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有眼無珠
“她……”
這一回,該換我感覺到詫異了。我見過冒牌貨藏刀的微笑,也見過他毫不掩飾的仇視,卻從未見過他茫然失措的惶恐之色。
一開始,他都只是一個勁兒地呢喃着“她”、“她”、“她”,我就全當他是突然發瘋了,否則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現在這種情況。
半晌,他又突然停止了喃喃自語,一個猛子紮到我的跟前,蹲下身與我保持平視。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剛想開口問他又發什麽瘋,他卻猝不及防地一把揪住了我的領口。
這一突兀的動作,愣是把我吓了一跳。倒不是害怕他會對我做出什麽事情來,我是生怕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會驚醒我懷中的小婉滢。要知道,我現在沒有戴面具,還有,他現在的表情很是可疑,也很可怖,我不知道當小婉滢見到如此這般的一個“爹爹”,會被吓成什麽樣子。
冒牌貨不知道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拽着我的領口就想把我往上提。當然了,我是不可能會讓他如願的。
在他開始在手上發力的時候,我一把鉗制住了他拽着我的那只手,死死地将他按在了原地,順帶着用眼角瞄了一眼自己的懷中——還好,小婉滢只是皺了皺眉,伸手抹了下被我發絲撩到的鼻尖,之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長出一口氣,暫時安下了心。感覺到自己手中,那冒牌貨仍是不放棄地掙紮着,我定了定神,暗運一口氣,将一部分靈力集中到自己鉗制住他的那只手上,二話沒說,猛地一把将他的身子往自己身邊一扯。
他一個踉跄,眼看着就要朝我的懷中倒來。開玩笑,爺的懷,除了小婉滢,還有誰能入?趕緊給我滾蛋!
于是,趁他還沒穩住身形,我又是一記重推,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一直摔到了老遠老遠。
其實也就是十幾步開外的地方而已……
我當然知道他不可能輕易地就放棄抵抗,所以,趁着他費力爬起的那一小段時間,我施術暫時封閉了小婉滢的各種感官,讓她安心地沉浸于自己的夢境之中,之後,輕柔地将她暫時安置在了地上。
我起身,走到尚未站穩的冒牌貨跟前,完全沒給他思考和反應的餘地,擡手就是一耳光,直接就把剛勉強站起身的他,又拍倒在地。
不過這一回,他并沒有完全倒下,而是單膝跪倒在了地上。這一下下手不輕,我聽到了他的膝蓋與石板之間,因劇烈的碰撞而發出的沉悶聲響。
冒牌貨悶哼了一聲,我知道他一定很疼,甚至很有可能,那條跪倒在地的膝蓋骨已經全碎,但是他的臉上,卻完全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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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佩服他的勇氣和毅力,所以,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老老實實承認的話,或許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至于殺不殺你,就要看爺的心情了。”
“呵呵呵——”
冒牌貨的笑聲很是凄涼,像是從地獄發出來的一般,不是可怕,而是滄桑。
這讓我想起了那條滿是絕望的河——忘川河。
這種笑聲中所飽含的滄桑與無奈,是我在那一千年中,最熟悉的味道。
“皮肉之苦?真可笑!一副本就不該存活于天地間的臭皮囊,又怎知皮肉之苦為何?相較于銘刻于靈魂之上的苦楚,這一點兒痛,又何足挂齒?!”
“少他媽跟爺扯淡!也罷,就算你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了。再多的掩飾,也改變不了你倆意圖合謀置我于死地的事實!”
是的,我想我已經完全知道了。其實,事情一直都很簡單,也很單純。他們——他,和碧落,從一開始就因為某種我不知道的原因達成了共識,很純粹的共識,那便是要取我性命!
“幻月啊幻月,若不是情非得已,我真不想冒用你的姓名,這對于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最強烈的侮辱!我一直以為你僅僅是冷血兼無情,卻沒想到,你原來根本就是蠢,且是蠢得如此純粹!”
我雙手抱臂,冷笑着欣然接受了他對我所有的侮辱。
“無所謂,将死之人的臨終肺腑之言,我不介意悉數傾聽。還有什麽想說的麽?一并說完吧,就當是我大發慈悲,為自己積德好了。”
“噗——”
冒牌貨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卻發現那根本不是口水,而是滿口的鮮血,應該是剛才我那一巴掌的傑作。
他擡手擦了擦嘴角邊殘留的血痕,表情,又恢複了一如往常的笑靥。
“同夥?哈——希望借妖王大人您的吉言,我能有幸盼來作為她同夥而出現的那一天。但是現在,我不得不由衷地佩服你。”
“客氣了,你之将死,已即将成為事實,任何稱贊都無法改變這一結果。”
這話說過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錯了,其實他并不是因為怕死而開始巴結我,相反的,他口中所謂的“佩服”,才真正令我感到不解,也感覺到憤怒。
他說:“我佩服你,是在佩服你的有眼無珠!”
本來,我應該怒不可遏地立即掐斷他的脖子,然而,我卻在聽到最後那四個字的時候,遲疑了。
或許,他是對的。
我确實有眼無珠,所以,我才會天真到将一個成天将殺死我視為首任的人,留在自己身邊千百年,甚至是毫無保留地信任她、盲目地依賴于她。
還有,也是因為我的有眼無珠,才會白癡到将自己未過門的妻子都認錯,心甘情願地為着一個毫無意義的新婚賭約而奔波着。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放了你。”
冒牌貨應該是沒有想到,事到如今,我居然還會給他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滿心的驚訝、也或是驚喜,令得他連最基本的應答能力都在瞬間喪失。
我無視了他的愣神,自顧自問道:“告訴我,除了小婉滢和秦雪鳶以外,同在那三年間外出修行的弟子還有誰?她們現在都在哪兒?”
“死了。”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但也足夠了,看他那陰鹜的笑容,我便已經可以準确地猜出,是他“順手”了結了那群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