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志魂

夜色深沉，涼風拂過，樹葉發出飒飒的的聲響。

木窗內油燈搖曳，一道瘦長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片刻後，房門被推開，身披衣袍的青年手裏提着紙燈籠從裏面出去。

他走路極快，來到院門前屍體擺放的地方。

青年蹲下，指尖捏着一個白玉瓷瓶，解開瓶塞，從逝去的屍體上飛出幾道白光被吸入瓷瓶內。

随後，青年又回到屋內，油燈熄滅。

這一切，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夜，是沈逸難得無夢的一夜。隔天起來，沈逸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洗漱完畢後，沈逸又幫着青志準備了早飯。

白易則是不知道在那研究什麽，他四處觀察這個道觀。

不過，這青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對沈逸極其親進，時不時總是摸他的腰。而且，臉色不似之前那樣蒼白，反而略微透着紅潤，甚至眉目間也不總是帶着愁意。

沈逸正在盛飯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圈住他的腰，刺骨的陰涼随之也深入沈逸後背。

他手中鐵勺一顫，沈逸不覺得自己有怎麽大魅力。

“你身上有神的氣息。”

空靈清亮的聲音從沈逸背後傳來，這聲音既有少年的清亮卻又帶有女子的輕靈，這絕對不是青志。

圈着沈逸背後的手突然松開，像是碰到什麽棘手的東西。

白易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這裏，沈逸借此，立刻跑到白易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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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志依舊是青志的模樣，不過內在卻不是了，沈逸想着，青志該不會是被惡鬼附身了。

“神族，怎麽會出現這種小地方？”

“輪不到你來管。”

青志嘴角微微勾起，他揮手，幾條黑蛇朝着他們沖過來。

白易搖了搖頭，他伸手将這幾條黑蛇扯成了兩截。随着黑蛇的斷裂，大量的黑色迷霧朝着白易和沈逸兩人撲來。

沈逸心裏一驚，他朝前邁了半步，眼前一黑。随後他像是進入另外一個空間。

空間的正中央，一個蒙眼人正坐在華麗的玉椅上他身邊盤着幾條黑蛇，在他的右手邊，一道黑蛇頂着盤子，盤子上面擺放着精致的點心。

青志正膽怯地跪在男子腳下，沈逸捏了捏臉，确定這并不是夢。

沈逸并不能确定，那蒙眼人是男是女，因為除卻黑布蒙眼，露出下半張臉，紅唇似朱，下巴尖尖的，鼻梁挺直，脫口而出的聲音卻又帶有少年音。

“青志，你可知違約的後果？”

青志畏縮的趴在地上，幾滴淚水默默從眼尾滑下，“離大人，我并不是想違約，只是仍心有不甘。留在現世越久，沾染的餘恨就愈發多。”

随着蒙眼人手指移動，青志身上冒出幾條黑色絲線蔓延到蒙眼人的中指上。

黑色絲線逐漸冒出的黑色，也朝着沈逸蔓延過來。

沈逸向後退去，腳下卻不小心踩到滑膩的東西，他趕緊擡腳，看向腳下。

手腕處的黑蛇正盤繞在他腳邊，不止一條，這裏無數條，沈逸吓得臉色蒼白。

突然，一股力将沈逸拉了出去。

沈逸出來後，那什麽離大人已經離開了。青志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臉色比以前更甚，如同白紙一般。

白易正站在他身邊，手緊握着沈逸的手，他看了一眼外面，眉間輕皺，“來了一個道士。”

沈逸此時也看到了，那道士一身雪白的道袍，氣質清冷，任何人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感覺像是冰雪撲面而來，并不會注意到他的長相。

不過其實這人皮膚白的發光，五官像是畫師精心繪制而成的，俊美絕倫。

和白易神族得天獨厚的外貌相比，不相上下。

那道士沒有理會沈逸和白易兩人，而是直接朝着青志攻擊過去。

青志反應也是極快，躲在一邊發愣的沈逸身後。當一柄銀劍指着沈逸時，沈逸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後的青志已經挽住他的手臂，低聲祈求道：“沈兄，這道士要置我于死地。”

沈逸懵了一下，白易已經替他推開了銀劍。

那道士看到白易徒手推開銀劍時，冰封般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這裏，有惡鬼。”

白易冷哼了一聲，“有惡鬼，你也不能拿劍指着他。”

“恕難從命。”

話音剛落，那道士手中銀劍劍芒更盛。沈逸眼前，仿佛出現數千柄銀劍，青志肩膀更為顫抖，他将頭埋在沈逸的肩膀上。青志知道，如今能夠護着他的只有沈逸。

這千柄銀劍全被白易打回去，沒過多久，這廚房就不堪重負，坍塌了。

沈逸也和青志早就出了廚房，他看的那兩人不斷打來打去，心裏也是一陣陣發熱。沈逸沒注意到，他身後青志黝黑的眼眸，無比澄亮，完全就是看到救命稻草的樣子。

這道士如此厲害，自然能夠解除青志身上的符文。如此一來，他終于能夠擺脫這個讓他惡心至極的符文。

離大人，雖然和他定下契約，能夠讓他複仇，但是卻不能除掉他身上的符文。

最後，那道士自然是比不上白易，白易也沒動用全力，他不想欺負一個凡人。

不過，那道士還是受了傷，胳膊上一道極長的傷口，半截袖子都破裂成了碎片，鮮紅的血沿着雪白的手臂蔓延，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就算這樣，那道士還是沒離開，找了一個角落，開始替自己包紮。

沈逸看了看倒塌的廚房，伸手扶額，這道士如此厲害，應該能夠清除青志身上的惡鬼。結合眼前這些經歷看，沈逸認為惡鬼應該是附身在青志身上。

但他不知道，人有時，永遠會離真相差那麽幾步。

沒了廚房，白易表示，他們可以出去，打獵燒烤吃。

沈逸也沒辦法，只能同意，他肚子實在是餓的厲害。青志不能出去，他們可以帶些回來給他。不過，沈逸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看到青志朝着那道士走了過去。

白易也沒關心那麽多事，他剛邁出一步，就被沈逸拽了回來。

“你幹什麽？”

“噓，小點聲，幫我們隐身，我擔心那道長會殺了青志。”

白易看向那邊的角落，抿了抿嘴，揮手，兩人的身形便消失在空氣中。

陰影下，一身雪白道士服的道長裸着手臂，上面包紮着浸着鮮血的紗布，在外面的肌膚比那衣服還要白。沈逸還是第一看到，如此白的人。

道長看到青志的身影，身邊的銀劍飛起指着青志的脖間。

“再靠近一步，殺。”

青志忍着指尖灼燒的劇痛，推開了銀劍，身子微彎，他微笑道：“我知道，聞人道長一直在追尋離大人的下落。如今，我和離大人的契約已到期，他定會來這。”

銀劍重新指着青志，散發着冷光的劍尖，就如同道長的語氣一般。

“我從不需要人幫忙。如果，你繼續滞留此地，我就讓你魂飛魄散。”

青志眼尾低垂，露出手腕處的符文，“你們習道術的人應該知道，這符文是以生命為咒，刻在我的魂魄上面，讓我離不開此處。”

那道士沉默片刻，接下來的談話，沈逸也沒有再聽。

既然，青志是去找那道士解決身上符咒問題的，沈逸希望那道士能夠答應。白易受不了，聽着兩個人閑事，硬扯着沈逸離開那裏。他們出去，走大村裏的路上，發現有不少村民盯着他們看。

沈逸還碰到雲鏡，雲鏡朝他們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畢竟父親剛去世，沈逸還是能理解雲鏡的。

雲鏡還向他們說明，村民們已經不會再為難他們，有一個厲害的道長來了他們這個村子。

到最後，沈逸和白易兩人已經快走出村子的時候，雲鏡，又追了他們，

“青志哥，他還好嗎？”

沈逸看着雲鏡疲憊的神色，以及濃重的黑眼圈，停頓了一下，想勸他不必如此着急。沒想到，雲鏡立刻紅了眼睛，“我知道，那道長是沖着青志哥去的，我要去……”

“慢着。”沈逸打斷了雲鏡的話，他不知道雲鏡胡想些什麽，“你別着急，青志好好的待在道館裏。”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沈逸拍了拍雲鏡的肩膀，“我看你沒睡好，你最好回去好好睡一覺，再去找青志。”

雲鏡點了點頭，向沈逸道謝過後，便匆匆離去。

沈逸看着雲鏡的背影，搖了搖頭，轉過身，看到白易已經離他很遠。

他喊了白易幾聲，跑着追上去。

這村裏的事，沈逸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牽涉過多。牽涉越多，沈逸反倒看不清這裏。

這村子外面的密林裏，有不少野生果子，還有一些沈逸熟悉的野生動物。

不過由于這些日子，他們最常做的還是魚，到現在，沈逸多少也有點經驗。烤的不至于難以下嘴，再加上幾個酸甜的果子，沈逸覺得還可以。

火堆熊熊燃燒，為白易俊美的側臉鍍上一層暖色。沈逸啃着果子，覺得這時就差點酒了，他好久都沒有嘗到酒的味道了。今天，不知不覺，又到了夜裏。

沈逸回去時，和白易聊了幾句，他想讓白易講講他在神界的事。

“我們也算好朋友，你對我那麽了解，我卻對你的過往一點都不清楚，你是不是也該談談？”

“談什麽”

“你的過去。”

“我在神界，每天都是修煉，沒有其他的事。”

“那你是怎麽成為神使的？”

“自然是創世神親自選中的。

“那很榮幸。”

“沒錯。”

聊着聊着，他們就又回到了道觀。

剛入道觀門口，一道黑影就躲在沈逸身後，緊接着劍尖的鋒芒差點閃了沈逸的眼。

白易用指尖彈開銀劍，随手起了一道結界護在沈逸前面，他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那道士，“道士，還沒打夠是不是？”

那道士收回銀劍，冰封的面容毫無任何表情，“聞人雪。”

沈逸點了點頭，然後準備拍掉身後青志的手，卻被冰的打了一個冷顫。

他回首，看着青志趴在他背上，沈逸便忍了這股冷意。

“惡鬼，現行。”

聞人雪指尖捏着兩張符紙，念完之後，兩行金字便從符文上冒出來，直接飄到沈逸身邊。

白易皺眉，這些金字竟然穿透了他的法陣。他朝沈逸那邊看時，瞳孔猛然收縮，“沈逸。”

“怎麽啦？”

白易來不及同沈逸講清，他用力拽住沈逸的胳膊，卻發現自己拽着的是一條斷臂。

而沈逸如今也發現不對勁，他背後越來越冷，而且似乎青志還舔了舔他的後頸。沈逸打了一個冷顫，他想回頭，卻發現自己回不了頭。

“沈逸，我也不想這樣對你，抱歉。”

一柄黑色的匕首，從沈逸背後捅出，直穿心髒。猛然間劇烈的暈眩，讓沈逸向後倒去。

青志在背後扶着他，輕聲的在他耳邊低聲道歉。沈逸心情真是難以言表，就算青志不這樣做，他也會幫他的。

“替我解開手上的符咒，我就放了他。”

青志面對着白易的壓迫，和來自聞人銳符文的力量，絲毫沒有恐懼，他抱着懷裏已經接近昏迷的沈逸，輕笑道：“只是幫我實現這個願望，就不行麽？”

符文的灼燒力量，已經讓青志部分皮膚變得焦黑，但他仍面帶微笑，清秀的眉目，如今已經被黑氣彌漫。

聞人雪依舊表情毫無任何變化，不過他收手，符文上的金字也随之消失。

“惡鬼，終究是惡鬼。”

他将銀劍插在地上，幾柄劍光沿着地底直接到青志身邊，封鎖了青志的魂魄。

“灰飛煙滅，是你應得的下場。”

青志魂魄的痛喊聲，在神智渾噩不清的沈逸耳邊不停響起，極度掙紮，滿是絕望。插在沈逸心髒上的黑色匕首慢慢消失，這是青志所幻化出來的，青志沒想着傷過沈逸，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