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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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長線,釣大魚,這是對付鄭望仕這一類人最好的辦法。

鄭望仕這樣的人,做不出殺人放火的事。他們的惡意藏在綿長的生活裏,慢慢的蟄伏着,一步一步的毀掉心智不夠堅定的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樣的人才特別難對付,即使知道他心裏藏着不軌之心。但是卻抓不到确切的證據,即使說出去了,也不會有別人相信。

就比如說孫氏,她明明被鄭秀才折磨的精神崩潰。但是賀娘子卻認為她就是個歇斯底裏的瘋婆子,她無論說什麽,周圍的人都只會認為這是她的瘋話而已。

但是這鄭秀才,卻倚靠着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妻子,成了遠近聞名的好男人。

但郁衣葵這個人,本身的性格也有點偏激,她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進入她視線的惡人。

展昭:“你打算怎麽做?”

郁衣葵:“我打算讓孫氏離開鄭秀才。”

展昭略一思量:“如此也好,叫她少受些折磨,只是……聽今日鄭秀才所言,孫氏已與娘家疏遠,這妻子若想與丈夫和離,沒有娘家幫襯,怕是不易。”

郁衣葵:“孫氏家中富貴,怎麽可能看上鄭秀才做女婿?一定是孫氏執意要嫁,在加上她嫁妝豐厚,孫氏的父母不可能不愛女兒。”

展昭:“是那鄭秀才故意讓孫氏與娘家人疏遠的。”

郁衣葵:“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斬斷孫氏的退路,孫氏也就只能任由他捏圓搓扁了。”

展昭的劍眉便緊緊地擰到了一起:“鄭秀才此人,實在可惡!”

郁衣葵冷淡地道:“這個世界上多是這樣平庸的惡人。”

——

于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鄭秀才一事無成,只能從孫氏身上找到那種掌控他人的快感。如果孫氏要離開他,他一定會受不了做出過激行為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郁衣葵這也算是釣魚執法。

鄭秀才控制孫氏的方式其實非常簡單,就是說話反複無常,再信誓旦旦的說是孫氏自己記錯了。

然後在孫氏精神崩潰的時候拒絕和她交流,事後再暗示這都是孫氏自己的錯,是她太情緒化所以才會讓事情變得糟糕的。

所以,郁衣葵切入的方向也很簡單,第一是要孫氏意識到自己沒有錯,是鄭秀才故意折磨她;第二是要孫氏的家人給她提供支持。

當然,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并不容易。

孫氏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感的虐待,并且鄭秀才還有一副溫和的嘴臉,他或許會在冷落孫氏好幾天之後忽然對她溫柔,讓她沉迷其中,産生一種鄭秀才還是愛她的錯覺。

傻女人總是忍受着很多折磨,只為了一句虛幻的「他還是對我很好的」。

所以郁衣葵也并不着急,決定慢慢地接近孫氏,讓孫氏信任她,然後慢慢地改變孫氏。

她把計劃娓娓道來,展昭也覺得這計劃很是不錯,既能救孫氏于水火之中,又能讓鄭秀才露出真面目。

唯一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郁衣葵這般古怪的性格,能和心靈脆弱的孫氏打好關系麽?

她一句話能氣死心寬體胖的賀娘子,可別把孫氏給吓跑了才好啊!

展昭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憂思,郁衣葵瞥了他一眼,朝展昭陰森森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展昭汗顏:“郁姑娘,展某不是那個意思……”

郁衣葵:“你瞧好了吧!我想和別人親近,還沒有親近不起來的。”

說着,她倨傲地轉頭去睡覺了。

展昭看着她的背影,無奈地抿嘴輕笑。

第二天,搭讪計劃正式開始。

這一日正好是休沐日,不用上工,展昭早早的醒來,左想右想,還是不放心郁衣葵,怕她把這事兒給搞砸了,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他換上一身深藍色常服,急匆匆地就趕往郁家了。

誰知道,就在郁家在的這條街上,正好看到了郁衣葵的搭讪現場。

父母去世數月,郁衣葵仍在孝期之內。所以她今日還是穿着一身白衣,面容素淨。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面容沒有任何區別,昨天的郁衣葵是個冷淡古怪的妖女,今天的郁衣葵看起來就仿佛一朵堅強素淨的小白花似得,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展昭大受震撼,仔細地研究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這是為什麽。

此刻,孫氏正提着菜籃子在一個菜攤跟前挑挑撿撿,而郁衣葵在一旁也假裝挑挑撿撿,瞅準了時機,就跟孫氏搭讪道:“這位姐姐,這茄子該怎麽挑啊?小妹第一次出門買菜,不知道裏頭的關竅。”

孫氏乃是街坊領居口中的瘋婆子,已許久沒人跟她這樣說話了,她受寵若驚地看着郁衣葵,還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道:“你……你在問我?”

郁衣葵朝她溫和一笑:“當然是姐姐你,我看姐姐挑起菜來十分熟練,想必很清楚其中的門道,所以鬥膽來請教姐姐。”

郁衣葵的本性雖然冷淡又壞心眼,但是業務能力可是絕對沒話說,以前查案子也時常有需要和別人套近乎挖線索的情況。所以只要她想,她可以是最可愛、最可親的人。

孫氏久旱逢甘霖,很是高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這菜市場的關竅,郁衣葵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絲毫沒有不耐煩。

孫氏說了許久,有些不好意思:“我太啰嗦了……郁家妹妹見諒。”

郁衣葵:“哪裏會!姐姐懂這樣多,我多聽一些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煩……咦?姐姐認識我?”

孫氏道:“昨日在郁家門前見過……”

那時郁衣葵行事狠辣,一言不合直接去拽賀娘子的耳墜子,害得賀娘子近日再帶不成耳墜子,當時孫氏見了,只覺得這個郁家小娘子行事乖張,後來展昭上前拿住了那中年男子,她又後知後覺的為郁家小娘子感到後怕。

不僅如此,她還有些向往她,覺得她冰雪聰明,做事幹脆利落,要是她能那麽聰明就好了。

沒想到,僅僅隔了一天,這冰雪聰明的小娘子居然言笑晏晏地喊她姐姐,言語之中還頗為佩服她!

孫氏受寵若驚,只覺得自己被肯定了,她眼底放光,連有些縮澀的體态都挺直了些。

郁衣葵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讓姐姐見笑了……哎,我家中遭此變故,對生人實在是怕得很,所以昨日行事才有些偏激了……不過今日我見到姐姐,卻有一種親近的感覺,姐姐,你也住在這附近麽?”

孫氏有些不太好意思說自己是誰,諾諾地道:“啊……是,我、我是住在後頭的鄭家的娘子……姓孫……”

說完之後,她有些緊張,只怕郁衣葵聽說過她的大名,被她吓跑了。

但郁衣葵的表情卻絲毫沒有異樣,親熱地道:“原來是孫姐姐!我與孫姐姐一見如故,孫姐姐什麽時候來我家中做客可好?”

孫氏頓時高興起來,甚至像個小女孩一樣踮了踮腳尖,她連忙答應,郁衣葵又對她一陣猛誇,只把孫氏誇的面上放光。

二人又攀談了一陣子,這才告別。

如此,也算是把孫氏先忽悠瘸了,她名聲不好,無依無靠,忽然出現了一個對她這樣好的人,不怕她不親近郁衣葵的。

孫氏一走,郁衣葵臉上真摯的笑容就瞬間消失了,她打了個哈欠,提着一籃子茄子往回走,剛好看到了展昭。

郁衣葵本來覺就多,今日為了逮孫氏,特地起了個大早,此時此刻只覺得昏昏沉沉,便對展昭道:“我先走了,有事再聯系。”

展昭:“等等……展某有一事不明。”

郁衣葵挑眉:“哦?”

展昭就問她為什麽明明樣子沒變。但是她的神态整個看起來和昨日完全不同。

郁衣葵:“那當然是因為化妝……”

展昭驚訝:“郁姑娘化妝了?”他完全沒看出來呀!

郁衣葵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展昭,嘴角露出了一絲意義不明的微笑。

害,直男啊……

——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着,郁衣葵像一只蟄伏捕獵的母獅子一般,充滿了耐心。

她慢慢引導着孫氏自信起來,還暗示她她的丈夫是有問題的,這個暗示的過程十分隐晦,只把懷疑的種子種進孫氏心裏,所以孫氏也沒有與郁衣葵疏遠。

孫氏和她的娘家也在郁衣葵的安排下又見面了,孫氏有兩個哥哥,兩個哥哥看見妹妹憔悴蒼白的面容之時,眼眶都紅了,心裏對那鄭秀才是越來越不滿意。

他們都聽過關于妹妹不好的傳言,只是妹妹後來避而不見,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

如今妹妹願意與娘家人交流,他們才知道妹妹在鄭家的日子并不好過。

郁衣葵趁機告訴孫氏的哥哥鄭秀才不許孫氏和娘家人打交道的事情。

孫氏的二哥是個暴脾氣,一聽這話,登時大怒,喝道:“鄭望仕!你一個吃老婆本的廢物!還敢對我妹妹怄氣指使,不許妹妹回家!今天老子要是放過你,老子就不信孫!”

說着,就去找了那鄭秀才。

鄭秀才剛在酒樓裏吃完酒,和幾個老友侃得不亦樂乎,孫二哥忽然沖出來,把鄭秀才拎到街邊就是兩個耳刮子,鄭秀才還沒反應過來,那孫二哥就把他按到地上痛打了一頓,直把那鄭秀才打的哭爹喊娘才算完。

當晚,孫氏就被兩個哥哥強行帶回家住去了,鄭秀才在家裏躺了好幾天,這才拉下臉來,去孫家求了好幾天。

郁衣葵趁機請孫氏來自己家中小住兩天,躲個清閑。然後告訴展昭,收網的時候到了。

“鄭秀才半生一事無成,人生最大的成就除了考上秀才,就是娶了孫氏,他自尊心極強,極度以自我為中心。

但是除了孫氏之外,沒有人可以讓他體會到那種掌控他人的感覺……所以他一定不會放孫氏走,甚至孫氏膽敢有要離開他的念頭,他都會暴跳如雷。”

郁衣葵冷酷地笑了笑:“孫氏在孫家,他不敢下手,但是孫氏要是在我這個孤女家中,鄭秀才失去理智之下,一定會來,一定會想要報複孫氏,報複慫恿孫氏離開的我。等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他落網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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