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聲嘆息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笑出的聲來,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僵硬且醜陋的。
終于,在見到漠塵痛心疾首的無奈之色後,我幹脆也收斂了這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漠塵,要不是看你現在卧倒在床,小爺我一定先抽你幾個大嘴巴,然後賞你幾個大鍋貼,最後再把你的屁股給踹爛!”
我轉過身去不看他,不管此刻自己的心情是有多沉重,至少、至少讓我在語氣上,盡量顯得輕松一點兒,哪怕只能讓漠塵這厮少內疚一丁點兒也好……就一丁點兒……
“爺知道你丫的現在肯定在心裏咒罵我,說我是個死沒良心的,你這麽替我擔心,我卻還這麽‘殘忍’地對待你。嘁——本來嘛,你這不是自找的麽?爺是誰?!堂堂妖族之王,怎可能需要你這不人不妖的半吊子來拯救?你說!你丫這不是找揍是什麽?嗯?”
如我所料,身後的漠塵在聽完我這番毫無說服力的說辭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出聲。
我大力地吸了口氣,直到快把自己的肚皮撐炸了才又緩緩出了口長氣。然後,強逼着自己回過了頭,再次對上漠塵那萬般心痛的神情。
“哈——瞧你那傻樣兒!”
他只是一味地注視着我,卻沒理我。
“喂喂——”我有些僵硬地舉起右手,在他專注到幾近呆滞的雙眼前,晃了又晃。
“你丫傻了?給點兒反應好不好?”
他除了眨眼和吐息,仍是沒有更多的動作和表情。
我不敢再多說什麽,當即反身便走,這厮剛才是不是說餓了來着?嗯嗯,對,我趕緊給他找吃的去……
吃飽了就好了!
吃飽了就好了……吧?
會好的。
……
“小月月!”
我才邁出一步,只是邁出,腳還沒有着地,因着轉身動作而垂于身後的右手,猝不及防地被漠塵拽了住!
“你又要去哪兒?!”
終于,漠塵徹底崩潰了!
他的樣子,分明就還是那麽虛弱,可此時拉着我的那只手,力道竟大得驚人!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思想意識将他支撐到這種境地,但他眼中和神色間所顯露出的惶恐,一覽無遺。
還有,那不斷滴落在我手背上的溫潤液體是何物?那足以令我聞之肝腸寸斷的抽泣聲,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樣的漠塵,是我從未見過的。傻瓜,他這是該有多害怕,才會卸下所有的僞裝,将自己內心的脆弱面盡情展現?!
“放心吧。”
我拍了拍漠塵拽住我的那只手,卻發現我倆此時的體溫,竟是如此得相似,亦或是可以說,我們倆都早已失了體溫……
“你丫這病怏怏的衰樣,我怎麽狠得下心舍你而去?!”
“所以……呢?”
看來,那日去冥府,真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看着漠塵不放心的眼神,聽着他難以置信的語氣,我的心,又是一陣刀絞。
我将拇指和食指環成一個空心圈的形狀,伸到漠塵滿是冷汗的腦門前,在他晃神之際,兩指一松——“啪”,彈了一下他的腦門。當然,力道自然也是控制好的,僅夠收回他的心神罷了——因為現在的他,确實太過脆弱,我害怕,只一個不小心,他便會……
我驚懼地收回自己的胡亂揣度,擠出一抹難看到極點的笑容,對着面前這個惴惴不安的家夥說道:“所以啊,我不會再去送死了。雖然冥主那老不死的不會容許小爺我毀約,但我還有時間。還有兩年,不是麽?漠塵,你放心,至少在這兩年的時間裏,我會好好活下去。”
我以為我的這番話,足以讓他安心,可他卻連消化我這話的時間都直接省去了,緊接着我剛落下的話音便問:“為什麽?”
為什麽?
“如果真的需要一個理由……”
我想了想,同時對上了漠塵焦急的眸。
“漠塵,原諒我的自私。原本,我回來,只是因為一個人。你這麽聰明,一定猜得到我指的是誰。”
我如是說着,帶着滿心的歉疚——我的朋友、兄弟,為了我如此作踐自己,我卻獨獨是為了個女人才……
感覺到漠塵拽着我的手有了些許的松動,我一改我倆的主次,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漠塵,你知道的,我是王,我的世界不存在‘對不起’這三個字。但是這一次,請收下我的這句‘對不起’。”
“小月月,你不必……”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漠塵,對不起,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只是自私地想着自己,我口口聲聲說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卻始終只是把你當成單純的‘朋友’,不像你,已經把我看成是可以視為生命的‘親人’!”
我手心中的那只手,有了微微的一怔。
“親、人……”
我傾聽着漠塵的低聲呢喃,緊了緊兩手緊握而成的那只拳:“是啊,親人。漠塵,我一直用自以為是的高傲無視着所有人對我的付出,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你……所以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這聲‘對不起’,我也不會怪你。但是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從這一刻開始,我賴以生存的動力,又多了一個。”
漠塵當然知道我這話的意思,可是我不懂,他此時臉上露出的錐心之痛是為了哪般?
“喂喂喂——!我說你小子可別得寸進尺啊!小爺我都放下架子給你賠不是了,甚至還……還……還說了這麽一長串肉麻兮兮的話,你丫這反應似乎不太應景啊!”
這一回,漠塵徹底松開了拉着我的手,重新在床上坐穩,雙手吃力地撐住床板,一點一點,緩緩地朝着床的裏側挪去,最後,抱着雙腿蜷縮在了靠牆側的床尾。
我擡了擡手,想叫他,卻在張口之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小月月……”
到最後,還是漠塵先開了口,聲音一如之前那麽消沉。
“你不用為了我這樣的人放下自己的妖王身段,不值得。”
莫名的,漠塵此話一出,我的心裏慌亂不止,但我終是不敢表露出來,于是,只得繼續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故作從容地問道:“你丫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你背着我偷漢子、讓我戴綠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