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下槐
夜色降臨,一輪圓月升上半空中,朦胧的月光讓黑暗更顯得神秘。
沈逸從黑暗中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身在一棵開滿花的樹下,瑩白的花瓣紛紛的落下。沈逸伸手接着花瓣,卻發現花瓣從他手中透了過去。
沈逸被此情景吓得臉色泛白,他轉身就想跑,可是背後的場景更是讓他脊背陣陣發涼。
至少有幾百個村民站在他身後,而且臉色慘白,看不見眼睛,好像鬼。這一定是夢,沈逸閉眼掐自己,想讓自己從夢中醒來。
沈逸拼命地掐自己,他想自己趕快醒過來。
“別做這種無聊的事,不是夢。”
柔美嬌柔的女聲響在沈逸耳邊,冰冷的氣息撲在沈逸的背後,吓得沈逸身體朝前撲去。
“哈哈,真是膽小。”
沈逸站穩後,聽到這句話臉色有些發黑,但他感覺到自己背後涼意陣陣,那女鬼似乎又纏了上來。
冰涼的指尖撫摸着沈逸的後頸,被這女鬼撫摸,沈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身體已經不能動彈。
“是你昨天帶走了我的兒子,今夜就由你先開始。”
女鬼手指微擡,瑩白的花瓣圍繞着沈逸周圍開始旋轉,從他的腳底一點一點開始蠶食沈逸的身體。
沈逸雙目圓瞪,親眼看着自己身體一點點消失的恐懼讓他喉嚨裏吐出痛苦的求救聲。
女鬼雙手合一,蒼白的嘴唇飄出輕悅的歌聲,飄落在周圍的花瓣紛紛繞着村民開始旋轉。
一束金光從花瓣群中流出到大樹的中央,其中一個孩子的身形若隐若現,女鬼的目光緊緊追随着那孩子的身形。
突然,從地上冒出幾道綠光,刺穿了花瓣群,斬斷了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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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白的花瓣紛落中,兩道身影出現在這裏。
雪白的指尖擡起,一道綠光将女鬼刺在大樹上。
墨色的長發随風輕飄,修長的身軀,一張絕美的臉蛋慢慢出現在女鬼的視線中。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在一群人的魂魄中,找到了沈逸,俊美嚣張的神色,如同撕碎她身軀那次一樣。
女鬼胸口不斷露出的黑氣逐漸染彌散,将這些花瓣染成黑色,她伸手将自己胸前的綠箭拔出,抱着自己毫無知覺的孩子,柔美的臉蛋扭曲成一團。
啊,一聲尖銳痛苦的喊聲。
無數黑色的魂靈從地底下爬了出來,細長尖銳的手掌向前伸着,随着黑色花瓣的落下,越來越多的魂靈從地下冒了出來。
顏淵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輕顫,雪白的指間上下跳動,綠色的光芒鋪滿了魂靈所在的地方。
不出片刻,所有的魂靈都化成粉末消失在空氣中。
沈逸的眼睛被白易捂住,眼前的這一切他都看不到。白易手心裏被沈逸的睫毛掃的發癢,他将頭放在沈逸的肩上,望着眼前的顏淵,“你不用擔心,你那朋友好的很。”
雖然語氣有些輕浮,可還是讓沈逸安心下來,他現在渾身發軟,要不是白易在後面扶着他的腰,沈逸早就癱軟在地上。他剛剛差點就死了,真是不敢相信,他要是死了,還能回去麽?
身體不能動,沈逸眼睛又不能看那棵樹,他只能豎着耳朵聽發生的事。
不過四周很安靜,沈逸不知道,此刻女鬼的細長的脖子被顏淵掐住,并且顏淵的手上有一層淡綠色的薄膜,隔開他和女鬼皮膚的直接的接觸。
毫無反應的娃娃被仍在一邊,頭顱磕成兩半,僅剩完好半張臉沾滿血污,依稀可以看到曾經精致的面容。
女鬼神色及其痛苦,滴滴血紅的鮮血順着蒼白的臉滑落下來。
“敢碰阿逸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低沉的聲音讓女鬼最後發出一聲痛苦刺耳的尖叫,整個身體化成碎片消失在空氣中。
而被白易摟在懷裏的沈逸在聽到這聲尖叫後,突然昏了過去。
昏過去後,沈逸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不是關于他自己的,而是一個女人的。
女人長得很不錯,特別是那彎彎細眉,以及眉下的那一雙眼眸,亮盈盈的,載滿星光,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
她是從隔壁的村落嫁到這個村子裏,出嫁後,女人過的很幸福,她丈夫被女人稱為阿生哥。沒過多久,女人懷孕了,阿生哥更加照顧她,不讓她幹任何活,甚至做飯都是自己早早做好。
每天,女人都摸着自己的肚子,在門口望着丈夫從田裏回來。女人肚子越來越大,到最後不得不躺在床上等着阿生哥回來。
阿生哥最喜歡趴在女人的肚子上面,并且親手喂女人吃東西,經常累了一天,直到夜深才能休息。女人也十分心疼阿生哥,半夜她從床上艱難的起身,準備到外面方便。
可是阿生立刻就被驚醒了,到最後女人推脫不過,還是麻煩了阿生哥。
好日子總是很快就到頭了,女人懷孕到生子要十個月,家裏的糧食根本支撐不了那麽久。女人每天看着阿生哥日漸消瘦的臉頰,心疼的厲害。
阿生哥每天回來的越來越晚,并且經常半夜出去,女人很擔心。這一情形一直到女人臨産期逼近的幾天才結束,那天阿生哥回來的很早,并且神色十分開始,他輕輕趴在女人的肚上,告訴女人。有人只要求他幫個小忙,就給了他許多金子,這樣他就可以到村長家裏換糧食,孩子生了他們也不用擔心。
女人剛開始有些擔心阿生哥被騙,看到每日阿生哥都帶着糧食回來,而村子裏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女人提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來。不過,阿生哥回來的越來越晚,神色越發疲憊。
在女人生産的那天,阿生哥第一次沒有出去,而是守在房外。産婆剛出來,阿生哥就沖了進去,看到是個男孩,疲憊的臉上溢滿喜悅之情。
生産後虛弱的女人,心裏也很開心,她輕輕拉着阿生哥的手,看着他懷裏的孩子,昏了過去。她在夢裏,夢到後來阿生哥還有孩子,沉睡的嘴角微微勾起。
女人是被劇烈的争吵聲震醒的,她醒來邊看着剛出生的孩子被鄰居抱在懷裏,矮小的屋裏擠了很多人,甚至連村長都在。
當女人看到阿生哥被衆人圍在最中間,并且額頭上滿是鮮血時,女人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她撲着從床上掉到地上,扒開眼前的腳,哭喊着朝阿生哥爬了過去,你們不準打阿生哥。
村民們都沒有理會女人,兩個年輕力壯的青年将女人從地上擡了起來,扔到屋外的木籠裏。
女人一直哭喊着,要自己的孩子。阿生哥被村民捆在手腳,按在地上不能動彈。孩子則是被人扔到籠子旁邊,發出刺耳的哭聲。女人嗓子哭啞了,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木籠裏。還是替他接生的阿婆看她實在可憐,便将被摔的半死的孩子也塞到木籠裏。
女人哭得神智不太清醒,她感覺到孩子,便将孩子摟在懷裏。
木籠搖搖晃晃地被人擡起來,阿生哥也被村民捆在木棍上,擡起來,朝着村子外邊走去。
一路上,村民們紛雜吵鬧的聲音,讓女人頭疼欲裂,而沿途上不少村民指指點點。
細碎的語言傳到女人耳朵裏幾句,女人也有些明白,阿生哥似乎招惹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村長是要處死他們,防止他們将鬼怪帶入村中。想到這裏,女人雙臂摟緊孩子,禁不住地渾身發抖。她朝着阿生哥那邊望了一眼,阿生哥滿頭鮮血,昏迷不醒的身體被村民拖在地上行走。
女人捂住嘴,低聲的抽泣聲慢慢地響起。
搖晃的木籠最終是還是停止了,落地那一刻,女人也睜開了雙眸。女人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不堪,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木籠裏,絕望的眼眸倒映最後一縷夕陽。
阿生哥被村民們交給一個衣着青色道袍的男人,那男人在阿生哥眉心上點了幾下,緊接着阿生哥從昏迷中醒來,發出慘烈的喊叫聲。
接下來的場景,女人更不敢相信,阿生哥體內鑽出了絲線,襲向青衣男人。那青衣道袍的男人絲毫不留情,幾道劍光閃光,絲線四分五裂,而阿生哥也随之化作一條黑蛇。
女人絕望的眼眸猛然一震,随後猛然捂住嘴,開始不斷的流淚。
那青衣道袍的男人回眸看了一眼,褐色的眼眸中毫無任何感情,“它已經跑了。”
村民們的歡呼聲,淹沒了女人的悶哭聲,以及随後而來的悶哭聲。
女人和她的孩子被遺忘在這個地方,沒有村民想起這母子倆。
孩子是最先被餓死的,而女人為了守護孩子的魂魄生生吞噬着自己的血肉。女人聽說,小孩的死後,魂魄不會立刻離去,而是圍繞着他的屍體,直到過了幾天後,才會離去。
女人死後,就發現她身邊是一棵十分漂亮的樹,上面開滿了瑩白色的花。飄落的花瓣落在女人肩膀上,就像是阿生哥的手撫摸着她。女人捂住自己的臉頰,淚水不斷的從手縫中流出來。
女人知道自己變成了鬼,她依靠着這棵樹神奇的力量,吸收不少逝者的魂魄,使自己日益強大。等她獲得足夠能力的時候,她召回了自己兒子的魂魄,将他從鬼域拉了回來。
這世間死去的人,都會以魂魄的狀态生存,并且受到鬼域的吸引,飄向那裏。女人沒有受到影響,也是因為這棵樹下曾經供奉着的神靈,雖然神靈早就消失了,但是這裏的依舊殘留着神力,讓她可以自己的控制自己。
女人的孩子的魂魄被召回時,已經受損不少,從那時起已經過去了五年,可是那魂魄看起來依舊像是二歲的孩子。
孩子畏懼地望着女人,祈求不要吃他。女人被孩子的話語逗得輕輕一笑,她蹲下身子,溫柔地撫摸着孩子的頭頂,輕聲許下會一直照顧他的承諾。
女人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孩子魂魄恢複正常,并且能夠永遠的存在。村裏的人是她首選報複的,曾經迫害過他們的村民一個個跪在這個棵樹下賠罪道歉,最後死在自己的夢裏。
魂魄則是被困在這棵樹下,或許是女人殺掉的人太多,那孩子總是哭着要求不要殺人。
為了孩子好,女人清除那孩子的所有記憶,并且告訴他,他是樹靈,是這顆樹的守護者。
女人的教導很成功,那孩子心智終于不再像個小孩子,而且也成功長大了幾歲。
從外出獲得別人魂魄的力量,就可以讓這孩子長大,女人也想孩子能夠像人一樣正常長大。
村民的陸續失蹤,早就引起村子的注意,有不少冒牌道士或是道行淺的道士來到這,都被女人殺了。
村民的恐懼并沒有填補了女人空虛的心靈,女人依舊每日游蕩在這片樹林中,尋找着阿生哥曾經存在的痕跡以及當時的真相。女人從村民恐懼的魂魄嘴裏,問出了極少的真相。原來當時阿生哥是被村民看到和黑蛇說話,才會引來後續的災難。
女人以為她會一直持續這樣的日子,直到沈逸他們到了這個村子。
女人最後死去的面容,以及那孩子慘死的半顆頭顱,讓沈逸在夢中吓得臉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