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憶
裴溪聞和劉哲認識, 是在一次藝術展上，當時裴溪聞對劉哲帶來的一幅繪畫作品很感興趣，裴溪聞想買, 劉哲卻說這是他學生畫的, 要買得問他學生的意見。
裴溪聞也就是在那時意外知道了劉哲的學生是林見鹿，是那個他曾經認識的林見鹿。
過去的這些年，裴溪聞從未主動聯系過林見鹿，也沒沒想去了解她的近況，因為他覺得，以自己這樣一團糟的生活和身體狀況，聯系了林見鹿也是給她徒增煩惱，他只希望她能在屬于自己的世界裏自由自在地飛，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
但再次聽到她的名字, 埋藏得很好的思念就像是氣球破了一個口，全數湧了出來, 忍不住去關注她, 想了解她的生活, 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不過裴溪聞并未主動去打擾林見鹿, 他通過劉哲轉達了自己想要買畫的想法, 只不過林見鹿表示那幅畫是非賣品，裴溪聞便沒有買下來。
後來裴溪聞和劉哲建立了聯系, 他時常會給邀請劉哲幫他做一些建築項目, 而劉哲會将這些項目分給團隊裏更為合适的人, 有些項目會落在林見鹿身上，有些也會分給其他人。
裴溪聞就是這樣, 默默地關注了林見鹿很長時間, 看她一步步成長, 看她設計出漂亮的建築，看着看着，裴溪聞心中也充滿了自豪與欣慰。
當時盛霖州和他說過，既然放不下就再把林見鹿追回來，現在情況也已經穩定了，林見鹿回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這一點裴溪聞确實想過，他在想自己該怎麽重新出現在林見鹿面前，也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現帶給林見鹿的會是驚吓，他不知道這對于林見鹿而言是不是一種打擾，是不是會影響到她正常的生活。
所以他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那是大概兩年多以前，裴溪聞受劉哲的邀請，到倫敦參加一個活動，活動參加完，裴溪聞跟劉哲去了學校。
偌大的一個UAL，裴溪聞沒想過自己能在這裏遇見林見鹿，但若是能偶遇，他再見她一面也是好的。
巧合的是，他真的見到了林見鹿，可當時的林見鹿身旁還有別的男人。
她的長發剪短了一些，頭發染成了紅棕色，穿着一條法式長裙，坐在一輛自行車的後座，騎車的是一個男孩，她環着男孩的腰，面帶笑容地和男孩說着什麽。
他們看上去，幸福而又浪漫。
那時的裴溪聞才忽然發現，自己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Advertisement
他不能要求林見鹿也對他念念不忘，離開了他，她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她會遇見一個更愛她，能和她好好在一起的男人。
如果她幸福，那他也沒什麽遺憾了。
徹底放下林見鹿，就是在那一天，他選擇不再打擾她的生活，放下自己的這點執念。
而後來，因為虞鎮的項目，在機緣巧合下他和林見鹿重新遇到，當初他并不是沖着林見鹿去的，因為他本以為，林見鹿不會接這個項目。
所以，有了那時，也有了現在。
真真切切出現在他面前的林見鹿。
林見鹿盯着他，像是抓到了什麽把柄，裴溪聞移開視線，這才說：“之前聽劉老師提過。”
林見鹿挑眉，“是嗎？可是劉老師知道我沒交過男朋友呀。”
裴溪聞：“那應該是他說錯了。”
林見鹿抿唇，憋住笑。
她不知道裴溪聞是從哪裏誤會她有男朋友的，只是覺得他的這種在意怪好笑的，以前在一起時他可從來不在意她身邊有沒有出現別的男生，怎麽分開幾年了，這男人倒是變幼稚了。
裴溪聞不想再繼續這個烏龍話題，便将話轉移到了其他地方，“你身上還疼嗎？”
“不疼了，都跟你說了沒多大事，都不用住院的。”林見鹿說。
“還是好好觀察一會兒。”
裴溪聞給林見鹿倒了杯水，林見鹿接過喝了口，便問他：“那幾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被抓進去了。”
“哦，那估計關個幾天就出來了吧。”
“沒那麽容易。”
林見鹿捧着水杯，看了眼裴溪聞。
她一直覺得，裴溪聞這人是非常無所不能的，好像天塌下來了都有他頂着，有他在身邊，便什麽都不怕。
就像是今天，裴溪聞從天而降将她拯救于水火，那一刻她的感性差點戰勝了理性。
“謝謝啊。”林見鹿感嘆，“裴溪聞，你真是個好人。”
裴溪聞：“……”
雖是誇獎，但聽着着實奇怪。
林見鹿是在第二天出院的，她傷的不算重，臉上也已經消了腫，四肢的擦傷雖未完全痊愈，但并不會影響生活。
趙蘇輕的婚禮是在四天後舉辦的，為了感謝裴溪聞的幫助，在接林見鹿回去的那天趙蘇輕邀請了裴溪聞來參加婚禮，裴溪聞也答應了。
婚禮那一天，趙蘇輕、梁思薇還有林見鹿都起得很早，五點多就起床化妝打扮，林見鹿醒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還好今天結婚的不是她，不然她得醜死。
接親的時間在早上八點，大概七點半的時候林見鹿收到裴溪聞的信息，問她吃早飯沒有。
林見鹿：【吃了點面包。】
裴溪聞：【我買了點包子豆漿，順路給你拿過來。】
林見鹿：【不用了，這邊接親快開始了。】
裴溪聞：【我已經在樓下了，你快點吃完再上去就行，早餐別這麽馬虎。】
林見鹿沒辦法，便和趙蘇輕說了聲，下了樓去。
裴溪聞的車就停在路邊，林見鹿穿着香槟色的緞面伴娘服，一字肩的設計，腰臀略微收緊，她拉開車門坐進去時還有些不方便，裴溪聞自然地傾身過來幫她提起裙擺。
“我只有十分鐘，等會兒新郎到了我得馬上回去了。”
“好。”裴溪聞把早餐給她，“已經不燙了，你先吃。”
林見鹿拆開包裝袋，裏面是一盒灌湯小籠包，飄出的香氣令人食欲大增。
披散着的頭發随着林見鹿的動作時不時往下滑落，林見鹿一邊吃包子還得一邊挽頭發，裴溪聞注意到了，便伸手幫她把頭發全部攏到一起，用手做發圈，将她把頭發紮着。
林見鹿擡眸看他一眼。
裴溪聞：“快吃。”
林見鹿又重新低下頭。
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林見鹿在裴溪聞的幫助下吃完了小籠包，她擦了擦嘴，又補了補口紅，問裴溪聞：“你等會兒是還要去公司嗎？”
今天是周六，但看裴溪聞的穿着和座椅上放着的平板，應該是要去公司的。
“嗯，臨時要開個會，順路過來看看你。”裴溪聞替林見鹿理了理頭發，唇角很輕地彎了下，“晚宴的時候我會過去，晚上見。”
林見鹿點點頭，回他晚上見，然後下了車。
直至裴溪聞的車離開，林見鹿才忽然反應過來，他們剛才一系列的舉動，都有些太像曾經了，是那種已經習慣的親密，不知在何時刻入了兩人的骨子裏。
林見鹿嘆了口氣，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再這樣下去，她的立場會不堅定了。
之後一直忙着趙蘇輕的婚禮，林見鹿也沒再想和裴溪聞的事情，這一晚上林見鹿作為伴娘一直陪在趙蘇輕身邊，忙得基本沒有休息，一直到陪趙蘇輕敬酒到裴溪聞那一桌才發現裴溪聞已經來了。
周圍人多，兩人在觥籌交錯中對視上，互相淺淺笑了下，算是打過了招呼，一圈敬酒下來林見鹿才得空回座位上吃了幾口。
現在趙蘇輕也已經結婚了，林見鹿自然不能再住在趙蘇輕家裏，她本打算這段時間住酒店，但是前幾日裴溪聞說讓她可以繼續住度假村的酒店裏，這樣也能方便她工作。
因此婚禮結束的時候，林見鹿是跟裴溪聞一起走的，今晚裴溪聞也要去度假村。
林見鹿把伴娘服換下，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踩了一天的高跟鞋也終于換回平底，林見鹿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所以現在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喜歡辦婚禮，一天下來這麽累，吃得消嗎？”林見鹿轉了轉脖子，裴溪聞跟在她身後，給她捏了捏肩。
“女孩子應該都有一個婚紗夢吧。”裴溪聞說。
林見鹿聳了下鼻，“是嗎，那我就沒有。”
室外風大，裴溪聞把西裝外套脫下披在了林見鹿身上，兩人坐回車裏，裴溪聞吩咐司機去度假村，開到一半的時候，裴溪聞收到條消息，便臨時讓司機改到去水闌灣。
聽到水闌灣，林見鹿一擡眼。
裴溪聞對她說：“有個文件，我先回去拿一趟。”
林見鹿點頭，“好的。”
再次回到水闌灣時，林見鹿看着進入別墅區周圍熟悉卻又有了不同變化的街景與綠植，有些恍惚。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重新回到這，曾經在這裏産生過的回憶，都在此刻慢慢浮現于她的腦海中。
而那些自他們重逢起都未主動提及過的曾經，也在這時化為一種異樣的氛圍，将他們纏繞，擾亂着他們原本平靜的心緒。
裴溪聞還是住在水闌灣的那棟別墅裏，別墅的設計與裝修一點都沒變，甚至連院子裏那盞她曾說要換的壞掉的路燈都依然挂在那。
眼前的一切，都讓她以為她從未離開過。
裴溪聞下了車。
“時間可能會有些久，你可以先進來坐坐。”
林見鹿回過神來，鬼使神差地跟着裴溪聞下了車，進入了這棟她闊別了五年的房子。
門開。
和她猜測的一樣，屋內的布局和裝修都和從前無異，視線随意一瞥，她竟看見了玄關櫃子處擺放的一只毛絨玩具，那是以前他們去玩抓娃娃機時，裴溪聞給她抓的，她走時沒帶走，把娃娃留在了這裏。
心髒猛地一縮緊，林見鹿緊抿着唇，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機械般地跟着裴溪聞進了屋。
裴溪聞讓她坐在沙發上，給她倒了杯水。
周圍一切熟悉的場景讓林見鹿變得十分沉默，裴溪聞沒說什麽，只讓她等自己一會兒，轉身上樓去了書房。
腳步聲在樓梯間漸漸遠去，林見鹿捧着那杯溫熱的水，低頭看見了裏面一顆泡開的玫瑰花。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在倫敦的深夜從夢境中醒來，她始終做着那一個夢，夢見裴溪聞陪她去海邊過生日的那個晚上，他吻着她，和她說着要好好長大，好好生活。
可是夢醒了之後，身邊早已沒了他的蹤影，那個曾經讓她好好長大的人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裏。
一個五年，她以為她已經将過去的這一切徹底忘掉，可是到頭來她才發現，自己曾經選擇的并不是忘記，而是埋葬。
以為深埋在地底，她就一輩子不會想起。
有腳步聲從樓上走下來，林見鹿杯中的茶已經涼了，她動了動眼睫，收回了思緒。
“好了嗎？”林見鹿起身回頭。
裴溪聞手上拿着一個文件夾，他點點頭，“好了。”
林見鹿握着手中的杯子，有些無措，“這個杯子……”
“給我吧。”裴溪聞伸出手，林見鹿遞了過去。
裴溪聞将文件放在桌上，去廚房清洗杯子，林見鹿跟在他身後，站在廚房門旁。
水聲潺潺，骨節分明、幹淨好看的手将杯子清洗幹淨，然後倒扣在一旁的瀝水架上。
他拿起幹淨的毛巾擦了擦手。
一片安靜中，她忽然聽見他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一陣難言的酸澀在心口發脹，林見鹿動了動唇，片刻說：“還行。”
她擡眼，也問他：“你呢？”
裴溪聞看着她，輕輕地彎了下唇。
“還可以。”
作者有話說：
怎麽能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