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林朝禾回來的時候, 就看到舒荔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翻找着,活像只忘記糧食藏在哪裏的小倉鼠。
“怎麽了?”
丢一個小皮筋不是大事,但丢一個有重要意義的小皮筋就是大事了。
舒荔懊惱着出師不利, 還沒送出去就丢了委實不是一個好兆頭。
“沒事。”她側身讓他回到位置上,洩了氣一樣坐回位置, “就是……就是……沒什麽。”
都高中生了,要是因為小皮筋沒了耿耿于懷,确實有點幼稚。
林朝禾“嗯”了一聲, 神色如常的翻開課本, 過了一會兒将書本合上。
“小荔枝, 月考答題卡給我看看吧。”
舒荔搖了搖頭,她覺得答題卡就像是羞恥一般,不想宣之于衆,“不要。”
雙手緊緊的攥着答題卡邊緣, 咬着下唇,答題卡越攥越皺。
“為什麽?”
“不想給你看。”
“舒荔。”他連名帶姓的喊她,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聽着嚴肅了很多,“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幫幫你。”
他繼續說道:“一時的成績并不能成為你整個高中的成績,你會進步的。”
“要與現在不完美的自己和解,才能更好的進步。”
舒荔心尖一顫,眼眶泛酸, 她覺得已經很努力了,但始終都是她狼狽追趕林朝禾的身影, 現在還追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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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我永遠進步不了呢?”她話音微微顫抖, 低頭将頭埋在手臂裏, 負面情緒像海浪一般卷上心頭。
“不會的。”林朝禾篤定道:“有我在,不會的。”
舒荔趴在書桌上,眼淚奪眶而出,肩膀一聳一聳的。
從看到成績的那一刻她就想哭了,但她不想顯得那樣脆弱便一直忍着。
沒想到林朝禾只跟她說了幾句話,就忍不住了。
林朝禾手足無措,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但又無從下手。
他忽然想起來向霖前不久跟他開的小竈——
女孩子都是喜歡看偶像劇的,最常将自己幻想成為偶像劇裏的女主角,傷心的時候會有男主角溫柔的安慰。
劃重點:溫柔的安慰。
他從書桌裏拿出紙抽放在舒荔面前,“擦擦眼淚別哭了。”
舒荔眼淚不住,小聲的抽泣着。
“那……要不我的肩膀借你靠一下?”
舒荔抽泣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被他說動了還是吓的。
林朝禾想要乘勝追擊,但向霖教他只有一句,剩下的就只能他自己發揮。
基本沒看過偶像劇的他挖空心思終于想出一句,“我記得有人說過,當眼淚忍不住流出來的時候,如果能倒立,就流不出來了。[1]
舒荔抽了兩張紙抽擦了擦眼淚,起來破涕為笑。
“林澤類,你好土哦。”
好說歹說才将答題卡從手裏扯了過來。
向霖剛回到座位上,就看到他的後桌眼眶和鼻尖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
一旁的“壞人”林朝禾還扯着她的卷答題卡嘲笑她。
班長之魂熊熊燃起,“我說兄弟,雖然你活在世上就是為了襯托我們是充數的,但打擊人不要太過分,你看都把我們小荔枝惹哭了。”
一嗓子下去,原本沒注意同學齊刷刷的看過來。
大型社死場面,舒荔用手擋臉,感覺擋不住後随手拿起一張答題卡展開。
頭微微低向林朝禾一側,想找地縫。
聶嘉文仿佛找準了一個立威的好時機,她懷裏抱着一打卷子慢悠悠走過來說道:“要是不願意做同桌,也可以跟班主任申請調換。”
林朝禾微微皺眉,幹脆回答,“不用。”
舒荔刷地坐直,将答題卡平放在桌子上,擺正态度,“不用。”
向霖最見不得氣氛尴尬,趕緊打圓場,“不至于不至于,都是誤會。”
聶嘉文好似只是為了來說這一句話,說完便回了座位。
手裏的一打是她剛從老王那裏拿來的班級大榜,她随手遞給身邊的幾個同學,讓他們按組分下去。
林朝禾拿到大榜的第一時間先看了眼舒荔的成績。
年級153名。
總分因為科目較多沒有參考價值,直接看了每科的成績——
數學119,英語123,語文117,物理56,化學63,生物72,歷史87,地理75,政治65。
舒荔剛才沒仔細看成績,現在仔細看了眼,覺得也還行。
她看着林朝禾眉頭緊皺分析的樣子,讪讪的笑道:“其實成績還挺平均的哈。”
少年将大榜放下,嘆了一口氣。
“在七中上千人中排了一百多名看着還行,但高考面對是整個省的學生,這分肯定不夠。”
肯定不夠和他一起去華京大學。
“你有哪裏不會,我可以先給你講講?”林朝禾開始操心。
舒荔先乖乖交出歷史試卷,畢竟歷史是她考的最好也是她最感興趣的科目了。
少年筆尖指着一道題,“羅馬法雖然提倡法律面前公認人人平等,但奴隸不屬于公民的範疇。[2]”
“英國光榮革命時,中國正處于清康熙年間……”
“……”
林朝禾認真專注,娓娓道來,力求讓她記住每一個知識點。
偏頭看去,窗外的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細細的描摹着他瘦削的輪廓。
少年輕咳一聲,有些無奈又拿她無法,“認真聽。”
自從大榜放下來,幾天裏班上最主要的話題就是月考。
老師們每天的課程都是圍繞着月考試卷來講,同學們聊天的話題也是圍繞着月考排名。
舒荔上個廁所回來,發現她的位置填滿了。
班長聶嘉文又坐在她的位置上,抱着幾張答題卡,專心致志的向林朝禾問題。
班級裏同學課間的時候坐一下別人位置也是常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聶嘉文最近總像是有意無意的霸占她的位置,靠近她的同桌。
還隐隐有想将她替代的趨勢。
一回生二回熟,舒荔瞟了一眼向霖位置是空的,便先坐了下來。
後桌的兩人專注到沒有注意她回來,繼續研究着題。
聶嘉文聲音溫溫柔柔的,尾音微微上揚,與平日裏幹練的班長形象毫無關系。
怎麽?跟學霸讨論題還能改變性格?
“林朝禾,這道題我也不太會,你能給我講一下嗎?”
林朝禾看了眼函數,用筆尖在刷刷的在演算紙上寫下步驟,“給你。”
他寫的很詳細,步驟清晰。
聶嘉文本想着多跟他說幾句話,結果一道題下來就收獲了兩個字。
她這次月考排名在班級前十,要說連這麽詳細的解題步驟都看不懂,就說不過去了。
“還有這道,這道我算到一半就卡住了。”
“……”
她問,林朝禾寫,一節課間講了五六道題,效率還挺高的。
預備鈴響,聶嘉文依依不舍的從舒荔位置厲害,臨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她。
她仿佛從那個眼神裏讀到了嫌棄。
嫌棄?
憑什麽嫌棄她?
坐下來喝了口水,她奇怪的問:“為什麽聶嘉文最近總來找你?”
“大概是不會的題太多了吧。”林朝禾偏頭看向她。
“那這也太頻繁了,我撞見都好幾回了,我看她是想鸠占鵲巢!”
“她是鸠你是鵲?”
“嗯,有什麽問題嗎?”她預備着,要是他說有問題就立馬呲牙。
“沒什麽問題,喜鵲臨門好兆頭。”林朝禾笑了笑,“希望你借着這個好兆頭考好點。”
“……”
晚自習的時候,舒荔抱着高中物理全解艱難的啃着。
被林朝禾和聶嘉文這麽一激,她覺得是要奮發努力,要憑借努力讓他們刮目相看。
林朝禾正寫着晚上的物理卷子,餘光看到少女盯着教材全解眉頭緊鎖。
“一個晚自習你都沒翻頁,要不我給你講講?”
“好啊。”舒荔幹啃物理就像是吃全熟的牛排,難咬又塞牙。
“那道題不會?”
她用筆尖點了幾道題。
少年搭眼一看都是簡單題,正準備講。
就聽道她說:“除了這幾道,其他都不會。”
“……”
林朝禾的耐心遠在她的預料之上,就在她聽物理題都聽煩了的時候,他還在堅持的講解。
不止現在,從小學初中開始,他就給她講過無數次題。
她忽然想問:“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我問的題都很弱智?”
明明他早就會了,還得掰開揉碎了細講。
想想有些愧疚。
“沒有。”林朝禾看着她的眼神一如往常,沒有厭煩的神色,“教學相長,我教你也是讓我進步的一個過程。”
“那就說明你給我講題不是你單方面為我付出,你也能從中獲益?”舒荔眨着烏黑的眸子,眉眼間帶着謹慎的試探。
“對,我們是互惠互利的。”
既然給她講題能幫助林朝禾,那給聶嘉文講題是不是也能……
罷了罷了,不指望石頭開竅了。
早自習語文課代表傳了語文老師意思,開始默寫詩詞。
因為老王有點事沒來,就由班長聶嘉文暫時代替。
舒荔很慶幸前一晚背了古詩詞,拿了默寫紙就筆下刷刷的寫。
相比之下向霖就沒有這麽好運了,他連作業都是剛才補的。
向霖抻着脖子想借杜詩韻的看看,但好學生不跟他同流合污。
他只好将目光轉向難兄難弟。
他偏頭向後,小聲說:“小荔枝,江湖救急!”
舒荔剛寫完收筆,墨跡未幹,出于江湖道義就把默寫紙向前遞了遞。
向霖拿到默寫紙回頭的一瞬,就對上了坐在講臺上監考的班長。
聶嘉文走下講臺,拿着舒荔默寫紙上下看了看,沖着向霖諷刺道:
“你這倒數第二還敢借鑒倒數第一的?”
就這樣的貨色竟然能贏過她的好姐妹阮靜當了副班長,她打從心眼裏鄙夷。
向霖也忍她好久了,當班長這段時間,好事都是她的功勞,苦活累活都推給他。
“你怎麽說話呢!”
“你什麽學習成績我就什麽語氣!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聶嘉文叉腰,氣焰嚣張,“現在好像是你犯錯吧?認錯态度還這麽嚣張?”
這話舒荔聽着心頭火起,剛想幫着說兩句話,就被林朝禾拉住。
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後門玻璃上死死盯着的一雙眼睛,就是來着老王的。
她立馬挺直腰板端坐,安安分分的當一只小燒雞。
不忍心的伸手想要阻攔同伴走向深淵。
但向霖正與聶嘉文吵的來勁,完全不顧身後兩人輕微的暗示。
老王透過後門玻璃将這場戲看了個大概,等到高潮的時候踱步進來。
腳步很慢,微微外八字的步伐給人一種威懾力,“班長和副班長帶頭吵架?嗯?”
聶嘉文和向霖都恨不得穿回去把剛才說話的自己掐死。
“說說吧?”老王将保溫杯放在講臺上,右手倚這講臺的邊緣,“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都說班長起帶頭作用?帶頭說話的作用?”
聶嘉文覺得她切實的委屈,便硬着頭皮說:“向霖和舒荔默寫合夥抄襲,我是來制止的。”
老王眼神轉到向霖身上,“我這人一向很公平,給她解釋的機會,也給你機會,解釋解釋?”
他垂眸看向桌面,上面躺着兩張皺巴巴的默寫紙。
“她嘲笑我學習不好,還連帶嘲諷我後桌。”
老王看向“被嘲諷的後桌”,然後收回視線。
“都說完了是嗎?對方的指證認不認?”
向霖将舒荔的默寫紙展平,很實誠的沒有否認。
“沒有合夥抄襲,是我搶了她的默寫紙。”
聶嘉文就不像他這樣坦誠,努力找借口道:“他本來就是班上的倒數第二,舒荔是倒數第一,我只是闡述事實……”
向霖的臉色不好,舒荔的臉色也很難看。
畢竟誰也不想當衆被說排名倒數。
老王将他們的話總結了一下,“向霖承認抄襲,聶嘉文不承認嘲諷同學。”
“你們兩個晚自習罰站,一人三千字檢讨,明天早自習交到我辦公室。”
“向霖再加默寫內容抄一百遍,不許再犯。”
向霖認了,直接回到原位上。
“老師!”聶嘉文對這個懲罰很不認可,“老師我沒錯,為什麽也要寫檢讨。”
“因為你沒有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老王難得循循善誘。
“班長的職責是友愛幫助約束同學,不應該對學習偏弱的同學進行言語攻擊,這樣會打消學習他們的積極性,惡語一句三冬寒,這是你犯的錯。”
身為班長立威不成反被當衆被拆穿撒謊,臉上色彩斑斓很是鬥豔。
她還想再說點什麽,就聽到老王開始加價,“既然三千不想寫,那就四千?”
“三千就三千。”她是咬牙切齒答應的。
老王看出來她口服心不服,“聶嘉文跟我出來一下。”
雖然是找她單獨談話,但因為談話地點走廊,所以聽衆不但沒少,反而更多了。
總結下來老王的意思就是很失望。
他對于班長并沒有期待學習多好多優秀,但是希望班長是可以包容所有同學,為大家服務的存在。
今天聶嘉文公開嘲諷班上學習不好的同學,嚴重違背了他的初衷。
聶嘉文起先一句話都沒回,後來可能是被說狠了,回話都帶着哭腔。
“我就是……就是……就是覺得……”
她覺得半天都沒說出來個所以然,老王的耐心将近,“行了,跟你說的話進點心,先回去吧。”
一整天聶嘉文都坐在位置上郁郁寡歡,時不時望向靠窗一組,帶着濃濃的憤恨。
向霖沉默了很多,每節課間不抱着籃球去操場,坐在位置上寫罰寫。
杜詩韻深深覺得,要是往常他有這樣學習的勁兒,早就不是倒數行列了。
抄襲風波第二天開始,向霖就恢複本态,該吃吃該喝喝該打籃球打籃球。
聶嘉文大概是被批評狠了,好幾天才恢複狀态。
舒荔本以為她的位置能得幾天清閑,沒想到班上的女生都趁着聶嘉文落寞,來找林朝禾問題。
看着流水的女生,鐵打的林朝禾。
她警鈴大作!
小竹馬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受歡迎了?
十月下旬是七中每年開運動會的時間,老王早早就把報名表都給了聶嘉文。
“運動會是我們開學以來第一個集體活動,大家踴躍參加!”
一班這種學霸聚集的班級,一般體能方面都相對較弱。
畢竟上帝怎麽說也得關上一扇窗。
自從上次事件後,向霖和聶嘉文的關系跌倒冰點。
近一個月兩人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見大家都不積極,聶嘉文一貫風格,将難搞的事情丢給向霖。
報名表甩在他桌子上的一刻,她用手指撚起來幾張,意思意思表示參與了。
向霖一時氣急,想找她理論,好在體育委員及時過來攔住并幫襯。
聶嘉文走遠,他憤憤的拍了拍林朝禾的桌子,“是兄弟下回就別給她講題!”
他還是有良心的,所以并沒有讓體育委員一個人頭禿。
便和他一人分了一半。
不錯所料的很少主動,他便挨個鼓動,試圖将項目填滿。
他将報名表按在林朝禾桌子上,“你試試呗?你看你的大長腿不跑步就該浪費了。”
林朝禾從小到大對運動會都不感興趣,每次都是實在沒人報才将他報上去湊數。
“不浪費,就算是裝飾也好看。”
“……”
“兄弟你對自己确實有充分的認識。”
“你選一項吧?算我求求你。”
向霖卑微了好幾天,能鼓動的都鼓動了,連舒荔和杜詩韻都被連哄帶騙的報名了6x200米男女混合接力。
林朝禾經不住他的軟膜硬泡,終于松口,“舒荔報了什麽項目?”
他快速的翻了翻報名表,将舒荔的一頁抽出來,雙手奉上。
“兩百米混合接力。”
見林朝禾态度松動,他趕緊乘勝追擊,“男女混合接力顧名思義有男有女,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你和小荔枝一起……”
“那我也這項。”林朝禾不想繼續聽他瞎扯,拿過一張空白表格,對照着舒荔的抄了一份。
歷時一周,項目大部分都報完了,餘下小部分都是沒人願意報的。
比如女子三千米,女子鉛球之類的。
前者是因為跑步下來,後者是都擔心鉛球扔不起來砸到頭。
身為老王的親傳弟子,同學們都贊成有采取不放回随機抽樣的方式選定“倒黴蛋”。
除去班上報了兩個項目以上的,待在抽獎箱裏的有三十二人。
舒荔緊張兮兮的扯着衣角,懊悔道:“早知道我就随便再報個跳高跳遠什麽的,一下子就結束了。”
林朝禾看了眼寫在黑板上的項目,真誠建議道:“其實鉛球也就一下結束。”
舒荔權衡再三,為了不抽到三千米,趕在開獎前報名了鉛球。
聶嘉文給她報名表時,面上微笑像是硬扯出來一樣。
她嚴重懷疑聶嘉文想要黑幕她跑三千米。
報名了運動會,舒荔就很擔心混合接力的事情。
鉛球扔不好也就是她一個人不行,但要是混合接力跑不好,就會影響所有參賽的人。
“你說我跑第幾棒才能不拖後腿?”她問道。
林朝禾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注定拖後腿,第幾棒都拖。”
“你就不能學習一下田忌賽馬?”
“那你知道對手的能力嗎?”
“……”
現場抽簽,确實不能提前知曉。
林朝禾提了一句有效建議,“還有幾天,練練會有進步的。”
舒荔覺得有道理,“那你跟我一起跑嗎?”
少年想了一下,“跑吧,畢竟我也是參賽選手。”
她驚訝道::“你也報了兩百米混合接力?”
“……”
“小荔枝,你連隊友是誰都不知道,還想着排兵布陣?”
運動會的前一天臨放學。
老王來班裏交代了一下運動會的安排。
林朝禾在放學回去的路上,一直聽她說着明天需要帶的東西。
偶爾附和兩句。
鄭璇因為晚上臨時有個應酬,便将舒荔的晚飯委托給了沈容。
林朝禾經常來她家裏吃飯,但她卻很少去對門。
沈容想借此機會大展廚藝,所以一回家就拉着林朝禾忙前忙後。
“蔥切段,诶!段太大了,你怎麽一根蔥就給我切成了兩段!”
林朝禾拿着菜刀很無辜的看向母親,“媽,那你說我給它分成幾段?”
“差不多就行,切蔥沒有那麽講究。”
沈容沒看他繼續忙着,等過了一會需要用蔥的時候,發現林朝禾拎着菜刀對蔥計算等距下刀,因為第一刀的位置有點偏,所以後續下刀位置遲遲沒有定下。
“……”
沈容從他手裏接過菜刀,幾刀下去就解決了。
“那你幫我調點糖醋料,需要的調料我都拿出來了,适量放一點就好。”
學霸林朝禾在數學領域叱咤風雲,從來沒想到當适量這個概念出現在他面前,會讓他無從下手。
“媽,适量是……多少?”
“朝禾,我覺得你有必要學習一下做飯了。”沈容的話頓了一頓,“不然以後在廚房這樣表現,一定會讓女朋友嫌棄。”
女朋友……
還處于不能早戀的年紀,光明正大的承認女朋友還為時尚早。
見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沈容耳提面命。
“從今天開始學習做飯,我教你。”
蔥切段,姜切塊,蒜切碎,加上适量的調料。
青菜切段,雞蛋打散,油适量。
沈容熟練的在廚房操作,一番翻炒過後,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出鍋了。
伴着袅袅炊煙,他仿佛感受到了家這個字原來的溫暖。
在林朝禾的記憶裏,沈容總是很忙,每天對着圖紙皺眉。
父親總是不在家,小時候他找沈容陪他玩總是沒空,後來便不找了。
他可以自己玩。
再後來,他不玩了。
這些年他雖然沒有明确表示,但總歸還是怨母親冷漠。
每每去舒荔家,看到鄭璇對小荔枝關切唠叨,就很羨慕。
“看呆了?”沈容柔聲笑道:“要不是跟你璇姨做鄰居,我怕是也不會放心出差。”
“你還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都好。”
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所以沈容手下沒停的做了下一道菜。
……
差不多收尾的時候,“你去隔壁喊小荔枝過來吃飯吧!”
走到對門前,他莫名在想,舒荔每次喊他吃飯是什麽樣的心境。
“當當當。”
對門傳出來舒荔遲疑的聲音,“誰啊?”
“是我。”林朝禾接話,“來喊你吃飯。”
“等一下!”舒荔穿着睡衣,頭發也随意的披在身後,有點亂亂的。
飛速的整理好着裝和頭發,她氣喘籲籲的走到門口。
門被打開,少女身穿一條米色長裙,肩膀瘦削,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後。
“我好啦!”
坐在飯桌上的時候,她原本的興奮變成緊張。
林朝禾話少到可以被忽略,她第一次沒有自家大人的和沈容聊天,總是有着醜媳婦見公婆的局促。
沈容在她記憶中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存在,林朝禾骨子裏透着的溫柔感大概就是遺傳自母親。
她用中筷加了塊雞肉給舒荔,“朝禾到你家蹭過那麽多次飯,你來阿姨家當自己家就好。”
舒荔一連“嗯”聲,悶頭幹飯,雞肉的味道很好。
然後又将炒青菜向她推了推,“我問朝禾你喜歡吃什麽菜,他半天就想出來個炒青菜,快嘗嘗,是不是喜歡的味道。”
“……”
自己挖的坑多久都得填,她含淚吃了幾大口炒青菜。
她上次執念吃炒青菜,是想跟林朝禾借腦子!不是喜歡吃炒青菜!
飯後,舒荔想表現一下她會幹家務,但被沈容拒絕。
就像是鄭璇也不會讓林朝禾洗碗一樣。
按照平時他的做法,吃過飯就回家了。
她和少年并排坐在沙發上,就像是在學校裏同桌的距離,甚至比同桌還近一點。
她盯着茶幾上的一點,糾結着要不要多待一會。
沒等她糾結完,沈容就抱着一大籃的水果過來,“吃點水果吧。”
舒荔就順理成章的又待了一會。
運動會前最期待的環節就是運動會上吃的零食。
所以她拉着林朝禾去了附近超市。
采購結束後,看着他拎着兩大包零食走着,她深深覺得帶他過來是非常對的決定。
開運動會到校的時間可以比平時晚一點。
也就可以多睡一會懶覺。
鄭璇這兩天工作很忙,早起晚歸,就沒給她準備早餐。
就給她留了點錢。
早上朦胧間好像聽得到林朝禾敲門的聲音,但因為太舍不得懶覺,沒起來。
她開門出去的時候,一道人影坐在門口。
吓得她向後退了一步。
林朝禾聽到聲音,走過來,一眼就看到她手腕上的小皮筋,“走吧。”
“林朝禾,早上敲門的是你嗎?”舒荔瞬間想把賴床的自己拽起來,“你不會一直在這等我吧?”
“嗯。”少年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然呢?都答應你今天一起去學校了。”
舒荔很明顯的從她話裏聽到了埋怨,“對不起嘛,難得不用早起,我就沒忍住多睡了一會。”
“我發誓,是床先動的手。”
“我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林朝禾怎麽可能相信她的鬼話,“你的床難道還成精了?”
舒荔扯了扯他的衣角,“那……請你吃早餐當補償?”
少年傲嬌道:“那我要吃小籠包。”
到操場的時候,一班的傘棚下大部分都被填滿了。
邊角處不是陽光太足就是視角不好。
好在向霖還是很有良心的給他們占了位置。
位置在傘棚第二排的中間,遮陽避風視野開闊。
體委拿着項目時間表,通知時間,“男女混合接力初賽上午十點半。”
“鉛球下午兩點。”
“跳高下午兩點半。”
“……”
舒荔拿出可樂擰了一下擰不動,順手給了林朝禾。
“等我扔完鉛球就去給你助陣!”就她的力氣肯定一輪游。
少年将可樂擰開還給她,“你扔鉛球的時候我也去助陣。”
“……”
要不商量一下,扔鉛球真沒啥好看的!
很快就到了混合接力的時間,他們将體委發的號碼牌用曲別針別在衣服上。
身前的可以獨立完成,身後的就很難了。
舒荔對着林朝禾眨眨眼,他就明白了。
接過曲別針在她後背別着,少女身量纖細,将将夠號碼牌的寬度。
因為距離很近,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甜甜的。
“好了。”
少女轉過身來,對他的手藝很滿意。
“我也幫你吧。”說完從他手裏拿過號碼牌和曲別針,推着他轉身。
杜詩韻也正發愁身後的號碼牌怎麽辦,向霖就偷師完回來。
“我幫你啊?”
她本想找舒荔幫忙,但看着舒荔正如同穿針引線一般認真的給林朝禾別號碼牌。
大概排隊半天都沒機會。
向霖幫完她也自然要了個互幫互助。
四人整裝待發,打算一起走向檢錄處。
體委從一大早就待在檢錄處給運動員鼓勁,大部隊到達氣氛自然也不能少。
“加油啊兄弟姐妹們!一班的成績就靠你們了!”
“為什麽這話聽着有點悲怆?”舒荔跟林朝禾竊竊私語。
“大概……上午成績不好吧。”
所有人對于好學生的認識都是頭腦發達四肢欠缺的,一班的學生确如其實。
一上午最好的成績也就是進了前三名。
畢竟除了一二三班,別的班級都有體育生。
聶嘉文一只手挽着阮靜一只手拿着號碼牌,慢吞吞的走過來。
到達檢錄處的時候,還試圖讓落單的林朝禾幫她別號碼牌,“快幫我個忙,馬上就要比賽了!”
舒荔本來跟杜詩韻站在前方分析賽道,一回頭小竹馬差點被狼叼走。
她趕緊快步上前,熱心道:“我來幫你吧。”
聶嘉文知道她和林朝禾關系不一般,特意趁她沒注意才去,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不……不用,我……”
她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
舒荔倒是難得強勢的從她手裏接過曲別針和號碼牌。
“班長你這腰細腿長标準美女,林朝禾就是個粗糙手笨的男生,要是不小心紮到你了可就不好了。”
雖然笑着說話,但笑意不達眼底。
聶嘉文是和阮靜一起走過來的,也不是沒人幫忙。
非要林朝禾幫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了。”她仔細看了眼號碼牌,上午徑賽號碼牌都是連號的,聶嘉文身上的號碼牌是下午田賽的。
偏巧這個號段跟林朝禾下午跳高的號段一致,“班長,你這不是下午跳高號碼牌嗎?怎麽這麽早就帶上了?”
聶嘉文臉色尴尬,努力扯了扯嘴角,“我記錯了時間了。”
看着她遠走的背影,舒荔走到林朝禾身邊,擡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
語重心長的說:“男孩子一個人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
林朝禾:“……”
“舒荔!”
還沒等林朝禾跟她讨論“粗糙手笨”來源的時候,隔壁隊伍中就傳來一道興奮的男聲。
幾天不見,他差點忘了還有這號人物。
遲程文繞着檢錄處的傘棚走過來,頗有一種翻山越嶺的感覺。
“你也參加混合接力了?”
舒荔正重新梳個馬尾,打算綁緊一點,“對啊!”
“我本來是不想報名的,但因為班上主動報名的人太少,我就被迫主動了。”
“我也是!”她仿佛找到知己一般,“要不是因為個人交情,我肯定不來耗費體力。”
“……”
林朝禾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目光聚焦在她腕上的小皮筋。
向霖肩膀壓向他,“他怎麽總來找小荔枝?我見他都眼熟了。”
然後篤定道:“他肯定圖謀不軌。”
他面上沉默,腦子卻在飛速旋轉。
上次舒荔明顯沒有說實話,這小皮筋她從來都沒有用來綁頭發,就一直懸在腕上。
很明顯就是百度上說的作用——
宣誓主權。
據他觀察,舒荔平時和班上男生的關系都不算近。
要說最近的就是他和向霖。
不用想也知道,向霖不會是舒荔喜歡的類型。
他……這個就先不提了,他可是一心向着學習的。
最近與舒荔接觸最頻繁外班男生就是遲程文。
上次周清宜生日就是他打傘送她回家。
之前送過巧克力小蛋糕。
還有上次體育課,也是主動找來聊天。
……
林朝禾和舒荔自小一起長大,算是半個親人。
璇姨和叔叔對他都很好,她幫他們監管一下舒荔不算逾舉。
越想越有種自家白菜要被拱了感覺。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絕對要壓制住舒荔早戀的火苗。
絕對不能讓她送出小皮筋!
接力安排的是舒荔第二棒,林朝禾接她是第三棒。
臨跑前她深呼了幾口氣,讓自己放松下來。
磚紅色的塑膠跑道上是無數七中學子揮灑汗水的地方。
随着一聲槍響,第一棒的同學拿着接力棒就向前沖,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
很快就到了舒荔的第二棒。
只要穩穩的接過接力棒,就能成功一半。
與第一棒同學交錯一瞬,她緊緊的握住接力棒向前沖。
她覺得這短短二百米好像也沒有很遠。
不僅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