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念影怔怔地看着顏楚虞,還以為是在做夢。
背景的煙火絢爛而浪漫,顏楚虞手裏捧着的鮮花和她一樣可愛。
她好似月宮下的仙女,帶着盛大而熱烈的花火而來,點亮了宋念影的世界。
顏楚虞望着她,輕輕地說:“我是準時來的。”
為了這一刻,她已經輾轉了好幾天了。
于聖王來說,從她醒來後,世界就是一片空白的。
她被萬鬼朝拜,族中長老各個見到她都是欣喜若狂,激動的幾乎要飙淚,語無倫次,就連修羅王都是站在一側,諱莫如深地望着她,不敢造次。
白天她被安排由古神一派最尊貴的長老上課,教授吸血鬼的歷史與傳統,告訴她身為吸血鬼之王,身份是何等的高貴。
無盡的黑夜,她一個人站在裝滿了名著古籍的城堡內,與明月作伴,一頁一頁地翻看。
只是文字太過蒼白,如何能教會她所有?
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新鮮又陌生的。
長老說,她是族種千百年來唯一醒來的一位王。
據古籍記載,她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揮手間,風起雲湧,四季變化。
萬物歸于水,而一切歸于她。
她曾受衆鬼愛戴,卻從不居功自傲,欺壓弱者,“聖”這一字,是衆心所向。
可沒有誰能告訴她。
如此強大的她之後為什麽會孤零零的入水晶棺長眠,又是為什麽,所有有關于她的記憶,都好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沒留下一點痕跡。
沒有任何人記得她的哪怕是一點點曾經。
她看似精彩萬分的過往種種,只存在機械無情的文字之中。
飄渺的,無根的。
以至于聖王現在都不知道是何原因才被喚醒,只有長老推斷,或許吸血鬼與人一樣,有執念才會醒來。
那什麽才是她的執念?
從醒來之後,顏楚虞就經常會看到一個身影,她在她耳邊說着纏綿的話,讓她永遠不要忘了她,告訴她,她是她的妻,卻從不讓她看清面孔。
或許,那就是她的執念,又或許,只是心魔作祟。
所以,聖王與修羅王達成協議,只要她幫她從宋念影那拿來玉扳指,她就如她所願,讓她看清那女人的面孔。
可真的入世了,當顏楚虞看到宋念影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沒有再離開過。
對于聖王來說,她不懂太多的禮儀規矩,也不懂人類的欲語還羞,推拉與矯揉。
她所有知道的一切,全都來源于書籍記載,前人之路,只是那些文字那麽古板,哪兒有眼前的人明亮多姿。
宋念影對于顏楚虞來說,就是空白世界的一抹亮色。
她想要對她好。
不忍心看她因為特殊的體質,被人欺負,孤零零的買醉于深夜。
最初接近她,是為了修羅王所要的玉扳指。
可如今,她想要守護她,陪伴她,與她說話,看她眼裏的桃花盛開。
宋念影看着站在光亮中的女人,看着她灼灼的眼眸,心跳的突然失去了分寸,她慌亂的錯開了目光。
習慣了冰冷的人,一點點的溫暖滲入,都會讓她本能的豎起一身的刺來逃避抵禦。
漆黑的夜被漫天的煙火點亮,孤單冷清的家裏,因為一個人的到來不一樣了。
宋念影把花接過去,嗅了嗅上面的味道,很好聞,不是那種濃郁撲鼻的香氣,居然帶了一些淡淡的甜味。
“這是什麽花?我從沒有見過。”
這花很特別,花瓣鮮紅中透着一絲粉嫩,花蕊是藍色的,像是人的笑臉,晚風吹過,這花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喜笑顏顏。
顏楚虞笑了:“這是我家鄉獨有的,你若喜歡,以後我會經常帶給你。”
門外盯着龍铮放花的花百柔突然覺得頭皮一涼:……
宋念影把花插好,放在花瓶裏,她看着顏楚虞只穿了一件藍襯衫,忍不住問:“冷不冷啊?”
她對自己說起來女人不該貪戀說的振振有詞,怎麽每一次見到她都穿的這麽單薄。
她是有多喜歡藍襯衫?
顏楚虞搖了搖頭,溫潤的眼眸望着她,“花百柔說,我這樣來會打擾到你,可是我和你說好了,要準時來的。”
十二點,一分不差。
宋念影笑着看着她,“對,不會打擾,我們約好的。”
幾次接觸下來,她也逐漸習慣了顏楚虞的節奏。
她就好像是與這世俗格格不入的白玫瑰。
那麽的單純,幹淨,與她完全不同。
好像無論自己說什麽,她都會相信,傻傻的,也不怕被騙。
宋念影捧着顏楚虞送的花,把她讓了進來,當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與花香時,心情大好。
顏楚虞四處看了看,今天家裏要比平時幹淨很多,看起來宋念影是刻意收拾過的。
倒了一杯熱水,宋念影遞給顏楚虞,坐在了沙發對面望着她。
依舊是藍襯衫,扣子依舊系在了最上一顆,顏楚虞卻沒有第一次來家裏那樣的局促,或許是熟悉了,她兩腿交疊并攏在一起,身子挺得很直,長發散在肩頭,淡然地坐在沙發正中,性感的鎖骨上,那一小撮逼真的泡面吊墜搶眼極了。顏楚虞看着宋念影,問:“你喝溫水了麽?”
看她這不再拘束的樣子,宋念影的壞心眼又來了,忍不住逗她:“我記得你前天來還不好意思,有些局促呢,今兒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是又看什麽書了嗎?”
顏楚虞點了點頭,她放下手裏的水杯,走到了客廳對方的行李箱前。
宋念影看着她,看着她纖細的腰彎下,看着她的長發在空着劃出優美的弧度,看着她拉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本紅色的書籍,認真地與她解釋:“這是我特意準備的。”
宋念影将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落到了書籍上,看清書名後,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如何經營好一個家》。
顏楚虞望着她:“你笑什麽?”
喲,惱羞成怒了。
宋念影放松了很多,她身子向後,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眼眸看着顏楚虞:“我洗耳恭聽,想要聽顏老師講課呢。”
聖王抿了抿唇,總感覺她這話有點敷衍,她坐回了沙發上,将書攤開。
因為天色已黑,宋念影只開了客廳的一盞橘燈,橙黃的燈光掃在顏楚虞的臉頰上,照的她肌膚如玉一樣,讓人忍不住去觸摸感受一下冰涼的潤度。
顏楚虞纖細修長的手指指着書裏的一段話,紅唇輕啓,聲音清淺如碎玉,“這裏說,倆人在一起,因為不同的生活環境,都會逐漸磨合的,熬過最痛苦的前三年就好了,所以初時倆人要盡量互相體諒,容忍彼此的缺點。”
宋念影一直在憋笑,“要三年呢呀?可是我們試婚就三個月,要是在這期間,你發現不合适膩歪了怎麽辦?”
“我不會。”顏楚虞擡起頭,眼眸裏蕩着水波:“你那麽好看,我看都看不夠,怎麽會膩歪?”
不經意間的話語最為撩人,宋念影好不容易恢複的心跳又開始亂了節奏,她望着顏楚虞,向來一直自信最會放電的她也被看的偏開了頭。
顏楚虞一直看着她。
她真的是怎麽看也看不夠。
吸血鬼一族之中,不乏俊男美女,各個都是人間所不能匹敵的。
可她就是喜歡看宋念影,從第一眼看到就念念不忘。
這深更半夜的,先是捧着鮮花敲門,然後再純真的說:“我來啦”,又開始說各種“情話”撩人,現在又這麽“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幾波下來,宋念影怎麽吃得消,她清了清嗓子,往旁邊的沙發挪了挪,保持些距離。
也是奇怪,第一次見顏楚虞的時候,宋念影感覺她總是下意識地躲自己一樣,現在又不同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那麽明亮,那麽歡喜,就好像下一秒就要黏上來一樣。
“咱倆雖然現在已經處于試婚的關系了,但是我這個人,喜歡把很多話說在前面。”
也就是宋念影,能做到前一秒鐘還對着人家笑,後一秒鐘開始談條件。
顏楚虞點了點頭,她認真地看着宋念影。
她可真好看。
素顏要比帶妝顯得年齡小很多,嬌媚也更加的天然,眼眸裏也不會有白天那種雖然在笑卻很冰冷的僞裝了。
宋念影習慣性的把玩了一縷頭發,幽幽地說:“我的家庭,和你不大一樣。”
顏楚虞一直望着她。
外面的煙火停了下來,一切的絢爛與喧嚣都逐漸逝去,歸于岑寂。
宋念影:“我沒有什麽跟人太過親密的相處經歷,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和人去構建一個家庭,更不想要花時間去看什麽書籍去學習,也懶得改變自己。”
這樣雖然是她笑着說的,但是每一個字都帶着對世間薄涼的厭棄與不屑。
曾經的她,也想着有一個好的家庭,有愛自己的父母,有很好的朋友,可結果呢?
對于愛人……或許,像是她和顏楚虞現在這樣最好,被彼此的容貌吸引,不厭煩,看着就歡喜,不要有太多的交際,不去深挖聯姻背後的原因,就這麽平靜的在一起搭夥過日子。
宋念影以為她說完這句話,顏楚虞會跳出來反駁,可她并沒有,依舊用那種“迷妹”的眼神盯着她看。
就好像她無論說什麽薄情的話,顏楚虞都會默默包容。
好歹也是二十多歲血脈方剛的年齡,在這樣的深夜之下,孤女寡女的共處一室,又總被這樣“含情脈脈”地盯着看,繞是認為自己早就百煉成鋼的宋念影也抵不住,她說出最為關鍵的一點:“還有,雖然是試婚,但也要掌握節奏,不要太快。”
事物,都要循序漸進的好。
宋念影:“我這麽說,你會生氣麽?”
讓人家千金大小姐,深夜拎包從豪宅來她的狗窩,又提出這樣的要求,顏楚虞一定會不開心的吧。
其實這些年,俊男美女身份高貴豪門背景追求宋念影的人也不少,哪個不是在她笑裏藏刀的冷淡與直白下倉皇退場的?
她早就看透了世人。
越是身居高位,高貴的帽子戴的越是厚重,不允許別人左右她的人生。
雖然宋念影已經習慣了說話拒絕人,也不在意對方聽到這樣的話是否會心灰意冷,可如今,想到顏楚虞接下來該有的反應,宋念影還是有點難受。
畢竟,她那麽可愛。
顏楚虞望着宋念影沉默了片刻,她搖了搖頭:“我不生氣。”
宋念影低沉的心一躍,她不可置信:“你能接受?”
她不會認為她太過自負自傲麽?
顏楚虞望着她的眼睛,認真評價:“你很有個性,與衆不同。”
宋念影:……
顏楚虞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我也不覺得快。”
她是不是在說她當初那麽快送她定情信物,又這麽快來她的家?她已經克制了。
宋念影:……
交鋒這幾次,她就沒有贏過,單純永遠可以擊垮一切僞裝。
眼看着宋念影不說話了,眼神還有些古怪,顏楚虞以為她困了,看了看表:“睡覺吧。”
她聽說,人類不能熬夜,不然會衰老身體不好。
宋念影的身子那麽差,是該好好養着。
她一會就去找菜譜看看。
顏楚虞目光往旁邊看了看:“客房在哪裏?”
上次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參觀。
“睡覺”這二字又讓宋念影的心有些亂,她裹了裹睡袍,今晚被顏楚虞接連占了上風的局勢讓她很不滿意,想起當時信誓旦旦跟人家說安心做0的場景,照這麽下去,哪兒還有她1的位置。
宋念影慵懶的靠在沙發上,指尖卷了一縷長發,挑眉問:“找客房做什麽?”
顏楚虞轉身望着她。
宋念影望着她的眼睛:“你來的這麽匆忙,還沒收拾。”
她來的還匆忙嗎?
顏楚虞想了想:“是要我幫你收拾麽?”
宋念影一聽就笑了,還真是賢惠啊,她起身走到顏楚虞身邊。
或許是燈光太暗淡,距離又太近,埋藏在宋念影肌膚之下鮮血的味道突然加重,像是罂粟一般,強烈地誘惑着顏楚虞。
那感覺,一點點、一寸寸的蔓延過她的肌膚,劃過她的心髒。
顏楚虞隐忍地咬了咬唇,身子向後退。
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牽制着她,束縛着她。
——不要靠得太近。
宋念影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肯放過一般,一步步逼近,一直到顏楚虞纖細的腰身被頂在了長桌上,她才停了下來。
她們貼的那樣近。
宋念影咖色的長發垂在顏楚虞的脖頸上,涼涼的,軟軟的,她的眼神勾着她,暧昧低語:“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