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年頭沒個好身體,逃命都沒力氣

白向墨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弄堂裏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睡了。

弄堂裏沒有裝路燈,今晚星光又被烏雲遮住,黑漆漆一片。

白向墨吐了一口氣,他倒是不害怕,可這麽黑加上他有夜盲症,這恐怕走到家門口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心裏正回憶從自家門口到弄堂大概多長距離,一會好算着步子走,一束光從他的身後打了過來。

回頭一看,是齊銘讓司機将車轉了個方向,開着大燈朝着弄堂裏射去。

白向墨用手放在眼前遮光,無聲地對着那個方向笑了笑,朝着那裏揮了揮手,踏着車燈光走回家。

“娘,是我。”白向墨輕輕敲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林宛如和白喜兒都還沒有睡下,正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做針線活。

屋子裏添置了一些東西,讓狹小的房子裏多了點生活氣息。

“石頭,你還沒吃飯吧?鍋裏還有粥,我去給你熱一熱。”

林宛如一邊說着,一邊就要提着爐子往外走。

他們只有一間屋子,平常做飯只能在門口燒爐子。

白向墨攔住林宛如:“娘,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要不再吃一點?你現在身子骨還沒好,得多補補,我粥裏放了肉的。”

“我現在肚子還很飽,用不着,否則一會不消化反倒睡不着。”

白向墨想到什麽,“娘,小姑,你們吃好了嗎?別為了省錢苛待自己,要是病了花的藥錢還更貴,人還難受,更加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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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我們都吃了的。”

林宛如從角落裏拿出一包東西,一打開上面是白花花的大洋。

“石頭,這些錢是賣了人參得了三十塊大洋。我們今天添置了被褥、衣服碟子米面什麽的,用掉了四塊五角,還把你小姑的镯子給贖了回來,現在還剩下十七塊。”

白向墨詫異:“竟然賣了這麽多錢?”

那根人參的品相好,年頭也很足,大概能值三十多塊大洋。

但是如果自己拿人參去當或者賣,價格會被壓下不少的。

“都是喜兒有本事,原本他們只願意出十八塊大洋,喜兒生生說到了三十塊。”

“小姑,你可真能幹!”白向墨贊道。

白喜兒以前都是默默地跟在林宛如身後,存在感很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本事。

“都是因為東西好,年頭足的人參都是不愁賣的。我瞧那掌櫃很想買,只不過是故意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所以才敢還價。”

白喜兒被誇,興奮得不由話也多起來。

“小姑,你這都能看出來,很厲害。”白向墨不吝誇贊。

白喜兒臉蛋紅撲撲的,手上的針線活越發利落了。

“小姑,娘,大晚上光線不好就不要做這些了,太傷眼睛。”

“這都是做習慣的,不怎麽費眼就能做出來。”白喜兒很開心地繼續手上動作。

手裏這件衣服是給她自己做的,自從家裏不太好,她就沒有再做過新衣服,不是在原有衣服加長,就是穿林宛如甚至白向墨和已故奶奶衣服改的。

之前為了籌錢,什麽都賣掉了,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今天她們賣人參得了比想象中更多的錢,林宛如就做主扯了一些布給她做衣裳。

雖然這些布是殘次品,有些地方染色沒染好,布料也和以前家裏好的時候完全沒得比,可依然讓白喜兒很開心。

白向墨知道她們也舍不得一直點燈,也就沒再勸。

他從那堆錢裏拿走了五塊大洋,就将剩下的大洋推到林宛如面前。

“娘,剩下的錢你和小姑拿着吧,家裏缺什麽就買,別虧待了自己。”

“我們哪裏用得了這麽多,你在外面才需要錢。”林宛如又把錢推回去。

白向墨堅持:“娘,你們拿着吧,最好一人拿一些。萬一再有什麽事,好歹每個人身上都有錢傍身。”

林宛如一聽這話,頓時想到之前白向墨被抓時她們的無助,也就沒有再拒絕。

她将六個大洋交給了白喜兒,一人一半。

白喜兒吓了一跳,連忙推回去:“嫂子,我都跟你在一起,我不需要拿錢!”

林宛如堅持塞到她的手裏:“你是個有成算的,拿着也不會亂花。你現在也是個大姑娘了,也得給自己攢攢私房錢。況且石頭說得對,每個人身上必須有錢傍身。”

白喜兒想了想,只收下了兩個大洋,其他的怎麽也不拿了。

一家三口也沒說多久的話,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白向墨今天有了被褥,睡得比昨天好得多,林宛如和白喜兒起來了他都不知道。

直到齊銘來找他,他才醒過來。

“你就睡在地上?”

齊銘望了一眼屋子,不由皺起眉頭。

昨天來的時候,只在外面看着,并不知道原來這屋子這麽小。

白向墨并未說什麽,匆忙洗漱了一番,就往外趕。

“娘,小姑,我先走了。”

林宛如:“石頭,你跟齊先生先喝了粥再走吧。”

“時間來不及了。”白向墨看了看天色。

齊銘跟林宛如打了個招呼,态度溫和禮貌:

“伯母,您不用擔心,車上已經備好了早點。”

林宛如沒再說什麽,望着兩人離去。

吳裁縫老婆湊過來好奇打探,其他街坊鄰居也都望了過來。

“哎喲,白家媽媽,你們家向墨是哪裏認識的人呀,竟然是坐着小汽車來的。”

林宛如不太習慣跟其他人打交道,可自打之前白向墨出事,她知道跟街坊鄰居打好交道有多重要。

現在也沒人管她,也就努力放開自己。

“他是華興保險的經理,我兒子現在跟在他身邊工作。”

“哎喲喂,竟然是華興的經理!這可了不得了。不過你家向墨不是醫學生嗎?怎麽去保險公司啦?他還要不要上大學呀?”

林宛如也不清楚白向墨在忙什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上大學,只能含糊帶過。

幸而吳裁縫老婆也沒繼續追問,又扯了別的說起來。她是個熱心愛說話的,林宛如倒是跟她漸漸熟了起來。

上了車,齊銘遞給白向墨一個大餅。

“這家大餅味道特別不錯,你要鹹口的還是甜口的?”

“謝謝,都可以。”

齊銘幹脆每種給他一份。

大餅的味道果然很不錯,香酥可口,讓白向墨感到非常地滿足。

“你又吃飽啦?”齊銘看他手裏留着一塊完全沒有動的餅,“你這還沒有兩歲孩子吃得多。”

齊銘剛買到大餅的時候,就一下子啃了三個,現在又啃了兩個,正打算向第三個進攻。

齊銘确實比一般人吃得多,可在白向墨面前,他仿佛一個飯桶。

白向墨對自己的小雞胃也很無奈,他已經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矮了。

可他吃完一個餅,就已經覺得很飽了,根本沒法再塞下去。

“身體受限。”

“你該多鍛煉了。”

齊銘捏了捏白向墨的肩膀,薄得只剩下骨頭了。

白向墨倒吸一口氣:“你這手勁也太大了吧。”

“抱歉。”齊銘連忙收手,“我也沒使什麽勁啊。”

白向墨郁悶,這身體也太弱了!

這年頭沒個好身體,逃命都沒力氣。

他必須要給自己制定一個計劃,餐食和鍛煉都要兼顧。

身為法醫,沒有個好身板可不行,屍體都翻不動可太耽誤事了。

兩人來到方美琴落水的地方,這個時候天才剛蒙蒙亮,落水的地方沒有路燈,遠一點就看不太清楚了。

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人開始活動,但是人并不多。

“方美琴落水那天的天氣你還記得嗎?”

白向墨那幾天還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跟今天差不多。”

“目擊者在哪裏看到死者的?”

齊銘指着不遠處一個地方,那裏有間屋子,有個老頭正坐在門口。

“喏,那天就是那個老頭看見的。”

老頭坐的地方,距離方美琴經過的路線最近也有十來米。

兩人一起來到老頭面前,齊銘也不急着問話,掏出了一根煙遞上去。

“哎喲,這可是洋煙啊。”

老頭倒也沒客氣地收下,只是沒舍得抽,夾在了耳朵上。

“李伯,你那天是親眼看到方美琴落水的嗎?”齊銘這時候才開口。

提起這事,李伯就很是唏噓。

“我一直看着她呢,她當時就在那裏洗衣服,可能沒注意衣服給飄走了,她伸手去抓,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跟着掉下去了。

我一邊跑過去,一邊叫人,可我腿腳不好,那時候早上又沒啥人,等我到河邊,人已經不見了。”

“你确定是方美琴嗎?”

白向墨從這個角度望過去,視野确實很好,不過還是有些距離的。

現在天色又還早,光線不足也會影響視力。

李伯瞪眼:“當然!我年紀雖然大了,可我眼睛還沒有花。”

“李伯,來,抽煙。”

齊銘又遞了一根煙到李伯的嘴邊,扯了旁邊一個小凳子,就在李伯面前坐下。

凳子特別地矮小,齊銘高大的身體都是曲着的,白向墨看着都替他難受。

白向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齊銘今天怎麽看着有些不一樣,他今天沒有西裝革履,穿的是很普通的長袍,沒有之前那種遠離群衆的精英感。

整個人的氣勢依然很強,卻更容易讓人感到親近。

齊銘幫李伯點燃煙才開口:“李伯,你跟方美琴還挺熟?”

“她是個好心腸的姑娘,有段時間我病了,有幾天沒出來,她還去看了我,知道我病了還幫我抓了藥。”

李伯是這一片有名的孤寡老人,平常沒什麽事,就喜歡坐在門口看人。

說着李伯越發傷感起來:“那天我看着她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不對勁?怎麽不對勁?”

“反正跟平時不一樣,幹活都沒有平時利落,估計有什麽傷心事,所以才不小心掉下去的。”

齊銘:“你看她的臉色怎麽樣?”

李伯沉默了好一會,努力地想當時的情景。

“我沒看見她的臉色,那天她來得特別早,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路過我家門口,我就只看到她的背影。”

“那你怎麽認出是她?”

“她那天穿着的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很特別,顏色還很鮮豔,我當然不會認錯了。”

“所以你那天并沒有看到她的臉,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

李伯想了想,最終點頭:“恩。”

齊銘和白向墨對視一眼,都讀出了對方此時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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