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雲深不知處

第二天,大師父當真要去采藥了。

師隐看見背着小竹筐站在大師父身邊的小沙彌,有些頭疼,問:“師父,你怎麽……”

大師父牽着小沙彌,故意道:“我什麽怎麽?”

小沙彌聽不懂他們說了一半的話,只是很高興地叫師隐:“師兄,我們快走吧!師父好不容易才答應帶我一起去上山采藥的呢!”

看着小沙彌,師隐便沒辦法了,只好點頭答應了:“走吧。”

他是沒想到,大師父如今竟學會拿別人來做擋了。

帶着小沙彌,當然是聰明之舉。

大師父頗為得意地看了師隐一眼,拉着小沙彌在前面先走了。

師隐搖搖頭,拿起大師父帶來的藥簍跟上去。

一日複一日,住持只在他回來那晚露過一次面後,就再不見了人影,而大師父也不着急一般,每天都只帶着小沙彌和師隐上山去采藥。

藥采的不多,只當是給小沙彌放風了。

師隐跟在後面看着,更是不着急的。

他心裏有數。

更何況,大師父的不着急,是真的還是裝的——師隐抿着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背過身去,只當自己沒有看見大師父時不時不安心地看過來的動作。

又是一天下來,藥簍裏還是空的,只裝了兩三株藥草,晃晃蕩蕩的。

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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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三人便收拾了要下山去,大師父仍拉着小沙彌走在前面,師隐就跟在後面。

一邊走着,師隐忽然問道:“師父,為何這幾日不見住持?”

大師父牽着小沙彌,既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很自然地回答道:“他有事出去了,過兩日就回來。”

師隐點點頭,沒有再問。

入夜,師隐沒有睡意,推開窗子,看着泠泠月光灑了滿院,手扶在框沿上,又不免想到那晚的阿鸾。

但眼下并不是很好的時候。

還有兩日,他就要啓行返京了,可大師父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而住持也不知去了何處,始終沒有現身。

雖他出家,本該在哪裏都一樣——可清泉寺,到底是不同的。

想着,師隐便穿上了外衣,推門出去在寺中漫步走着。

每一處都是熟悉的。

他在清泉寺獨居精舍,可卻并不如大興寺那般被限制行動,寺中每處他都曾走到過的。

徐行一路,剛好,步至大師父的住處,也正巧,大師父屋裏還亮着燈,師隐便就走了過去。

但還沒到近前,師隐就聽見了屋裏面傳出來的聲音。

凝神分辨過,是住持和大師父的聲音。

大師父壓着聲音,似乎不想被人聽見一樣,但聲音卻還是不小的:“師兄你說什麽?!京城……絕不可能!我不會……”

住持倒沒有刻意壓低:“當年的事情,你我二人皆是見證。”

後面大師父又跟着說了什麽,只是聲音壓的更低了,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

但其間卻帶到了師隐。

聽見自己的名字,師不覺隐皺了下眉,但也不再往下聽,而是立即轉身就向着精舍回去了。

窺聽尊長私事,非是他所能為。

更何況,大師父和住持說的事情,若是與他相關,那麽他總歸會知道的。

一夜過去。

次日,清晨時分,師隐見大師父進來,卻沒見小沙彌,心下便有了數,卻沒有說破,只問道:“師父,今日也去采藥嗎?”

大師父神色沉重:“是,快點跟我走。”

師隐見狀,就點點頭,也不再多說。

師徒二人就這麽一路無言地上到山上,才在山腰處站好,還沒等師隐說話,大師父就先拿出了一個包袱。

師隐看了看包袱,又去看大師父,問:“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大師父咬着牙,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說:“師隐,就照你的打算,逃了吧!”

師隐微怔:“什麽?”

大師父把包袱往前遞了遞,說:“你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別去京城,也不要再回津州了,就當從不知道這裏,你走吧!”

師隐沒有接,只是看着大師父,叫道:“師父。”

大師父眼中情緒複雜:“當初我若知道來的是他……便絕不會同意你去京城的!可如今……已經這樣了,我也沒有辦法了……”

“京城的渾水,我們是趟不起的……你若去了,也只會被吞下去,屍骨無存!”

師隐皺了下眉:“師父……”

大師父抓住師隐的手,将包袱遞給他,腮側緊緊繃着,似乎在忍耐一般:“聽師父的話,走。如若你今日不走,那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師隐終于接下了那個包袱,但卻并不是要走的意思,他看向大師父,目光平靜:“師父,你告訴我——我的生身父母是誰,我就走。”

大師父聞言,原本便不安的神色愈發慌亂了:“你!為什麽要問這個?!”

師隐繼續問道:“還有那塊紅玉,又是誰的東西?”

大師父聽見“紅玉”兩個字,臉色倏然便慘白了起來:“別問了!師隐,別問了……”

師隐就說:“我把那塊紅玉送出去了。”

“你!”大師父聽見這句話,情緒更是不穩,幾乎是吼着叫道:“你怎麽能把紅玉送出去?!”

“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可是唯一能證實你身份的東西啊!!”

師隐點點頭,說:“我也猜到了。所以,我把它交給了一個人。”

“若不出意外,認識那塊紅玉的人,遲早會找到我的。”

大師父幾乎是在心痛了:“那塊紅玉是!”

“是什麽?”師隐就看着大師父,問他:“是什麽?”

大師父卻閉上了眼睛,頹然地倚靠着樹,一句話也不說了。

師隐看着大師父,他其實也并不想逼迫大師父的。

“你若要走,此時便是機會。”多日不見人影的住持突然走了出來,望向師隐的目光有些銳利:“天南海北,立刻就走,絕不要再回來了。”

師隐抿了下唇,說:“我不能走。”

他已經答應了歸雲歸雨,十日之後要回去大興寺的。

再者,他還有與阿鸾的約定。

他不能走。

住持似乎看穿了師隐的意圖,一陣冷風吹過來,帶着他的禪袍飛動:“你若是不走,便就什麽都不要再問。”

師隐皺眉:“但那紅玉……”

住持截住他的話:“我與你師父當初已然立誓,決計不會吐露任何與此相關之事。”

師隐聽明白了:“那麽你們教導我……”

住持頓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師隐的話:“教導你,也在誓言之內,只是我們的應盡之責……”

大師父喝叫道:“師兄!”

住持看向大師父,眼中全然是冷靜的:“度一,這些事,他理該知道的。”

大師父不能接受:“如今這樣,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住持沒有回答,只是移開視線,朝着一個方向遙遙看去,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皇帝回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去就開始了,沒多久了,大概,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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