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朝堂經歷了一番天翻地覆的改變。

新帝攜雷霆手段回京,在封閉九門的同時,先發動了宮變。宮裏群龍無首,按理說帝不在京,宗室需有人協同留守在京的官員監管皇宮及京城各項事宜,只可惜宗室這邊挑大頭的恰恰就是宣王。

所以宮變幾乎沒費到新帝什麽功夫。

接下來留守在京的各部高官被召入宮中,宮外各家府邸被控制,同時被新帝從承德帶回來的那部分官員也登場了,之後如何選擇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會留守在京裏的高官,大多都是五寺六部的副官,若是主官,應該早就跟到承德随駕在側才是。如今主官都低頭了,他們這些副官沒道理不低頭。

說到底,這江山是衛家的江山,争來争去肉都是爛在一個鍋裏,輪不到別人,也不會輪到別人。

誰做皇帝,除了那極個別人家,并不影響其他人什麽,之前做什麽官,以後還做什麽官,說不定因為你識趣,還能再進一步。

而封閉的九門,恰恰是為了應對宮變之初的動亂,以及控制那極個別幾家。

這幾家大多都和廢帝有着莫大的利益關系,其中就包括了李德妃張賢妃甄貴妃所在的李家張家甄家等,平順了這些隐患,才是九門大開,昭告天下。

如此雷霆手段,讓新帝登基時幾乎沒碰到任何阻礙,而随着其登基之後,又有多家遭到清算和處置。

或是罷官或是貶黜,細究起來都和被廢為庶人的皇子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沒有被牽扯的,無不慶幸不已,同時還不忘盯着一直沒有動靜的黎家,有些牽扯關系的都害怕接下來輪到自己。

謝家就在其列。

本來謝首輔謝宏豐也該随駕去往承德,無奈腿上生了個瘡,只能暫緩前去,誰知竟會碰上這麽一場事。

看似他德高望重,竟因為一場病置身事外,可随着李、張、甄家等皆被處置,無數人盯着黎家的同時,謝家也被牽扯在其中。

要知道謝家可有個女兒被賜婚給了廢太子,原定是十月大婚,這些日子謝家為了籌備女兒的婚事,也是出了好幾次風頭。

Advertisement

眼看就快到日子了,偏偏出了這等事。

從規矩上來講,既然賜了婚,聘禮也收了,無論過不過門都算男方家的人,謝家自然也算廢太子的姻親。

可恰恰是這樣,才讓謝家人心驚膽戰。

幾個皇子的外家以及姻親家,皆受到不同程度的罷黜,難道輪到謝家就能置身事外?要知道那可是廢太子,新帝首要解決的心腹大患。

一時間謝家愁雲密布,家中女眷日日啼哭落淚,男人們也是唉聲嘆氣,更不用說是謝首輔了。

正一籌莫展之際,有人給謝首輔出了個法子,為何不趁着新帝還未對黎家動手之前,主動像新帝示好并與廢太子及黎家撇清關系。

如此一來,首輔既能得到新帝信任,說不定還能留在內閣,另一方面也能讓謝家免予傾覆之危。

謝宏豐覺得此法甚好,唯獨不好的就是這麽做未免太顯眼。

要知道,自打新帝發動政變登基以來,大部分官員都是從衆的态度,混跡官場多年的大人們是不會輕易留下令人诟病的把柄。

當然不刨除有人急于想讨好新帝,但既然能為官多年,‘穩’字是首先必要。所以大多數人都是見有人出面挑了頭,才逐漸向新帝妥協。

其中輕重極不好拿捏,太容易妥協會被人诟病貪生怕死貪圖富貴,太負隅頑抗怕招來新帝忌諱,以後落得官場黯淡的下場。

不過這對有些老油條來說,并不難,覺得難的是那些不夠穩重又沉不住氣的愣頭青。想當初謝首輔屈服于新帝之前,不也是做了好一番姿态?

現在讓他因怕受廢太子牽連,就主動做出撇清之舉,會不會有人诟病他謝家貪生怕死,見利忘義,落井下石?

這些都是謝首輔要考慮的。

可考慮了一晚,謝宏豐就想通了,此舉勢在必行,除非他願意看到謝家真被牽連。要知道謝家可不止他一人,這麽大一家子人、謝家百年的傳承,都擔負他一人之肩。

想通了,謝宏豐就不再猶豫了,擇了個合适的時間去求見新帝。

期間各種鋪墊才說出想解除婚約的意思,當然也不忘隐晦地、不着痕跡地、讓人日後抓不住手腳地,表述了一番效忠之心。

對于這些官場老油條,新帝衛臻再熟悉不過。

話裏彎彎繞繞極多,表述忠心是為了讓他能同意廢除婚約之事,為此不惜以自身為砝碼,想必他因剛登基急于穩定朝廷,定不會拒絕謝家的效忠。

至于為何話說得這麽隐晦,還是半暗示的?不過是怕他皇位坐不穩,若有朝一日局勢逆轉,也不會讓人拿住話頭。

方方面面都有顧及,準備做了好幾手,誰聽了這話不得贊一聲絕,這才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中流砥柱!

說話間,其實謝宏豐一直觀察着新帝的臉色。

見新帝嘴角含笑,心中已經穩了一半,誰知新帝又露出幾分遲疑之色,這讓謝宏豐心裏咯噔了一下。

“陛下……”

新帝和顏悅色:“按理說,謝大人提出的要求并不為過,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侍,男婚女嫁需得自願,可……”

他嘆了一聲,臉上帶了些惆悵,“朕這侄兒也算是朕從小看大的,長輩之間的恩怨,朕其實不想牽扯小輩。”

謝宏豐心裏明白這不過是冠冕堂皇之詞,只是長輩恩怨,你為何奪了皇位,而不是還位給太子?

“……朕已将其廢為庶人,如今再讓朕廢掉婚約,朕着實不忍。不如這樣,婚約是兩個小輩的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插手了,若謝姑娘能說服傅兒放棄婚約,朕就準許他們的婚約作廢。”

謝宏豐不敢也不能拒絕新帝,只能匆匆回府将此事告知家人。

其次子謝邴也就罷,兒媳戚氏聽說要讓女兒親自去說服廢太子解除婚約,只覺得天要塌下來。

當着公公面不敢說,等夫妻二人回到自家院子,戚氏哭訴道:“爹怎能同意這種法子?讓玉琴親自出面,此事若傳揚出去,玉琴以後還如何嫁人?”

“你沒聽爹說是陛下如此決定的,爹他能當面反駁回去?爹為了玉琴,已經潑下老臉,親自去跟陛下說了,你還想爹怎麽樣?”謝邴皺眉斥道。

戚氏不甘不願道:“這門婚事當年不也是爹定下的,怎麽現在要退婚的時候,反倒成了我們二房去麻煩爹?不是爹想和黎家和中宮一脈結下姻親,此事也成不了,得好處時你好我好,出了事就全是我們二房的錯……”

“你還說?!”

謝邴一巴掌扇在戚氏臉上。

“現在你知道抱怨了,當初女兒要當太子妃時,你在妯娌親戚面前顯擺時,怎麽沒見你抱怨?你現在就去把這事跟玉琴說了,之前宮裏送來的聘禮和之前的吉禮都要退還回去……”

聽說聘禮吉禮要退還,戚氏顧不得因被打而哭了。

“那些東西有不少都用掉了,尤其是其中的布料,還有一些金器,怎麽退還回去?”

要知道當初聘太子妃,宮裏可是出了大手筆,聘禮由禮部包辦,皇後一手準備的,其中不乏哪怕是他們這種人家都見不到的物什。

由于家中親戚衆多,上面還有婆婆要讨好,戚氏便挑了些東西送了出去,反正所占的數量也不多,到時候再用別的東西充上就是,總不至于讓女兒失了臉面,現在要讓補上聘禮吉禮,她從哪兒變回來?

“不管怎麽退還,總是要退的,你去列個單子出來,把中間少了的列出來,我們二房能湊先湊一湊,湊不了我再去找爹。”

“可就算我們湊齊了聘禮,玉琴也會去說,那廢太子真願意失掉這門親事?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以後就算不死,也是被圈禁一輩子的命,他能舍得退掉這門親事?定會攀着咱們玉琴,跟着他一起被圈。指不定新帝也是這麽想的,為了宣示自己對侄兒仁德,給廢太子留個後,等到時候廢太子死了,有個後也不至于難向世人交代。”

戚氏其實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就是知道這種可能性極大,又能怎樣?

陛下既然願意松口,他們就要去試,總比拖累了一家子強。

門外,莺兒略有些憂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

“走吧,我們先回去。”

福兒心心念念就是東宮她的床下藏了不少銀子,沒想到被押回皇宮後,他們又被關進了東宮。

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喜的是,東宮沒被人查抄,她的銀子沒被人發現,還在原處。

悲的是還是她跟衛傅二人被關在這裏,依舊沒見到小喜子等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被關進了端本宮,這地方比之前那個小院要大的多。

只有他們被送回了宮,三皇子及貴妃等人并沒有,據臨進宮之前侍衛所言,這些人是要關到別處的。

被押回宮的第二天,福兒等的‘救命人’來了。

是一個給她跟衛傅送飯的小太監。

不是尚食局的人,而是汪椿的人。

據說如今四妃的家裏都被抄了,那些被廢的皇子公主妃嫔們都暫時被關在安樂堂一旁的養蜂夾道。黎家暫時沒事,一直緊閉大門不見客,皇後娘娘自打從承德回來後,就回了坤元宮。

小太監也說不太清楚,只簡短地幫忙遞了幾句話,順便還帶來了一個消息,福兒的阿爺來皇宮找她了,汪椿見到了人,讓她不要擔心,等過兩天他會找機會來與她細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