照顧着宋念影的胃口點的,各個菜品精致,裝盤講究。

宋念影幾乎沒怎麽擡筷子,敷衍性的喝了一些蟹粉羹,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幾個人在那虛與委蛇的聊天。

“這次啊,我們家雪兒能夠恢複的這麽快,多虧了念影給找的藥了。”

喝了半斤酒的蕭年有些上頭,領帶松開了一些,身子靠在後面,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念影。

蕭谷雪也是舉起酒杯,“念影,謝謝你,這恩情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

宋念影淡淡一笑,她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并不言語。

她在酒桌上就像是一個啞巴,幾乎無話,就連笑容都極淺極淡。

蕭谷雪的目光時時落在她的身上,雖然不很熟悉,但對于宋念影她也是有耳聞的,她知道這位姐姐性格不一般,別看平日裏總是臉上挂着笑,可卻一個走得近的朋友都沒有,對誰都保持着淡淡的距離,倒是蕭谷雪曾經看到她跟她那補課班的孩子們笑的像是花朵一樣,她長得是那種極具女人味的妩媚,看人的時候,眼裏點點的光特別容易讓對方迷失。

“你放心,老宋,就看在念影救了咱女兒這份上,如熙那邊的學校,我肯定會提前打招呼。”

蕭年拍了怕宋爸的肩膀,宋爸點了點頭,有些激動的跟宋媽對視一眼,倆人一起舉杯對着蕭年敬酒。

蕭年有頭腦有手腕有人脈,跟宋爸這種一有點錢就不知道怎麽嘚瑟又是揮霍又是賭博的完全不是一個類型,蕭氏在他的經營下,蒸蒸日上,如今已經是業內數一數二的龍頭老大了。

“念影,我聽說你要訂婚了。”

蕭年感慨的搖了搖頭,目光往女兒的方向飄了飄:“其實之前,叔叔看着你就覺得特別親近,還跟你爸開過玩笑,兩家或許能夠親上加親,但你也知道,你妹妹的身子啊,真的是一直不大好,這些年,叔叔把精力都用在她的身上了,如今,病雖然好了,卻耽誤了很多。”

他的“耽誤”指向性就很強了,宋念影聽了差點沒笑出來,就以蕭家的本事,能夠看上她家?

別人家都是子憑母貴,可她們宋家,因為她,多受人追捧。

呵。

可笑又諷刺。

蕭谷雪輕輕地晃動手中的高腳杯,“爸,你out了,訂婚算什麽?我們現在這年代,結婚還有馬上離婚的呢。”

說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念影,“念影,你那未婚妻見了嗎?我以前可從沒有聽說過她,最近知道你的事兒找人問了問,說是她曾經出過車禍呢,真是可惜了。”

宋念影一聽就樂了,她拿起紙巾,漫不經心地擦了擦自己用過的杯子和碗筷,“見過了,不可惜,人美脾氣好,很滿意。”

這話一出,三個老人都盯着她看,蕭谷雪的眼皮一跳,臉上的笑就不那麽自然了。

宋念影擦了擦嘴,一雙桃花眼裏盛滿了笑意:“如果蕭叔叔對我感興趣,想要從顏家撬牆角可以直接去找顏總談。”她目光一轉,看向蕭谷雪:“我這個人啊,也像是妹妹說的那樣,比較out,訂婚了就想奔着結婚去,想着從一而終呢。”

不待衆人反應,宋念影起身,她捏着自己的包,款款一笑:“就這樣吧,蕭叔叔,你要是有什麽生意上的合作啊,例如一起開藥廠什麽的呢,就跟我爸去談,我一個小小女子可不懂這些。以後您也不用總約我出來吃飯表達感激,我那藥雖然救了雪兒妹妹,但你們不也幫了如熙嗎?也算是扯平了,我這個人,天生不愛麻煩,要是真的還感謝記挂個不停,就少叫我出來吃飯,謝謝了。”

她笑的非常漂亮,利落的轉身,長裙劃了個優雅的弧線,頭也不回的離開,只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蕭年今晚這麽大的排場,親自出席,的的确确就是想要跟宋爸談合作的事兒,卻沒想到這才剛開了個頭,就被宋念影直接給掐斷了。

他不滿地看了看宋爸,宋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這女兒啊,就這脾氣,大哥,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說完,他沖妻子使了個眼神,宋媽趕緊站起來追了出去。

蕭谷雪則是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她的視線落在宋念影用過的碗筷上,沉默了片刻,唇不悅地抿成了一條線。

依舊是那一抹殘月。

宋念影心情不爽,她就知道宋媽會跟在後面,腳步很快。

宋媽緭乎是小跑着追上了她,一把拉住了宋念影的胳膊:“影兒,你怎麽又發脾氣了?你瞧這事兒弄的,媽知道你最近累了,不願意出席這種場合,可這事兒有關你親妹妹啊,我和你爸老了,你——”

宋念影冷淡地望着她,“如熙是我親妹妹,那我呢?我是什麽?”

宋媽身子一僵,“你、影兒你……怎麽能這麽和媽媽說話?你當然是爸媽的寶貝女兒了。”

“呵,寶貝女兒,虧你說的出口。”宋念影煩躁的甩開她的手:“她蕭家是什麽目的你和爸不知道嗎?你們是人老了眼也瞎了嗎?非要有一天,我被人五花大綁的綁住分食幹淨才會滿意嗎?!”

她本就骨子裏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平日裏笑着不開心的時候尚且讓人害怕,更不用提此時冷若冰霜的模樣了。

……

不遠處的高樓之中。

顏楚虞抱着雙臂,面無表情的望着樓下猶如蝼蟻的兩個人,她的周邊滲出藍色的冷光,從上倒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花百柔和左蝶離着得有幾百米不敢靠近。

顏楚虞的唇不是之前一貫的鮮紅,她一直看着宋念影開車離開,才轉過身,冷冰冰地喊了一聲:“花百柔。”

一道身影閃過,花百柔躬着身子,“在!”

“我明天要去見她們。”

花百柔愣了一下,遲疑地說:“聖王,你要不要三思再考慮一下?你這樣的情緒……控制不住殺意,我怕你見到他們,倆人就直接沒命了。當然,我可不敢對聖王指手畫腳,我只是建議,我——”

顏楚虞望着她的眼睛,淡然地問:“殺你需要三思嗎?”

花百柔一個激靈,立正站好:“好嘞,我馬上就安排!”

回家之後,宋念影還是老樣子,買了幾瓶酒,坐在天臺上,晃着腳丫吹着冷風看月光。

旁邊都是散落的被踩扁的易拉罐,風吹亂她的長發,她的眼眸裏盛着脆弱的淚光。

欺騙啊欺騙,利用啊利用。

一個個最為親近的面孔,一個個虛假的笑容,不過是對她敲骨髓吸的謊言罷了。

宋念影撫了一下被吹亂的長發,打開包,将裏面剛剛吃飯使用過的紙巾全都倒了出來,她從兜裏掏出打火機,熟練地點燃。

藍色的火焰燃起,宋念影麻木地看着這本該溫暖卻冰涼無比的火光,輕輕的呢喃:“你到底在堅持什麽啊?”

她到底在堅持什麽啊?

這世界于她,除了欺騙謊言利用,還有什麽?

不是沒有想過結束,可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什麽東西牽扯着她的心扉。

……

又是醉生夢醒的一夜。

随着一道淚痕順着眼角滑落,宋念影躺在了地板上,她的身體蜷縮成蝦米狀,用力地抱着自己。

這樣的日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在黑夜中醉着睡去,而在黎明降臨之時揚起明媚的笑,無事人一樣走進人潮。

這個世上,開心的人那麽多,不缺她一個。

黯淡的燈光之下,顏楚虞彎下腰,輕輕地抱起了躺在地板上的宋念影,眼裏滿是疼惜,她的腳步輕盈,小心地将她抱到了床上。

變成花和老鼠的花百柔和左蝶蹲在窗戶外面看着,這一次,不是偷窺,是因為沒有聖王的允許,她們根本進不了這房子,甚至連裏面的聲音都聽不到,就好似這一片地域被聖王從天落下了一個大玻璃罩,沒有縫隙地保護了起來。

今天的聖王可真的是讓花百柔見識到什麽叫沖冠一怒為紅顏了。

她看到聖王露出齒牙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好,閃現過去要阻攔,可聖王是她能阻攔的嗎?

她的身子被凍住,只能眼睜睜看着看着聖王用齒牙咬開手掌的肌膚,藍色的血液劃過雪白的肌膚,一滴滴地落在房子周圍,被大地迅速吸收。

吸血鬼的皮膚堅硬如大理石,世間利物不能損,卻可以被齒牙撕裂。

而每一個吸血鬼的血液都可以标記所屬,可每一塊領地上,只能被一位吸血鬼标記,若是其他想要挑戰入侵,抹去标記,就會嗅着味道來找到标記者進行屠戮式厮殺,一個還好,擋不住一個接一個源源不絕地挑戰者。并且,吸血鬼的血液跟人類不同,再生周期極長,在這期間,會比較虛弱,若是被他族趁機而入,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即使是能力再強大、位置再高的吸血鬼也不會輕易标記。

可聖王做了,她殷紅的眸子裏帶着暴戾與狂亂,花百柔甚至有一種感覺,那一刻,她若是敢再上前一步,聖王會将她撕成碎片。

這樣的距離,對顏楚虞來說有些危險,血液的誘惑混雜在體香與酒香之中,無法抹去,可此時的她卻不願意遠離,顏楚虞輕輕地為宋念影攏了攏淩亂的發。

随着聖王的動作,宋念影面上一團褐色的氣體散去。

這是濁氣與酒氣,會讓她明早因為宿醉而頭痛。

宋念影緊蹙的眉頭卻并沒有因此而舒展開來,顏楚虞望着她,胸口再次被花百柔說的那種名為“心疼”的情緒充斥。

她依舊困惑,依舊不能自已。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從入眠醒來的吸血鬼都會像是她這樣,對某人産生莫名的情愫。

顏楚虞陪了她許久,為她構建了一個夢。夢裏的世界全部是用糖做的,甜甜的,她在裏面像是小公主一樣蕩秋千。一直到宋念影緊蹙的眉頭舒展開,顏楚虞這才附身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輕的說:“我來了,不會讓你再這樣了。”

窗戶外的左蝶小老鼠看到這一幕流下了老鼠淚,花百柔變成的花朵也是感動的把花瓣都揉皺了,她忍不住問:“你說,聖王會在說什麽?”

顏楚虞的本事,她們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了,這樣的領土标記,連她們都被隔離在外了,進不去也聽不見,卻不耽擱二位欣賞聖王“霸道”的愛。

左老鼠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地說:“咱聖王這麽霸氣,肯定在說‘女人,從今以後我不許你被任何人傷害,更不許你皺眉!’”

花百柔敲了一下她的鼠頭:“跟你說了狗血電視劇少看,要我說啊,聖王現在肯定內心糾結疼痛,感慨‘夫人,為什麽你的眉頭常常緊皺,你可知道皺在你眉,疼在我心啊’。”

“不不不,肯定是——我的公主,你為什麽還不醒來,是在等我吻醒你麽?”

“又或許是,是誰讓你如此的悲傷,就讓我的溫柔撫平你心裏的傷痛吧。”

……

一花一鼠說的激動處,相互擁抱了起來,為彼此擦淚,而屋內,顏楚虞猛地擡頭,眼裏冒着騰騰的殺氣,在她們耳邊冷冰冰地說:“我能聽到你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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