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幸災樂禍犯法嗎？
一路跑出實驗室，直到站在走廊的陽光裏，江漁也不住地喘息着，感覺脊背發涼。
她整個人靠在走廊邊，微微地喘着氣，好像自己剛才一直處于窒息狀态。
一只寬厚的手撫上她脊背，她卻像被蜘蛛怕上身一樣，誇張地轉過身，卻撞見陳淺尋那張稚嫩的娃娃臉。
他淺淺笑着，微微自然卷的頭發在和煦的陽光下，很像一只善良的蘑菇。
“江學姐，你是不舒服嗎，臉色蒼白蒼白的。”
她剛要開口，陳淺尋又說：“你要是……我的儲物櫃裏有紅糖，要不要給你去熬一碗。”
需要這麽貼心嗎？高夕遙為什麽會招這麽有人性的研究生，來跟他優劣互補的麽？
第一次遇到這麽溫暖的雄性生物，江漁很想說她頭暈，可她豈止是頭暈啊！
她還胸悶，氣短，眼花，耳鳴——已然加入更年期綜合征套餐了。
江漁張了張嘴，卻一個音都發不出。她以前很鄙視瓊瑤劇的女主角們，受一丁點刺激就要死要活要跳河，矯情得上了天。可她現在居然也矯情成精了，不就是聽到高教授要追泡爺嗎？她現在作天作地是要幹嘛，高教授又看不到！
一想到高教授看不到，江漁頓時清醒了許多。好像大哭大鬧的熊孩子，眼見無人打理自己，就馬上乖乖不哭了一樣。
“學姐，你要是不舒服，千萬別硬撐。你要不喝紅糖，我送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吧？”陳淺尋還不放棄關心。江漁想擺擺手讓他退下，可整個人一個踉跄，差點栽倒。還好陳淺尋眼疾手快，将她護在懷裏。
啊……江漁閉上眼，鼻子裏全是大男孩們特有的氣息。是陽光+足球場青草+洗衣液+一點點汗的味道。
陳淺尋不由分說地把她整個人背起來。江漁雖然意識略有渙散，但殘存的理智讓她抗拒着：人來人往太不好意思了吧！
“現在是午休時間，沒人的。”陳淺尋安慰道。
江漁索性閉上眼不去想其他。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只有兩個名字，像高遠上空盤旋的禿鹫，不願離去。高夕遙和連小泡，這兩個在她心中，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為什麽高夕遙會對連小泡感興趣啊，不科學，這不科學！
陳淺尋的步伐快捷而穩健，江漁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人背着在走，她像坐在一艘穩當的郵輪一樣，駛向某個幸福彼岸，仿佛永不會半路撞上冰山。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中時，自己暗戀的高二學長，卻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時候跟泡爺表白了。似乎每一個她覺得還不錯的男孩子，都會喜歡泡爺呢？這是什麽詛咒麽？
不，她并不覺得高夕遙還不錯。雖然客觀來說，的确如此。
紛紛亂亂的細碎情緒在江漁的大腦裏開始打群架，她無力招架，只想落荒而逃。
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躺在學校醫務室打葡萄糖了。
“醫生說你只是低血糖，沒事的，放心吧。”陳淺尋說，“不過看了你的體檢報告，感覺學姐你還蠻适合做我們的實驗做志願者。”
“什麽志願者？”江漁強打精神。
“高教授沒告訴你？”陳尋淺奇怪地說，“上次開會正好說到，GST-100的臨床試驗因為找不到合适的志願者才擱淺的。我猜高教授早就知道你的體質是适合的，可他就是不願考慮你。”
江漁心頭莫名流淌過些許暖意，“為什麽不考慮我？是不是你們給的錢不夠多。”
她覺得自己很幽默。陳淺尋無可奈何地看了看她，“江學姐，你為什麽總喜歡把自己說的這麽不堪？”
她沉默了。陳淺尋的話戳到她心裏去，正中十環，準确無誤。江漁的确習慣于自黑，總覺得自黑在線，別人就不會指責她了。她是玻璃心，一旦被人指責就會玻璃心爆炸。所以不如搶先自責，讓旁人無法開口。
陳淺尋不知道，這只是她的自我保護之道。可她還是很感謝他，因為其他人會以為，江漁就是這樣不堪的人。
只有他，看穿了她的勉強。
“真不愧是我一個高中的學弟，就是有成為我肚子裏蛔蟲的潛質呢。”她故作大方地擡起還紮着針的手，想去揉一揉陳淺尋的卷毛兒。
“這樣看，你跟高教授還挺像的，遇到問題都喜歡自己撐着。”
“你這麽了解他，不會是喜歡他吧。”即使渾身無力，也不妨礙江漁笑得非常猥瑣。
陳淺尋的臉上有一種天真無邪的正經：“江學姐，高教授只是看起來很冷血，但他不是壞人，我當初能被ST大學錄取，是他跟院領導據理力争的，把我破格錄取的。”
“因為你帥嗎？”
“并沒有，我當時英語沒有考過國家線，是高教授堅持說，不能因為一分之差，把一個科研潛力股拒之門外。他是真的熱愛科學，否則我也不會來到ST，”陳淺尋的聲音微弱下去，“更不可能再見到你了。”
細碎溫暖的話語，本該是熨帖人心的雲朵，卻讓江漁頭皮發麻，她想：我這樣的人，遇見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所以你不要誤會高教授，他早就知道你的身體素質适合我們的臨床試驗，之所以死不松口，就是因為潛在的副作用太大。高教授他……”陳淺尋閃動着修長的睫毛，“他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江漁心頭一暖，但她很快意識到，高夕遙不希望傷害她的想法，就像他不想傷害路邊流浪的阿貓阿狗一樣。
沒什麽特別所指。
不過，也難怪最近總看到他愁眉不展，原來是因為臨床試驗。江漁松松探口氣，想把酸痛的雙腿架到凳子上，她幸災樂禍地想：原來高夕遙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他也會遇到麻煩事。
不過，這樣的他，倒顯得有幾分真實了。不再是喜馬拉雅頂峰的雪，高冷，遙遠，不容靠近。
正事兒都沒做完，還想着泡妞！
江漁覺得他真是活該。
她很想幸災樂禍，卻偏偏，高興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