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蓋世英雄趕緊來解救吧

非常出乎意料,首先迎接江嶼的是震耳翻天的轟響音樂,他能聽見對方扯着嗓子喂了好半天,但自己實在不好用相同音量聊天,顯得傻逼。

江嶼靠在陽臺上等着,等對面找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他們終于能順利對話了。

“你誰啊?”

“……”江嶼覺得這人說話聲音有點耳熟,但态度卻不敢恭維,“你哪位?”

那人笑了聲,說:“林瑟舟,你認識他嗎?”

“認識,”江嶼一怔,脫口而出,“他怎麽了?”

“他快被人打包裝進麻袋,兩眼一黑抗進深山老林喂狐貍精去了,”這男人說話時吊兒郎當,每個字都含着不正經的笑,“蓋世英雄趕緊來解救吧。”

雖然他十個字裏面有一大半都是沒用的廢話,但江嶼挑着重點信息聽明白了,心驚肉跳,“你想幹什麽?”

“大家都是正經人,我能幹什麽啊,”那人轉身又回到了莺莺燕燕的叢林,說話音順勢提高,“兄弟,我一會兒還有事兒,你能過來把他弄走嗎?”

江嶼:“在哪兒?”

“酒吧,定位我發你微信上,快點兒過來啊,”不正經男人十分不見外,“老子的春宵一夜就指望你了。”

這人要是擱在平時,江嶼一定會把他當成腦子短路的電信詐騙,但沒辦法,江嶼神色複雜地盯着林瑟舟微信發送的定位——

眼下這狀況,純粹屬于‘你的人在我手上’。

江嶼跟江念堯和蔣松打了聲招呼,沒具體明說要去幹什麽,只讓他們倆老實在家待着。

酒吧位置離家不遠,就在隔壁商業街,江嶼騎着小電驢,十分鐘就到了定位目的地。江嶼沒來過這些地方,進門後成了鄉巴佬開眼界,完全找不着北了。

江嶼瞎子摸路,九曲十八彎,在各個角落遇上了各類熱情洋溢的同性,他們完全不把彼此當陌生人,對着江嶼的臉滿口誇贊,上手就抱。

江嶼一身冷汗,吃不消這種套路,也終于明白自己所在酒吧屬于小類種——性別與愛好相同。

身處艱難萬險,江嶼直接給林瑟舟手機打了個電話,依舊被那個不正經男人接通。

“到哪兒了?”

江嶼擡頭正好看見廁所标志,他報了位置,又問:“你們在哪兒?”

男人扯着嗓子喊:“什麽??”

“操!”江嶼氣不順地罵了一聲。

他轉了個身位,相對安靜些,張開嘴也想喊,左肩突然搭上一只手。

江嶼反應很快,卻還是被那手輕佻地勾了衣領。

“喲,帥哥,一個人啊?”

江嶼眼皮一跳,回頭看見的人十分眼熟,他手裏的手機也眼熟——是林瑟舟的。

江嶼指着那手機問:“你給我打的電話?”

男人松開手指,說:“是我。”

江嶼對着眼前的男人猶疑片刻,問:“顧醫生?”

男人樂了,“哎喲,你還記得我啊?”

這人名叫顧典,是林瑟舟介紹給江嶼的內科醫生,他去醫院拿藥的時候,兩人見過面。顧典穿着白大褂時挺儀表堂堂的一位男子,而眼下這一言難盡的德行,說實話,江嶼沒敢認。

江嶼幹笑:“倒是記得,沒敢聯想。”

“這有什麽不敢的,大膽往深入想啊!”顧典攔着江嶼肩,把他往就把深處帶,“你跟瑟舟很熟?”

“還行,剛認識不久。”江嶼回答得嚴謹,又問:“他怎麽了?”

顧典不立刻回答,把江嶼帶到吧臺,打發走幾個弱柳迎風的小白臉,指着不省人事的林瑟舟,對江嶼說:“他喝多了,走不了路。我這兒晚上還有事,能在你那兒借放一晚嗎?”

林瑟舟雙眉緊擰,閉着眼,右手頂着太陽穴,醉得十分端莊。

江嶼仔細看林瑟舟,心下千回百轉——人讓自己帶回去,總是不太妥當的。

“他……”江嶼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你讓我把帶回去,是不是得先跟他家裏人打個招呼,平白無故失蹤了,我怕鬧出誤會。”

“哎呦我去,林瑟舟一個在奔四路上不太平順的男人,你怕什麽誤會。”顧典不以為然,“你還想找他家裏人?放心吧,他爸媽快十幾年不管他了——放心抗走!”

“不是,”江嶼以為顧典理解能力不行,于是直接說:“你為什麽找我?林老師他不是有個男朋友嗎?”

顧典直接樂了,“一個事業還成的中年男子,大晚上有家不回,來這種花花世界借酒消愁——帥哥,你猜大概率出于什麽原因?”

江嶼猜到了,但不好明說,他揣着明白裝糊塗,眨了眨眼,問:“什麽原因?”

顧典更樂了,“林瑟舟上哪兒找的你?我以為他就喜歡夏禾秋那種欲擒故縱的作精,沒想到口味還挺多變。”

太欠揍了。

江嶼皮笑肉不笑地問:“我屬于什麽口味啊?”

“我哪兒知道,”顧典上下打量一番,說:“沒嘗過啊!”

江嶼不說話了。

顧典起了興致,暫時把林瑟舟扔一邊,“要不咱倆就不管他了,帥哥——你看我怎麽樣?有興趣嗎?”

“沒有。”江嶼面無表情繞開顧典,他側身低下頭,離林瑟舟又近了些。酒味很重,不知道是酒吧地氛圍,還是從林瑟舟身體散發的。

江嶼看夠了,又擡眼對顧典說:“行了,你把話說清楚,我就把人帶走,咱們該幹嘛幹嘛,你不是還有事兒麽。”

“失戀了,鬧得不太好看,找我訴苦,我也不能跟他共情啊,只能陪他喝。喝還喝不了多少,”顧典想着自己難得一約的春宵,十分無情地說:“沒勁。”

‘鬧得不太好看’這話背後信息量很多,顧典雖然不着調,但也不會把朋友難堪的隐私放在臺面上跟人分享。

顧典見江嶼又沉默了,他繼續補充:“老林說夏禾秋走了,走哪兒去了我不知道。我用他手機給夏禾秋打了電話,已經被拉黑了,微信也拉黑了,我沒辦法了啊!”

江嶼問:“那你為什麽找我?”

“他通話記錄一串陌生號碼,我估計都是學生家長和同事,我不敢驚動啊!”顧典挂着意味深長的笑,說:“你是他微信聊天記錄上除了我之外的第一人,看着也不像官方社交關系——我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你呗。”

江嶼聽着顧典話裏有一語雙關的意思,但他沒來得及問,林瑟舟突然有動靜了。

林瑟舟滲出滿額頭的冷汗,臉色在五光十色的彩燈下愈發慘白,他捏着太陽穴的手移到腹部,痛苦又克制地哼了一聲,看上去十分難受。

顧典:“啧——”

“我知道了。”

江嶼沒聽顧典繼續往下‘啧’,他擡起林瑟舟的胳膊,圈着自己的脖頸,然後輕輕在林瑟舟耳邊問:“林老師,你還能走路嗎?”

林瑟舟依舊閉着眼,呓語似的說:“能……”

顧典:“我操——”

江嶼翻了個含蓄的白眼送給顧典,又不太含蓄地說:“顧醫生,在這兒操恐怕不太合适,找個地方關上門,好好玩——我們走了,不打擾你了,再見。”

顧典:“……”

江嶼穿着長褲遮了腿,表面上看不出異樣,他背着林瑟舟走路時的身形不穩,顧典突然回憶他們上回在醫院見面時的場景,才想起江嶼沒有右腿。

以為是朵白蓮花,沒想到是個帶刺的變異品種。

其實林瑟舟沒喝多少,但他酒量不好,碰上烈性的,半杯就倒。好在林瑟舟酒品佳,不論醉到什麽程度,他不鬧不瘋,安安靜靜地被江嶼帶着走。

江嶼沒料到最後是這個局面,他騎着小電驢,再帶個半醉不醒的人,恐怕很難駕馭。江嶼站在酒吧門口,攔了好半天的車,沒成功。

林瑟舟身體越來越重,神魂在期間逐漸消散。

江嶼微擡起頭看林瑟舟,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開口問:“林老師,你怎麽樣?”

林瑟舟過了很久才接收到了信號,很小聲地回答:“難受,我想吐。”

江嶼聽見了,他打消了坐車的念頭,帶林瑟舟往自己的座駕走。

兜風呗。

擺弄醉鬼的難度很大,江嶼先把林瑟舟弄上後座,一手扶穩了,再讓自己上了車。姿勢擺好後,江嶼換了一只手控制住車頭,另一只手撐着林瑟舟,慢慢靠着自己後背。

江嶼商量着問:“林老師,把你的大長腿收收?”

林瑟舟照做了。

但車小,而林瑟舟的腿實在顯得長,他蜷縮在小電驢的車後座,看上去有些滑稽。

江嶼在忍俊不禁下詢問:“坐穩了嗎?”

林瑟舟從哼聲中帶出個嗯字。

江嶼又說:“那我開車了?”

林瑟舟接着哼。

江嶼哭笑不得,“你到底醉沒醉啊,林老師?”

林瑟舟說不出話,只能嗯。

江嶼上半身坐得筆直,又覺得脖子癢,他悄悄回頭看,看見林瑟舟的發頂——小辮快散了。

林瑟舟就這樣把臉埋在江嶼的後背上,突然貓似的,用額頭蹭了蹭。

“你……”江嶼被林瑟舟蹭得話說不利索了。

林瑟舟仿佛醉出了新人格,招人心癢的小動作信手拈來——

他蹭夠了,雙手從兩側環住江嶼的腰,軟綿無力地扣住,給自己岌岌可危的平衡感找了一個支撐點。

“……”

江嶼無聲嘆着氣,他能隔着不太厚的衣料,感覺到從林瑟舟身上傳過來的體溫。

微燙的,帶着酒香。

攜着周邊車來人往的璀璨夜景,紙醉金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