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舒荔挺直腰板坐立不安。
林朝禾端着一杯熱水遞給她，“最近有不會的題嗎？”
正是屋內返潮的天氣，舒荔在走廊裏坐了好久, 身上發冷，雙手交錯搓了搓肩膀手臂, 還是沒有緩解多少。
涼涼的指尖觸及杯子，十指連心，暖意順着經脈暖到心頭。
這麽久沒跟他主動說話, 自然就沒有問他題, 不會的題積攢了一籮筐, 只能趁着課間去找科任老師問，有的時候還會撲空。
這時她深切體會到林朝禾牌點讀機的好。
不過她嘴硬道：“沒有。”
他走到冰箱裏拿了一些荔枝出來，洗好端到茶幾上。
伸手剝了一顆遞過去，“小核妃子笑, 你也笑一笑。”
少年留了三分之一紅潤的外殼，兩指捏着，嫩白飽滿的果肉盛在上面, 很是誘人。
頭回見到林朝禾哄人，她很捧場的笑一笑，酒窩淺淺，明眸中閃爍着光。
接過荔枝咬一口，冰涼清甜的汁水溢散在舌尖，就像盛夏時的果肉碎冰。
盛在碗裏, 細碎酸甜。
“好吃嗎？”他眉眼溫和。
“好吃。”不愧是林朝禾剝的荔枝，就是好吃。
修長的手指熟練的又剝了一顆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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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剝, 她吃, 塞得兩頰圓圓鼓鼓的。
默契的就像是老夫老妻。
林朝禾挨着她坐在沙發上, 偏頭看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他糾結了好一陣才開口。
“小荔枝，對不起。”
這沒由頭道歉讓她摸不到頭腦，她詫異的看過去，“為什麽道歉？”
“我不知道。”林朝禾垂眸，嘆了一口氣，在等着她答疑解惑，“人際交往是我最不擅長的領域，朋友也很少，我可能不知道做了什麽惹你不開心的事。”
“但見你這些天情緒低落，我很擔心。”
這次不理他的時間，比上次去鬼屋後和他冷戰的時間還長，他越想越覺得這次事情會很嚴重。
如他所說，他朋友不多也不會經營友誼。
很多時候覺得朋友選擇離開是自然法則，但舒荔不一樣，無論是何種原因，他不願與她疏遠。
他言辭懇切，着急的語速很快，生怕她不願意聽完解釋，“向霖跟我說，你跟我生悶氣就一定是我錯了，只要我道歉，你就不會再生氣了。”
“我們和好吧。”他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濃烈的夕陽偏愛這少年，光影明暗處描摹着他的五官。
烏黑的眼眸一錯不錯的注視着她，“好不好？”
舒荔愣愣的聽着他說完，根本沒料到會是這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跟向霖，這一個敢說一個敢信，湊在一起絕配。”
她學着林朝禾的樣子，伸手剝了一顆荔枝遞給他。
“小核妃子笑，一笑泯恩仇。”
“我沒跟你生氣。”她托着下巴看他，兩頰塞的鼓鼓的活像只小倉鼠。
本來歡歡喜喜吃下代表“和好”荔枝的林朝禾眉頭微蹙，“？”
舒荔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沒跟你生氣，所以你不用道歉。”
林朝禾回想剛才道歉的大冤種行為，“那你最近為什麽……”
“只是有些事情沒想通。”
“說來聽聽？”
她托着下巴，眉頭微蹙，咬了下唇，“上次在電影院，我抱了你。”
林朝禾沒有接話，但望着她的眼神微閃。
“擁抱是一種表達情感的行為，雖然我是下意識的動作，但在某種程度上，卻是我不自覺的主動親近你。”
“後來吃飯的時候，容姨的出現讓我不由自主的有些胡思亂想，怕她會誤解我們。”
“我們都已經滿十六周歲，到了異性親密相處會被誤解的年紀。”
“我擔心，會有更多的人會誤解，所以想盡早保持距離。”
林朝禾聽到這裏想要反駁，“不是的……”
“你先聽我說完。”舒荔塞了一顆荔枝給他，因為下手很快，慣性作用下直接觸碰到少年的紅唇，柔軟溫和。
她趕緊将手收了回來，一眼都不敢看過去的将手藏在身後，手指緊張的絞在一起。
“從小到大你一直是天之驕子，而我就算是運氣好進了一班，依舊是倒數圈的平庸女孩，你是我奮力追趕都難以望其項背的遠方，越是親近越是讓我注意到我們之間的鴻溝。”
“你太優秀了，優秀到我跟你接觸會感到自卑，你的習以為常，是我的遙不可及。”
“……”
雖然她看着每天甜笑盈盈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身為一個敏感多思的青春期女孩，獨處時總不免多想。
對自己的心思越發的明了，她知道這份隐秘情愫需要按在暗處，更知道面對這份差距，需要永遠的追逐。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心累的那一天。
況且她的小竹馬心裏只有學習，不會早戀。
如果他知道她現在這個時候對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怕是會主動疏遠她。
她不敢表露，更不敢說。
“……”
林朝禾聽完沉默了好久。
他并不覺得她所想能嚴重到影響他們的關系，“你是因為怕別人誤解才故意疏遠我？因為有差距所以想跟我保持距離？”
“嗯。”這兩個問題确實都是她話裏的重點。
“小荔枝，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一向很好。”
“你我親近理所當然，我不會多想，我媽不會多想，好朋友也不會多想。”
林朝禾說這話時情緒有些激動，他穩了穩氣息繼續說：“相反，你與我疏遠，他們才會多想。”
“向霖和杜詩韻以為我們鬧別扭，想了無數種方案讓我們和好。”
“我們政治課上學過，實踐出真知，事實才是最有力的證據，你腦中所想的假設，不過是人生階段裏可以套用的模板，不是每個人都适用的。”
“我記得有人說過，道理是直的，路常是彎的，你走的路是你的選擇。”
“……”
林朝禾的語氣溫軟，眼神認真，“再說你的第二個問題，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都會因為家庭經歷不同而産生差距，這種差距并不是人與人之間相交往的法則。”
“真正的法則，是源于這裏。”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點在心髒的位置。
“而且我并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差距，唯一的距離，不過是從我家到你家需要經過一段走廊。”
“我可以跨過這段走廊，主動去找你。”
“……”
舒荔忍了很久的話終于有人傾聽開解，她由于沙漠旅人見綠洲，得到她最需要的回應。
“那我……可以要一個擁抱嗎？”
少年展開雙臂，将她攬入懷裏。
良久，她瓷白的臉頰滑下一道淚痕。
“謝謝你。”
抵消了她這些天心裏的負罪心思。
鎖芯轉動聲響，她從少年的懷裏鑽出來，警覺的看向門口。
抽了茶幾上的紙巾擦了擦眼淚。
沈容回來就見到自家兒子破天荒的沒帶在卧室，對門家的小荔枝也在，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她第一反應就是自家兒子惹到人家了。
“怎麽了？朝禾你欺負小荔枝了？”
哭過後的舒荔話裏帶着濃重的鼻音，委委屈屈的。
“不是，我忘帶鑰匙，回不去家了。”
“這點小事犯不上傷心。”沈容松了一口氣。
轉頭對林朝禾說：“我記得上次你璇姨不是在咱家留了一把備用鑰匙嗎？放哪了？”
她顧不上悲傷，水眸蘊滿震驚——
有鑰匙你還留我這麽久？！
林朝禾：“……”
回到家後，她收到了兩條微信。
【林朝禾：備用鑰匙記得還回來。】
【沒有什麽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事情[1]，周末一起去吃火鍋呀！】
活力滿滿的舒荔到班級第一件事，就去聶嘉文面前表明了她的态度。
“我和林朝禾關系很好，不想要換座位。”
前兩天因為她和林朝禾不怎麽說話，被聶嘉文看到了，便趁着她不在，來找她同桌。
鼓動她同桌主動去找老王換座位。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沒了理會這件事，現在滿血複活，一定要第一時間将這件事說清楚。
聶嘉文最近狀态也不是很好，連着兩次考試的成績都在下滑。
她最初對聶嘉文的印象是個幹練潇灑的女生，沒想到卻因為喜歡林朝禾變成這樣。
第二件事是張依婷，她可比聶嘉文讓人頭大。
她每次出現在林朝禾面前，都真真切切的讓她感受到了危機感。
這些天她來找過林朝禾好幾次，每次都是打着問題的由頭喊他出去。
出去到走廊裏，就不知道兩人交談什麽。
同桌回來的時候，她會不自主的偷瞄他的神情。
每次都沒發現有什麽變化。
原本打定主意和同桌拉開距離的她不想理會這事，但下次張依婷再來，她一定得跟上去聽聽。
說來也巧。
就當她捋清楚這些事的時候，站在門口的阮靜就沖屋裏喊道：“林朝禾，有人找你！”
比林朝禾先看過去的是他的小同桌，看清楚找他的人是張依婷的時候。
舒荔的眼神刷的來了一個漂移，看向同桌。
林朝禾看她謹慎的小表情沒忍住的笑了一聲，“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她見他一點都不緊張，就更着急了，“她不是想追你嗎？雄獅最近抓早戀可抓的很嚴！”
“你也知道，我不會早戀的。”林朝禾單挑眉梢，“放心。”
“誰不放心了。” 她別開臉，心裏的勁兒還在別扭，側身讓開路，“趕快去吧！”
林朝禾起身走出教室。
嘴上說着放心的她根本不放心的跟了過去。
張依婷拉着林朝禾在走廊說着什麽，她就貼在門口小心謹慎的偷聽。
張依婷先開口說話：“上次我讓你幫我問的事情，問到了嗎？”
“沒有，他不肯告訴我。”
舒荔探頭探腦：什麽時候他和張依婷這麽熟了，還幫她問事情？問的什麽事情？
“你怎麽問的？”張依婷狠狠的蹙了蹙眉頭。
“就直接問的。”林朝禾坦然。
她好笑的搖搖頭：不愧是林朝禾。
張依婷恨他是塊木頭，“你怎麽能直接問呢？我不說你要委婉一點的問嗎？”
“不會。”林朝禾理直氣壯。
“行吧，短時間內我不想見到你。”張依婷咬牙切齒的走了。
林朝禾目的達成，轉身回到教室的時候，就看到舒荔耳朵貼着門口的牆面，額前的劉海斜到一側，烏黑的眼眸滴溜溜的打轉，紅唇緊緊的抿着，像是在沉思。
“小荔枝……你這是幹什麽？”他詫異道。
她猛地站直，因為動作太快，還不小心撞到了第一排的桌子，桌子上的水杯晃了晃，她趕緊伸手扶住，手忙腳亂的。
語無倫次的找借口，“嘶……那個，我……我是出來……出來接水的。
說完就想要從這個尴尬之地離開。
“舒荔。”林朝禾喚住她，輕笑道：“你沒拿水杯。”
“……”
她聽到預備鈴響才回了教室。
林朝禾很不合時宜的第一時間給予關注，“皇帝的新水杯好用嗎？”
她重重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看同桌，要緊牙根的說：“好用，特別好用。”
“不過林朝禾我提醒你，我們和好還不到七十二個小時。”
林朝禾很配合的不再說話，過了一陣遞過來一張紙條——
這次你要是不開心，原因是我嗎？
她将這個紙條“碎屍萬段”，微笑的看着他，“你覺得的呢？”
林朝禾覺得是，所以他“主動交代，争取減刑”——
“小荔枝，你剛才是不是聽到我和張依婷說話了？”
“沒有。”她嘴硬道，深以為同桌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能力兩年的爐火純青。
“我聽的是皇帝的新話。”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加更哦！阿月棒不棒！
（這個感謝時間好像是按照我放存稿箱時間來的，所以滞後好多，不過還是謝謝小可愛們～）
感謝在2022-06-01 20:08:00~2022-06-08 20:07: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祈禱女孩、魚魚魚魚y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哎呀哎呀哦哦哦 11瓶；魚魚魚魚y 10瓶；啵啵贊贊世界第一好 9瓶；麥田的秋天 8瓶；酷蓋 2瓶；池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