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概是人有先入為主的觀念,福兒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下意識覺得新帝是不是想羞辱衛傅。

不是她自我貶低,而是事實上她還是衛傅的宮女,雖然現在經過一系列的大變,現在太子不是太子,宮女吧還是宮女。

誰知道衛傅卻接受良好。

他只是如釋重負笑了一下道:“這樣也好,總要給你跟孩子一個名分。雖然這名分……”

見他露出黯然之色,福兒忙道:“我其實很想要這個名分,不然咱娃生下來,這麽不清不楚的,我倒覺得委屈他了。而且這麽一來,我也能跟我爺交代了,免得我爺總覺得我是被你糟蹋了。”

後面這句,她其實故意逗他樂的。

他倒也樂了,卻在下一刻将她擁進懷裏。

“福兒,我很感激上蒼讓我在面對這一切時,還有你陪着我!”

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福兒格外不自在。

“說這些做什麽?我們本就是福禍相依。”

“是啊,福禍相依。”

他低聲喃喃,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掌心裏她的手。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這端本宮太大,若不是守在門外,外面來了什麽人,其實裏面很難察覺的到,福兒忙松開他,朝外面走了去,衛傅拉她都沒拉住。

“你小心肚子……”

“陳司膳?”

Advertisement

陳司膳面容憔悴了許多,但精神還算不錯。她身後跟着幾個宮女,其中一個宮女捧着的托盤中放了兩套紅色的喜服。

看到福兒,她露出一抹笑。

“陳司膳你這是?”

“我來給你們送喜服。”

說話時,陳司膳看了衛傅一眼,又道:“上面交代,到底是件喜事,禮不可廢,雖不能大辦,但花燭喜服還是不能少的。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今晚吧,我是過來幫你們布置屋子的。”

說是賜婚,但沒想到前面消息來,後面就有人來辦事了。

福兒有些話想跟陳司膳說,就跟衛傅說了一聲,領着陳司膳往一旁堂室裏去了。

“姑姑你還好吧?我聽汪椿說,尚宮局那亂了一陣……”

陳司膳嘆了一口氣。

“确實亂了一陣,不光是六局,陛下之前回京先封閉了皇城,又封閉了宮門,那時宮裏就亂了,只是被壓着。後來新帝登基,一切慢慢恢複如常,但由于廢帝關系,六局和內侍監都經過了一番整頓。

“大概是對以前的舊人存慮,許多以前的老人都被撤換掉了,胡尚宮和何尚宮也不例外,六局人人自危,女官檢舉女官,宮女檢舉女官,落馬的女官無數。你剛回宮那會兒,我被禁在尚食局裏……”

“那姑姑現在?”

陳司膳灑然一笑:“現在算是官複原職了吧。”

“是跟皇後娘娘有關嗎?”

陳司膳一愣道:“沒想到你竟然猜到了。”

說着,她又道:“你猜的沒錯,不光我,王尚食和胡尚宮都官複原位了,算起來也是托了皇後娘娘的洪福。”

福兒遲疑了下:“那娘娘她現在好嗎?”

陳司膳往一側的多寶閣看了一眼,道:“好與不好,旁人怎麽說得分明,但據說新帝有意立娘娘為皇後……”

福兒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那怎麽能行?外面人不會說嗎?大臣難道不會反對?”

多寶閣後面也傳來一聲輕微響動,不過福兒并沒有注意。

陳司膳嘆了口氣,眼神十分複雜。

“帝王心思,哪是常人能揣測的,不過我聽王尚食說,娘娘不願丢黎家的臉,大概會改頭換面一番。”

“怎麽改頭換面?”

那就不是她們能揣測的了。

因為這件事,福兒也沒心思問別的了,陳司膳出了去,帶着幾個宮女将正殿布置了一番。

不過是挂了些紅,擺了香案,又把寝殿布置了一下,當做新房,并在殿門外挂了紅綢。

臨近傍晚時,福兒和衛傅換上大紅色喜服。

沒有敲鑼打鼓,沒有鞭炮聲,只有陳司膳作為司儀,引着二人行了禮。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拜高堂時,由于沒有高堂在,就對着一張空置的寶座拜了一下。

其實福兒和衛傅都心裏明白,那張寶座代表的是皇後,甚至可能二人這場婚禮,也是皇後的意思。

兩人都拜得心甘情願。

拜完後,引入新房,除了合衾酒外,還有一桌豐盛的酒菜,陳司膳說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

龍鳳花燭高燃,合衾酒醉人。

雖然此景不對時,但人生就這麽一次,還是高興為多。

“你多吃點,吃壯點,我也多吃點,把肚子裏的孩子養得壯壯的,不能辜負娘娘的一片心意。”福兒一邊給衛傅夾菜,一邊道。

最後兩人把一桌膳吃得一空,幸虧福兒肚子裏有娃,倒也不用愁洞房花燭夜怎麽辦了。

次日,陳司膳又來了。

除了是收拾昨日布置的東西外,還領着福兒去了一個地方——坤元宮。

坤元宮與以往相比,似乎沒什麽不同,又似有很多不同。

不同于當初福兒還沒進東宮時,前來給皇後過眼,這次還在那個地方,卻是物是人非。

福兒發現皇後瘦了很多,但精神還算不錯。

“娘娘……”

她跪了下來,未語淚先流。

福兒從不是喜歡哭的性格,她也不知為何這時沒忍住,似乎是心裏有很多委屈,終于碰見能做主的長輩了。

“哭什麽?本宮記得你一向膽大。”皇後道。

又叫人拿來帕子,給福兒擦臉。

擦完後,有人捧來了一盞茶,遞給福兒。

福兒還有些發愣,直到捧茶的宮女對她做了個手勢,她才匆忙捧着茶站起來,又來到皇後面前跪了下。

“娘娘喝茶。”

“叫娘。”皇後淡淡道。

福兒忙又改口。

“娘,喝茶。”

皇後把茶接了過來。

緩緩地一下一下地撇着上面的浮沫,撇幹淨了,才湊到唇邊,啜了一口。

有宮女上前來接茶盞,又有宮女捧了帕子,還有個宮女端了個托盤來。皇後将茶盞遞出去,又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拿起托盤上的東西。

是一枚鳳簪。

她微微俯下身,認真地将鳳簪插在了福兒的發髻上。

福兒沒看清是什麽東西,只知道是枚簪子。

“謝謝娘。”

突然,皇後一把抓住她的手。

福兒下意識擡起頭,對上皇後微微有些泛紅,卻依舊沒哭的眼睛。

“娘娘……”

“我把我兒交給你!”

福兒一愣,忙點了點頭。

“你和他都要好好的,還有你肚裏的孩子。”

福兒的手被抓得很疼,但她依舊點着頭。

“明日你們就會離開皇宮,被流放到建京一帶,你家鄉是那裏的,本宮知道你素來有主意,膽子大,你要照顧好他,他……”

皇後越說越慢,似乎有千言萬語,卻無從出口。

“娘娘不見一見殿下?他一直很擔心您。”福兒沒忍住道。

皇後收回手,道:“就不了。”

“可……”

“你去吧。你是本宮的兒媳,該給的聘禮本宮會給你,那有一個箱子,你帶回去。”

看得出皇後不願再多說,福兒只能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去。

伴随着她而去的,還有個捧着個小箱子的宮女。

……

次日,一輛馬車駛出皇宮。

福兒一直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可都沒有看到想看的人,直到看見有個人影出現在宮門上的城門樓上。

“殿下,殿下你快看。”

衛傅其實知道她在看什麽,不過他并沒有阻止,只是佯裝不知地埋怨她不注意肚子。

此時她如此激動,讓他去看什麽不言而喻,他反而情怯。

最終,他還是被福兒拉出了車窗,往那處看去。

風好大,吹得人眼睛都迷了。

城門樓上,一直冷靜漠然的皇後,終于忍不住了。

她下意識往前撲了一步,扶住城牆,往那裏看着,一直看到眼睛花了,那輛馬車消失在眼前。

一襲披風從後面裹住了她。

“天冷,不要站在這裏太久了。”

皇後默默地站着。

“他有了妻,有子還在腹中,過幾個月就能誕下。這一路上,有那女子的家人照拂,難道你還不能安心?”

提到安心這兩個字,皇後終于忍不住了。

“我怎麽安心?怎能安心!衛臻,你到底看上我哪兒了?看中我哪兒了?你不如殺了我,殺了我!”

他緊緊地抱住她,任她歇斯底裏地叫罵厮打。

直到她精疲力盡,他抱起被披風裹緊的她,緩緩步下城樓。

三日後,宮裏傳出廢後薨逝的消息。

五日後,新帝下旨立鎮國公黎家嫡三女為後,不日舉行封後大典。

黎家哪有什麽嫡三女,鎮國公夫人已是臨近花甲之年,就算想生也生不出。

不過陛下說有那就是有。

其實京裏很多人都知道怎麽回事,但由于新帝自登基以來,手段雷厲風行,許多人家都處于戰戰兢兢中,也沒人敢說什麽。

而此時,被流放的一群人早已離開了京城,踏上了前往遙遠北方的漫漫之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