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只是近黃昏

師隐睡在床|上,露出來的手腕和腳踝上,都有深深的一圈紅痕。

屋裏彌漫着情|I事後的熏然和蒸騰。

像是沸水之下,一個一 個浮起來的氣泡。

阿鸾就趴在師隐的身上,有些急促地喘着氣,頭發都被汗濕了,一身瑩白的皮膚.上泛着帶水汽的潮紅。

嘴唇是潤的,下唇正中間的地方,有一個咬痕,很深,但是并沒有出血。

師隐閉着眼睛。

他一眼都不想多看自己身上的人。

阿鸾歇了一會兒,就從師隐的身上爬了起來,拉過被子替師隐蓋上,然後随手撿起一件外袍罩上,松松地在腰間系了個結,就走去了外間。

但很快他就端着一只盆回來了。

盆裏熱水氤氲散着霧氣,阿鸾擰好一條帕子,掀開被子,小心地替師隐清理。

阿鸾似乎對照顧師隐這件事上了瘾。

将那些混亂不堪的痕跡全擦幹淨,阿鸾便去取了幹淨的衣裳,要一件一件地替師隐穿上。

師隐沒有動,他被下了藥,渾身都沒有力氣,只能由着阿鸾擺弄。

阿鸾還要抱怨,他摟着師隐的背,說:“師隐,你也動一動呀,這樣好沉,我都要弄不動你了。

師隐仍是閉着眼睛不動。

阿鸾就威脅道:“那師隐你不要穿了,我也更喜歡你不穿衣服的樣子。”

“師隐,你真好看。”

但師隐仍不理他。

阿鸾只好又自己改了主意,說:“算了,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要是他們看見了,我就挖了他們的眼睛。”

聲音是純真的,話語卻是血腥的。

那種血腥氣似乎都有了實體。

師隐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看向阿鸾,淺色的眼瞳裏無悲無喜,只是映着阿鸾的臉。

那張臉還是和從前一樣。

皮膚很白,眼睛微圓,顯得天真又無辜,幹淨的像個還未涉世的孩子。

就是這樣的孩子,哄騙着,将他囚在了這間小室裏。

阿鸾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說:“ 我開玩笑。”

“師隐,我不會這樣做的。”

師隐還是看着他。

阿鸾卻不再看向他了,也不要師隐配合,自己給師隐穿好了衣服,又理了理,還是一件淺灰色的僧衣。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他們荒唐了幾乎大半個下午。

阿鸾明明天天都在忙着,師隐也不知他到底是從何處偷來的空閑,竟還能擠出這半日來厮混。

阿鸾輕輕地摸着師隐腕上的那圈深紅痕跡。

臉上露出來很心疼的神情,眉心都皺着。

阿鸾也不知道是在問誰:“怎麽會越來越重了呢?明明我已經天天都在給你塗最好的藥了啊……”

“怎麽回事呢……”

師隐微微抿了下唇,聲音還是啞的:“你可以不鎖着我。”

大約是藥效快要過了,他能感覺到力氣在慢慢恢複了。

“不行啊,”阿鸾挖了一塊藥給師隐塗上去,有些高興師隐肯開口,又很是為難地說道:“我也不想鎖着你的,師隐。”

“可是,你總是要逃走。”

師隐說:“我不會走。”

偌大宮城,他能逃到哪裏去?

他大概連這間小室都是走不出去的。

阿鸾搖頭,道:“不行啊。”

“只要我不在,你就會逃走的。”

“每次都是,你明明都已經答應我了的,最後卻還是逃走了……”

師隐便不再說話了。

阿鸾的意思明顯。

果然,阿鸾給他上完藥,在藥效全然失去前,拎來鏈铐,重新将他鎖了起來。

師隐握了下拳頭,帶的鎖鏈發出微微響動。

阿鸾聽見了,便問他:“師隐,你可是要起來嗎?”

“要不要我扶着你呀。”

師隐沒有回答,松開手,仍閉上了眼睛。

阿鸾也不惱,轉身去叫了啞奴進來,伺候着他沐浴更衣。

重換了一身常服,領口緊緊地裹着阿鸾的脖子,遮住了下面的痕跡。

啞奴将小室裏收拾幹淨。

阿鸾又在榻旁坐下來,指腹溫柔地描摹着師隐的眉眼,很依戀一般地說:“師隐,我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餓了就吃飯,今天我不會再下藥了。”

……

等小室安靜下來的時候,師隐才重新睜開眼睛。

屋子陷在半昏半明的光線裏,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随着袅袅細煙散出來的香味都迷惑着人。

師隐起身下了床,拖着身上的鎖鏈,走到那扇門前,将門推開。

一陣冷風猛地撲過來,師隐也并不覺得冷。

師隐在門空站定,從院子看出去,只能仰着望到窄窄的一小片天空。

大約西邊正在日落,晚霞概如織錦熾烈。

師隐都看不到。

他只能隐約窺見一些色彩,豔豔的随着風飄過來,參雜在昏然天色裏。

明天的天氣該是極好的。

師隐就在這裏坐下來。

身上鎖着他的鐐鏈不許他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晚膳時,啞奴送了飯來,師隐便用了。

阿鸾再來的時候,師隐已經洗漱過,在榻上歇息了。

師隐聞到了一點酒氣。

并不很重。

阿鸾倒在師隐身旁,貼着師隐,說:“譚鈞元發了急報回來。”

“說是北邊雪災的事情暫時按下去了。”

“不過這段時日還走不脫,他們應當是趕不及回來過年的了。”

師隐沒睡着,卻也并不接這話。

這些事情,他本來不該聽。

但阿鸾要說便說了,他也就只能聽着。

阿鸾嘆了一聲:“又要過年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師隐忽然叫他:“阿鸾。”

阿鸾偏頭應了:“嗯?”

“當初……”師隐猶豫了下,還是繼續問了下去:“當初與韓宗言一起去津州的人,是你嗎?”

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可就是很想問一問。

阿鸾愣了一會兒,才道:“師隐……你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

師隐不答,只道:“告訴我。”

阿鸾就笑了笑,說:“嗯,是我。”

師隐毫不意外:“好。”

果然。

他心裏是有數的。

阿鸾躲在韓宗言後頭,而阿鸾的後頭,更還有一個人在。

阿鸾眨眨眼,有些意外:“師隐,你不生氣嗎?”

師隐淡淡道:“我若生氣,難道你就會将一切告訴我嗎。”

阿鸾難得沉默了許久:“……每個人皆有不能說的。”

“更何況我還是個皇帝。”

說着話,阿鸾又笑起來,湊過去攬着師隐,用很甜蜜的聲音說:“不過師隐你可以問我呀。”

阿鸾的聲音更小了些,熱意卻灼人:“在榻上……的時候,你問我。”

“說不定師隐你便得到答案了呢……”

師隐淡漠着,并不理他。

床笫之言,如何能信。

阿鸾似乎知道師隐在想什麽,便黏糊着吻了上去,說:“你試試麽……”

“師隐,你試一試呀……”

“嗯……問我……”

……

冬夜漫長,尤其是這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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