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空湛藍,山谷清新,就連腳下踩着的草地都那樣的軟綿,顏楚虞置身其中,她四處看了看,有些迷茫。
她的手還下意識的捂着胸口,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這是哪裏?
她是死了麽?
“楚虞。”
遠處,随着袅袅煙霧飄出的熟悉呼喚聲讓聖王忍不住上前,其實以她的能力,早就該知道這裏不對,或許是什麽陷阱。
可是,強烈的渴望遞壓過所有。
也許,這是老天爺最後的恩賜不是麽?
她一步步的向前,每一步都很輕很輕,生怕一不小心就破壞了這畫面。
就在百米外的茅屋裏,宋念影彎着腰正在煮飯,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長裙,長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結,她的手裏握着一個湯羹,輕輕地攪拌着剛剛熬好的粥,她的肌膚泛着淡淡的光澤,纖細的腰間豎着一塊暖玉,古色古香的打扮,與現實中的她大大不同。
站在環境外觀看這一切的花百柔和左蝶面面相觑,什麽情況?樊伊這怎麽弄了一個古代的夫人來?
樊伊兩手背在身後,嚴肅認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額頭有汗珠滲出。
她要全神貫注于整個幻境的構建,就像是一場大型舞會的總策劃,不能出一點問題,遠不像是表現的這般雲淡風輕。
她自然是感覺到花百柔和左蝶的疑惑。
“幻境的取材除了結合實際,大多數來源于人腦海中印象深刻的畫面與記憶,為了逼真植入的徹底,第一場景,總會是內心深處她最想看到的。”
花百柔和左蝶不敢吭聲,倆人眼裏卻都是懷疑,最想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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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王怎麽會希望夫人是這樣的打扮出現在面前?
樊伊的手還在擺動,她全神貫注地盯着鏡面。
鏡面裏的聖王已經緩緩地走向了宋念影。
她剛剛還那樣痛,痛的像是被扔到火堆裏灼燒,痛的像是被人用刀子剜出了心髒。
她都可以忍受,可以不去流淚。
她是戰無不勝的聖王,再痛的傷算什麽?
可為什麽,她只是遠遠地看宋念影一眼,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湧。
宋念影擡起勺子,嘟着嘴,略帶些撒嬌地說:“練了這麽多次也練不好,看來以後這樣棘手的事兒,還是要教給你,好不好?”
顏楚虞看着她,聲音哽咽:“好。”
遲疑了片刻,她鼓起勇氣,緩緩地擡起纖細的指尖,想要去碰一碰宋念影,感受那份真實。
可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不敢。
宋念影笑着将勺子遞了過去,“喝一點粥,你看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自己麽?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我會心疼的。”
顏楚虞喝了一口夫人喂過來的粥,不錯神地望着她。
院子不是宋念影現在的家,倒像是倆人随便搭建&3記0340;,小小的四合院,前院後院裏緬噳喂養着各種小動物。
那些小動物一看就不一樣,其中,一只頂着金光雞冠的大公雞“咯咯咯”地打了個鳴,它看着顏楚虞:“下蛋了,拿走給姐姐滋補身體吧。”
鏡面外的花百柔、左蝶:……
這也太真實了吧?
微風陣陣地吹,帶着花草的香氣,小屋裏煙霧袅袅,顏楚虞站在竈臺前在切菜。
宋念影還是老樣子,喜歡吃甜食,她笑眯眯地看着顏楚虞:“多放點糖。”
顏楚虞看了她一眼,“會得糖尿病的。”
宋念影愣了愣,“糖尿病?”
這話一出,顏楚虞也跟着怔愣了一下,風在這一刻變得蕭瑟兇猛,驟然灌進屋裏,整個畫緬噳被吹得褶皺了。
樊伊蹙了蹙眉,她扭頭看着花百柔:“你們聖王,真的是剛認識的那個人類?”
花百柔用力地點頭,“百分百啊。”
樊伊搖了搖頭,她的手輕輕的擺動,努力将畫面控制住:“不對,這裏有明顯的分裂感,聖王已經察覺到這一切不是真實的了。”
左蝶看着幻境中,已經做了湯羹擺在宋念影面前,愛憐地望着她的顏楚虞搖頭:“不能啊,你看,聖王要是知道了,怎麽會這麽淡然的為夫人做飯。”
事實勝于雄辯。
樊伊看着畫面中淡定自若的聖王,心裏琢磨,或許真的是因為她太敏感的緣故?
宋念影捧着聖王做的湯羹,喝的鼻尖都冒出了汗珠,顏楚虞輕輕地位她擦拭幹淨,她看着宋念影:“可感覺身體暖了些麽?”
宋念影點了點頭,看着要收拾碗筷地顏楚虞,扯住了她的衣襟。
一低頭,顏楚虞這才注意到,自己穿了一件湖藍色的長裙,頭發豎起的也是古代的結發。
她微微蹙了蹙眉。
宋念影仰頭望着她,“你真的沒事兒麽?這樣憔悴,我好擔心,不許瞞着我。”
顏楚虞望着她波光粼粼的眼睛,莫名的心酸湧到了胸口處,“我能有什麽事兒?”
她是吸血鬼,是月光之子,是不會死的。
宋念影沉默了片刻,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陽光,“你們吸血鬼也有入眠一說不是麽?”
顏楚虞怔怔地看着宋念影。
夫人如何對族內的事情如此清楚?
鏡面外,這下不僅僅是花百柔和左蝶了,就連樊伊也是震驚:“你們還要說她們是剛認識沒多久麽?”
顏楚虞盯着宋念影看,宋念影走到她的身邊,她看着她的眼睛,淚光連連間,纖細的指尖擡起,輕輕的落下,撫在了那跳躍之上。
“即使你有意隐瞞,它也會告訴我的。”
顏楚虞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什麽?”
宋念影的頭垂了垂,一改剛才的鮮豔活潑,她黯然道:“楚虞,你以為,這世上若是沒有你,我該如何活下去?”
顏楚虞的眼圈一瞬間的濕潤,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跳&30記340;劇烈。
宋念影喃喃地:“我說過,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瞞我,最終一定會被我發現的。”
聖王已經忘了周圍的一切,她目光不錯地看着宋念影。
宋念影的衣袖一揮,小葉紫檀的桌面上,一副字跡顯露了出來。
——別逝,別逝。
那字跡,像是顏楚虞的,又像是宋念影的。
宋念影看着她,眼裏含着淚:“你可知道,你的神識早已潰散。”
顏楚虞摸着自己的胸口,向後退了一步。
那一時,像極了這一時。
宋念影向前一步,眼睛恨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以為,不告訴我就是對我好麽?說好為了執子之手的,你個混蛋。”
顏楚虞的淚順着眼眶滾落而下,她向前一步,抱住了宋念影。
宋念影的頭靠着她的胸口,滾滾的熱淚落了下來,灼燒了她的心。
那顫抖的聲音,更是讓聖王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你太狠心了,要隐瞞到什麽時候?”
“你以為,你一個人都承受了我就不會發現麽?”
“你可知道,你的神識有多麽的不舍,夜夜來我的夢裏,執着我的手寫下別逝。”
別逝,別逝……
一旦離別,就是永遠的逝去。
宋念影的身子顫抖,“如果不是為了護着我,你堂堂聖王如何會狼狽至此?”
“楚虞……我不能沒有你……”
“答應我,要醒過來。”
……
鏡面外的花百柔和左蝶的嘴已經可以塞雞蛋了,她們倆面面相觑。
卧槽。
這是什麽情況???
樊伊這時候都顧不上八卦了,她的身體被一股子寒氣籠罩,哆哆嗦嗦地:“怎會……怎會如此?”
花百柔:“怎麽了?”
樊伊:“聖王她在反向控制我,利用我營造的幻境,找尋她入眠前的記憶。”
樊伊想要阻止,可已經晚了。
這個時候,如果聖王的情緒波動起伏太大,讓整個幻境破碎,那麽她自己的神識會一起碎在裏面的。
平日裏,她還能夠抵禦,現如今,她的身體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根本就無法承受。
顧月池現在還在外面着急地備藥,根本就□□乏力,進不來。
那她們……
這個時候,必須要烈士斷腕了。
樊伊的手猛地翻動,讓原本湛藍的天空變得陰風陣陣,黑漆漆的雲團也随之壓了下來。
聖王是如此的敏感,她立即轉頭看着窗外,眉頭瞬間打成了死結,她本想要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宋念影扯住了她的衣襟,輕輕地晃了晃,“別走,陪陪我,我不去說那些讓人傷感的事情了。”
顏楚虞沉默了片刻,她擡起手在空中遲疑了片刻,終是落在了宋念影的頭頂,輕輕的撫摸。
宋念影的臉上有了笑,眼裏的桃記花盈盈綻放,“我還以為這一次,你要生我氣生好久。”
指尖是柔軟與順滑,顏楚虞的聲音都跟着溫柔了幾分,“我為什麽要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
宋念影笑了,她擡起頭,指了指門口的那只剛剛趾高氣昂打鳴的公雞,“是誰當初不讓我救它,還放狠話要把它做成冰凍雞。”
那盯着金色雞冠的大公雞一下子縮了縮頭,畏懼地看着顏楚虞。
顏楚虞疑惑地看了看那雞,她又低頭去看宋念影,“我有那麽說麽?念影。”
宋念影仰頭看着她湛藍的眼睛,笑眯眯地說:“自然是有,楚虞,你今天好奇怪,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一般,還叫我念影,你不是叫一直叫我念念的麽?”
——你不是一直叫我念念的麽?
糟了。
樊伊的身子瞬間繃緊,再沒了剛才的雲淡風輕,兩手全用上了,想要控制住散亂的畫面。
大地在一瞬間的震顫,狂風聳起,大雨傾盆而下,小小的茅屋在風雨中搖曳。
花百柔吓了一跳:“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剛剛還一片歲月靜好,跟看偶像劇似的,怎麽突然就崩了?
樊伊大聲喊着:“聖王她早就發現了,你個壞東西,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
怪不得,她剛進入幻境就那樣的小心,連觸碰宋念影一下都不敢。
花百柔被罵的一臉懵,左蝶也是替姐姐叫冤,“她早就發現了,怎麽不出來?”
她雖然成為吸血鬼的時間不長,卻也聽過一些八卦消息。
像是樊伊這樣修羅王身邊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她是聽過族中吸血鬼訴說她的種種的。
她們說,雖然很多人去找樊伊,都是想要圓了心中的失落,在如癡如夢的幻境中得到那些醒來後不曾得到的悵然,讓自己可以不那麽失落。
可她的幻境同樣可以殺人。
有很多吸血鬼的神魂最終會迷失在幻境之中,再也回不來。
有一些,是心甘情願,想要沉浸幻境之中的美好,不願意回歸現實面對那份凄涼。
可還有一部分是被樊伊封在其中的。
鏡子的光越來越亮,還帶着“刺拉拉”刺耳的響聲,樊伊用全力籠着上面的光,耳鼻開始出血。
“怎麽辦?”
花百柔看她這樣也急了,鏡子的表面,已經浮起了淡淡的藍。
那是聖王獨有的氣場。
“不行了,我控制不住了,要喚醒她,幻境要崩了。”
樊伊的身子越來越涼,她感覺胳膊都要被凍住了。
花百柔聽了她的話,立馬走到聖王身邊去推她,“聖王,醒一醒,醒一醒!!!”
聖王一動不動。
花百柔沒有辦法,她的手一擡,無數的花瓣落了下來,它們紛紛變成小孩的模樣,一起去推聖王。
“醒醒!”
“醒醒……”
樊伊的眼睛也開始流血了,再這樣下去,一切真的要脫離她&記30340;控制了。
讓吸血鬼的王深陷在虛妄之境中,這不僅是她人頭落地,在場的都難逃死罪。
左蝶一看姐姐還在那叫花孩子們召喚聖王,還顧着禮儀呢,關鍵時刻,還得要點狠心與決心,她一咬牙,拿起旁邊的琺琅花瓶,照着聖王的頭猛地砸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