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論文選題
拉裴爾伯爵忍不住喜滋滋地跑到夜精靈面前,擡起他的臉左看右看,贊嘆:“着實是精品吶……人類怎麽也生不出這樣的美貌來。小美人,笑一個。”
夜精靈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能聽到不耐煩的“啧”。梅萊斯說:“笑是另外的價錢。”
拉裴爾伯爵目光一沉,放開阿爾珀的下巴,精明地撚起胡子尖:“那麽,是有怎樣的條件在等着我呢?放心吧,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我可是比誰都懂。”
梅萊斯說:“先容我自我介紹。我是來自布恰克林地的精靈學者,正在做一個關于異界生物的研究。當我途徑盧克爾勳爵的領地時,聽說了一件關于太陽堡的趣事,引起了我對這個地方的興趣。”
拉裴爾伯爵慢慢地撚着胡子:“哦?學者?不錯,”不知道聯想了些什麽,色眯眯地看着梅萊斯的臉蛋,又感嘆了一句,“真不錯啊。那麽,你說說,我這小地方是用什麽吸引到了你這樣可人的小鳥過來栖息呢?可別又是見識短淺的平民在胡編亂造。當然,我知道聰慧的學者都是會從謠言中甄別出真相的。”
“我聽說,太陽堡裏會有黃金落下來。”梅萊斯說。
拉裴爾伯爵一愣,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黃金……黃金哈哈哈哈,一個學者居然會相信天上掉黃金的事,那我得告訴你,這裏只有一個地方會掉黃金,那就是,我的枕邊。”他逼近梅萊斯,循循善誘地說,“想不想看看,那裏會掉多少黃金。”
梅萊斯擋開那只來摟他腰的肥手,欣然說:“我還沒有說完。我的目的不是取走你的黃金,而是打劫這座城堡。”
拉裴爾伯爵笑得更是停不下來:“打劫?哈哈哈哈!就憑你們兩個?可以啊,我的金庫為你打開,我倒想看看你們四條細細的手臂能搬走點什麽!”
梅萊斯嘆了口氣,一臉放棄繼續解釋的表情。“總之,我已經盡過通知的義務。阿爾珀,你在寫總結報告的時候,記得把這一段寫得詳細一點。嗯……但是別用‘打劫’這個詞,想一個更合适的,以免那幫老學究又說我們是強盜。”
阿爾珀——那美麗的夜精靈——說:“好的,老師。”
拉裴爾伯爵:“哦?老師?……唔唔!唔——!”
梅萊斯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水蠕蟲,看也不看地往拉裴爾伯爵的臉上一扔。那東西化作一團膠質的水,一股腦鑽進了拉裴爾的口鼻,堵住了他的呼吸。拉裴爾頓時痛苦地捂住脖子,驚恐地把手伸進喉嚨裏拼命挖。他下意識四下求助,卻看到那個黑皮膚的夜精靈,趁着他的注意力在梅萊斯身上的時候,也在偷偷做着什麽,身下出現了極其可疑的神秘圖案。這兩個精靈壓根不是什麽普通的學者!!!
那個夜精靈把起先用來裝他的大木盒拆開,按照預先切好的縫隙拼成了一個圓形。那些木板上面刻着古怪的銀色圖案,完美地銜接在一起——無疑是一個預先刻畫好的法陣。
梅萊斯走到法陣裏,問:“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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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珀點頭:“是的,老師。”并退了出去,留梅萊斯獨自站在法陣中央。梅萊斯低眼檢查了一眼這拼接得無可挑剔的法陣,便解開披風抛到了一邊,露出了一頭淡金的長卷發。他用小刀割開手掌,鮮血凝成一條直線,落到了木板上陰刻的圖案裏,并沿着圖案快速流動起來,瞬間填滿了整張圖,發出刺眼的光芒。
與他談話時笑眯眯的樣子完全不同,此時梅萊斯因為精神過于集中,像完全變了個人。他單膝跪下來,将手按在法陣上。緊盯着空氣中的一個點,開始低聲念咒。他的學徒,夜精靈阿爾珀,目不轉睛地學習着整個過程。對正在地上痛苦翻滾的肥胖伯爵置之不理。
古老的咒語随着大量的魔力一道湧出,明明那麽低沉,整個廳堂卻像被這充滿力量的聲音環繞、充斥,甚至将要被撐破。有來自地底的隆隆震動傳來,先是來自深層的地底,就像有一大支軍隊慢慢靠近,直至越來越近。突然,他們被一陣白光籠罩,整個人像一條打濕的毛巾一樣,內髒被扭曲,時間被揉碎,整個過程似乎只是一瞬,卻又漫長得仿佛幾輩子。白光就像潮水般褪去,他們睜開眼,廳堂還是廳堂,并沒有支離破碎——一切又恢複了正常。梅萊斯虛弱地撐在地上,阿爾珀連忙扶住他。
梅萊斯手指着自己身後:“去把他的水蠕蟲解除……他快被憋死了。”
阿爾珀這才想起那個臉都憋紫了的貴族,往他身上丢了個小咒語,拉裴爾伯爵哇地吐出了一口水,終于再次得到了空氣,一邊喘一邊發出尖叫般的聲音,連滾帶爬地沖向大門:“來人……來人吶!來……”
門砰地打開,寒風倒灌進來。眼前是天空,有飛鳥掠過。伯爵倏地睜大眼睛,胖胖的身體做出了此生最快的反應,用盡全力扒住了門,才沒有一腳踩空,半個身體卻已經懸空在外。
廳堂還是這個廳堂,然而打開門的景色卻已完全不同。金臺階與平地全都憑空消失,更不用提門外如雲的仆人們了。整座太陽堡的主樓如今正孤獨地落在萬丈高山的頂端。從門外望出去,遠處是延綿萬裏的雪山,不見一絲人影。而腳下是垂直的山壁,一眼望不到底。寒風夾雜着雪呼嘯而入,伯爵瞪着萬丈深淵,眼睛瞪得快要掉出眼眶。
怎麽回事?這是哪裏??等等……不是在太陽堡嗎?為什麽門外是懸崖??怎麽回事??
可憐的拉裴爾伯爵恐高得兩腿發軟,一點一點縮回室內:“……你們這些怪物!對我的城堡做了什麽!”
梅萊斯給了他一個“我說過了”的眼神。
“你打劫……我的城堡……指的是這整個城堡??”他尖聲叫着,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阿爾珀敏感的尖耳朵動了動,眉頭皺起來,似乎非常讨厭高頻率的聲音。于是走向了伯爵。
“你要做什麽!你別過來!”伯爵退無可退地蜷縮到門邊,恐懼地回頭看看深淵。
想象中可怕的事并沒有發生。他并沒有受到詛咒,也沒有被變成青蛙。阿爾珀只是陰沉沉地警告他:“安靜點。”
“好了,”梅萊斯走向可悲的拉裴爾伯爵,在他面前蹲下,“你這醜八怪人類,現在可以誠實地告訴我了吧,黃金到底是從哪裏落入這裏的呢。”他攤開手,那只水蠕蟲重新聚集在他的掌心。看起來晶瑩剔透,想一條流動的水。
伯爵恐懼地盯着那條水蠕蟲,這赤裸裸的威脅使他咬牙切齒,但最終還是想活命。“你是聽誰說的……”他臉上的肥肉因為不甘而抽動着,他遇上梅萊斯的目光,發現對方并沒有交談的心情,只能說,“……好吧!該死地倒黴……如果我說了,你會放過我嗎?”
梅萊斯說:“你太胖了,光想到處理屍體有多麻煩,我都會盡量避免。”
這大實話未免讓聽的人毛骨悚然。伯爵又是一抖,心一橫,終于說了出來:“在……我的主座下方,有一塊板可以掀起來。每一天,那下面都會生出一大塊黃金。純粹的,巨大的,美麗的……黃金。”
阿爾珀走向他說的地方。拉裴爾伯爵惡毒地盯着他的背影咒罵:“拿去吧……都拿去吧……我咒你們吃飯都被黃金噎死……”
“黃金不重要。對我來說黃金一文不值,畢竟黃金也沒法買來一篇完整的論文。”梅萊斯說,“伯爵,你養過鳥嗎?啊……你看上去也不像是會親自喂鳥的人。”
“當然會,喂鳥是一種樂趣!”伯爵争辯。
“好吧,那你就從來沒想過,這座城堡,或者說,這棟主樓,就是你的鳥籠嗎?飼養着你的異界生物——我們暫時不知道它們來自于哪裏,所以統稱為異界——發現人類極為喜愛黃金,所以每日地,時不時地,投入這種金屬來博取你的歡心。”
“什……你在說什麽鬼??”
“我的課題,”梅萊斯豎起纖長的食指,“就是研究你的飼主。”
他說完,發現身後沒有動靜。回頭一看,阿爾珀還在努力推那個紋絲不動的主座。那玩意兒是大理石鑲金的,重得令人絕望,梅萊斯走過去幫他。兩個精靈,連一座城堡主樓都能傳送走,卻只能對着一只死沉的椅子連拱帶推,推得生無可戀。
“我突然想起來,我們是不是把免費勞動力忘在那兒了……”梅萊斯狼狽地喘着,阿爾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兩個精靈終于想起了他們好像還有一個同伴來着。
鼠灰色短發的赫桑,狼人,高大,強壯,此時,正在主樓外和伯爵的手下打成一團。他接到的指令是阻止任何妄圖進入主樓的人,并在接到信號後快速進入主樓,确保他們能被一起傳送到山頂。然而打着打着,那棟主樓突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赫桑停了下來,失落地瞪着空空如也的地面,突然有些委屈。他意識到——他又被阿爾珀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