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更)上海灘最不缺就是野心家
“這有什麽奇怪的, 入殓的時候不都得給死人換一身新衣服當壽衣嗎。”
馮大頭嘀咕着,覺得白向墨小題大做。
姚鴻飛并不同意這個觀點:“那個女人是個極為要臉面的人,她就算再恨父親, 也不會讓我父親穿着不合适的舊衣服下葬。”
馮大頭不解:“那為什麽要換衣服?難道上面沾了兇手的血跡?”
齊銘:“管家, 你知道姚先生有多少件衣服嗎?”
管家點點頭:“先生的衣服都是我熨的,他有什麽衣服我都知道, 我現在就去看看少了哪一件衣服。”
齊銘走到白向墨面前, “這裏交給我, 我下去會會姚夫人和兩位姨太太。”
“馮大頭,你留在這裏協助白先生。”
王探長心裏極為不樂意, 卻也得跟着齊銘一起下樓對姚家人進行審問。
姚鴻飛也有事需暫時離開現場, 屋子一下少幾個人, 頓時感到空曠和安靜了不少, 可也顯得更加陰森。
馮大頭咽了咽口水, 緊緊跟在白向墨身後。
“你貼着我幹嘛?”白向墨正準備轉身将梯子搬過來,就跟馮大頭撞在一起了。
馮大頭讪笑:“白先生, 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有勞動力自己湊上,沒有不用的道理。
“你幫我把梯子放到那盞燈下面, 我要爬上去看看。”
馮大頭連忙去幫忙, “白先生,這個地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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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來一點點……對,就是這裏, 謝謝你。”
白向墨将相機挂在脖子上, 爬上了木梯。
“白先生,你在上面看到什麽了嗎?”馮大頭仰着頭問。
白向墨戴上白色手套, 在有可能挂繩的地方摸了一把, 白色手套立馬沾上了灰塵。
大概時不時有人擦的關系, 倒也不是特別髒。
不過依然能看出,這裏并沒有繩索的痕跡,那位姚夫人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白向墨将上面的情形拍了下來,正準備下樓梯,就被眼角的床柱吸引了目光。
馮大頭也察覺到了,笑說:“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床柱,不愧是姚家,真是太時髦了。”
大床床四角有四根木質床柱,比一般的床柱都要高大粗壯,上面挂着一些紗幔,稍稍掩蓋了那種不協調感,可白向墨還是覺得太過誇張和突兀。
剛才他專注于死者,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白向墨從梯子上下來,讓馮大頭将梯子搬過去,他一根根的檢查那四根床柱。
突然,白向墨眼眸一亮:“馮警官,麻煩你把我的法醫勘察箱裏的放大鏡拿給我。”
馮大頭連忙打開白向墨說的那個勘察箱,整個人愣了愣。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啊!
又是鋸子又是榔頭的,跟個木匠似的。
“放大鏡。”
“哦哦,給你。”
白向墨接過放大鏡,在床頭左邊的床柱上仔細勘查。
“這裏有明顯的磨損痕跡。管家,這個柱子上以前挂過什麽重物嗎?”
管家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馮大頭:“誰會挂種東西在這上面啊……姚先生不會是在這裏被吊死的吧?!那幹嘛說是吊燈啊?”
樓下,齊銘坐在雍容華貴的姚夫人面前。
“姚夫人,您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士,在您面前我不敢耍我平時慣用的伎倆,我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如何?”
姚夫人捧着茶杯坐在沙發上,身上穿着合體的旗袍,肩上披着貂皮小披肩,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很多。
丈夫的去世她依然很從容,雖然有些憔悴,臉上卻沒有一點悲傷。
聽到這話,姚夫人慢慢擡眼,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世道終究是變了。”
短短一句話,透着無奈和不甘。
姚夫人現在雖然身份尊貴,可比起以前皇族身份,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夫人,這件事是沒辦法什麽都不做就過去的,姚先生在上海灘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姚鴻飛已經将這件事鬧開,事關姚家未來繼承,以及股東們的信心,不再是簡單的家裏的事。
“我沒什麽可說的,姚其正并不是被人害死的,你們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夠了。”
齊銘笑了笑:“夫人,您很清楚光靠您這一句話是不夠的。”
“你這是決心要跟我作對了?”姚夫人的臉冷了下來,眼神透着寒意。
“夫人,我是在幫你。如果由我調查,我的作風你應該很清楚,可如果換了別人,那就不好說會發生什麽。”
“呵,誰這麽不要命!”
齊銘嘴角依然勾着笑容,手指輕輕推了推眼鏡。
“自從姚先生去世之後,姚家産業受到很大的沖擊吧?”
姚夫人握着茶杯的手頓住。
“上海灘最不缺就是野心家,可肉就那麽多,很多時候只能靠搶。夫人,這一次您确實沒有那麽謹慎。”
這也是齊銘無法理解的一點,姚夫人這一次的行為很不符合她平時謹慎、周全的作風,錯漏百出。
雖然可以理解為因為擁有權勢的無所顧忌,可在上海灘,只要有家業誰沒有競争者。
而對姚家虎視眈眈的還不止是外部,看這大廳裏的姚氏族人,也同樣蠢蠢欲動。
姚夫人的行為無疑是給那些人提供把柄,在這種時候,法律在上海灘又是管用的。
姚夫人面無表情,猛的将茶杯放到茶幾上。
“有本事你們自己查出來,沒有證據誰也別想向我潑髒水!”
姚夫人站起身來,目光冷冷的掃過在場的姚氏族人。
姚氏族人明顯氣弱,卻并未因此退步。
二姨太連忙上前攙扶,兩人進了房間不再出來,也不讓人靠近。
五姨太和八姨太也想走,卻被攔了下來。
大家忌憚姚太太,可對兩位姨太太卻沒那麽顧忌。
五姨太不悅的甩着手帕:“哎喲,你們這是做什麽,這是我們姚家,我現在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說着就想要離開,卻又被攔了下來,又試了幾次最後只能坐了下來。
八姨太一直壓低着頭,怯怯的坐在了五姨太對面。
五姨太看到她,‘切’了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副看不慣的樣子。
在場人并不奇怪,據說剛納進門的八姨太很受姚其正寵愛,冷落了其他姨太太,引得其他姨太太争風吃醋,最後在先施百貨公司買了好多東西,才讓幾位美人消了氣。
齊銘的态度還算客氣,将五姨太請到了餐廳,和八姨太隔開。
五姨太倒也沒反抗,到了餐廳一屁股坐下來,冷哼:
“齊大經理,我可是你們公司的忠實客戶,你對我也太不客氣了吧?”
五姨太雖然屬于較晚進門,現在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卻是姚家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手段狠厲決絕,非常的有能力,是姚夫人很看重的人。
齊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嘴角微微勾起:“五姨太,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沒必要再繞彎子。你們為什麽要撒謊?”
“撒謊?撒什麽謊?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齊銘依然面帶柔和的微笑:“五姨太,我聽說你的弟弟也來到了上海,還考上了大學?”
五姨太頓時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希望五姨太能說實話,你能在上海灘立足,靠的是姚家。如果姚家倒了,有些事情就壓不下去,別說你弟弟就是連你……也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上海。”
五姨太臉色不好看:“你知道什麽?”
齊銘手肘立于桌上,雙手交叉:“上海灘沒有秘密。”
五姨太緊緊抿着唇,拼命的揉着手中的手絹。
齊銘這才開口發問:“姚先生是怎麽死的?”
“吊死的。”
“誰吊死的?”
“他自己。我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已經吊死了!”
“你怎麽确定不是別人害死的?”
“你們不是看過屍體了嗎?別人勒死不會是那個樣子。況且夫人最重視家裏的安全,姚家連一只蒼蠅都別想飛進去。”
“用什麽吊死的?”
五姨太目光閃了閃,表情依然非常的平靜。
“繩子啊,否則還能用什麽?”
“你确定?”
“當然,這有什麽不好确定的。”
“如果你做僞證,警方有權力對你進行控告,告你妨礙辦案。”
五姨太撩了一下頭發:“你愛信不信。”
“通過法醫鑒定,他脖子上的勒痕并不是那根繩子留下的,而是領帶。屍體會誠實記錄下生前發生的事,想必五姨太也應該清楚我們華興邀請的特殊顧問的能力。”
‘殺妻騙保’讓白向墨一戰成名,雖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卻也知道華興保險聘用了技術非常高超,掌握國外先進法醫學的法醫人才。
五姨太沒說話,點了一根香煙,吞雲吐霧。
齊銘也并不催促。
五姨太将煙掐了之後才開口:“沒錯,是領帶。”
“你們為什麽要撒謊?”
“太傷心,記錯了。”
“三個人一起記錯?”齊銘笑了,“五姨太這是把大家當傻子嗎?你們就打算用這個借口敷衍過關嗎?”
五姨太聳了聳肩,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态度。
“反正人又不是我們殺的,我們的口供再有纰漏,也不能定我們的罪。老爺雖然不在了,可不代表姚家就敗落了,誰也別想趁火打劫。”
五姨太突然坐直身體,目光飽含深意:
“齊先生,我勸你別浪費時間,這對你沒有什麽好處,我們可并沒有申請保險賠償。你跟我們家那大少爺也沒有多深的交情,何必摻和進來自尋麻煩?”
齊銘眯了眯眼。
不等他回答,五姨太語氣再次強調:“殺死老爺的确實是他自己,你們再怎麽查,這個結果也是不變的。”
齊銘幽深深沉的雙眸緊緊的盯着她:“既然如此,你們在擔心什麽,寧可撒謊被人懷疑,也不肯說實話?”
“齊先生,我該說的已經都說。抱歉,不再奉陪。”
五姨太站起身搖曳生姿的離開了餐廳。
侯三走了過來:“老大,要不要我把她給抓回來?”
齊銘擺了擺手。
“那這個案子還要不要查?”
侯三已經感受到這案子恐怕會很麻煩,姚家女人一個個底氣十足又滑不溜秋。
齊銘輕輕掃了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泰然自若的五姨太。
不遠處的五姨太表情沒有一絲緊張和忐忑,完全不擔心自己因為姚其正的死而被牽連。
齊銘眼眸微微暗了暗,“八姨太那邊,王探長問出什麽了嗎?”
“并沒有,那八姨太只會哭,什麽都問不出來。追着問就一副要暈倒的樣子,王探長忌憚姚家也不敢怎麽着。”
八姨太雖然入門晚,在姚家沒有什麽權力,可畢竟是姚家的姨太太,姚夫人又從來不打壓姨太太,王探長這樣的人精也不敢太放肆。
“老大,要不我把八姨太帶過來,你親自審問?”
齊銘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我們先上樓看看。”
回到了樓上,齊銘将白向墨叫到一旁,白向墨剛想開口述說自己的發現,就被齊銘擡手攔住了。
“這個案子你別管了,我讓侯三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