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
第35章20
——
端木春、鄭之瓊、高屠戶母子、王老二等人接連被殺,梅香被拐一案算是塵埃落定。
被端木春在大街上擄走的良家女子們都死了個幹淨,只能調查清楚之後告訴她們的家人。
剩下的就是如何安頓好歹還活着的丫鬟們了。
什麽勞什子梅香、蘭香、竹香之類的名字,都是地地道道的奴婢名,才不屑的用!蘭香與竹香麻利的改回本名,一個叫黃容德、一個叫顧定娘。
至于梅香,她瘋傻多年,已連自己的本名都記不全了,只記得自己姓白。
還好黃容德(蘭香)與她在侯府中認識的早,梅香曾透露過本名,原是叫白傲梅的。
這名字與梅香都帶一個梅字,然則氣度卻天差地別,傲梅傲梅,正如她本人一般,寧折不屈,在無數次的折辱與磋磨之中,她也從未放棄過抗争。
但遺憾的是,找回了本名,卻難回家中。
白傲梅今年還不到三十,在高屠戶家中五年、在王老二家中四五年、又在東安侯府呆了數年,這樣往回推,她被拐賣時竟只有十二三歲!
被拐了将近二十年,連名字都已記不起了,何曾能記得家鄉在何處?
故而開封府為她尋親也是困難重重。尋不到親,那最開始拐賣她的「鄭叔」也不好找,只能先記着。
但黃容德卻說,尋不見也是好的。
黃容德來侯府時也是和白傲梅一般大小。不過她是汴京周邊縣的人,又不曾瘋傻,故而還記得清楚。只是她自己卻是不願意回家的。
“回家有什麽好?二十年過去,爹娘就算還在,也得為家族的其他人着想,我們這樣的女人,被拐走了經歷什麽還用多說麽?對家裏來說,活着還不如死了。”
她卸下在東安侯府的笑面,語氣顯得平靜而冷酷。
然而,她說得卻沒有什麽不對的。
後世對這樣「不再貞潔」的受害者且有那麽多羞辱,更遑論如今這時代呢?
在封建的時代裏,如同黃容德、白傲梅這樣的女人。對家族來說,還真是活着不如死了。
黃容德雖然不欲回家,但開封府還是派了一兩個衙役悄悄的去尋了她們的家人,黃容德的父母還尚在人世,聽聞丢了二十年的女兒找到了,哭得不能自己。
他們當即動身,跟着開封府衙役來到汴京,見到已然長大、眉眼卻依舊熟悉的女兒。頓時嚎啕大哭,把拐子詛咒了又詛咒!
然而,正如黃容德想的那樣,黃家人丁不少,家中大些的孫輩都要開始說親了,此時此刻,她回去,有孩子的哥哥們肯定要把她恨死。與其在家裏被親人記恨,還不如留在汴京!
黃容德的父母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給女兒送來了很多財物。
他們也是愛女的父母,女兒走失之後,日思夜想,到了女兒要出嫁的年紀,還攢了好多嫁妝,留在那裏落灰。
如今愛女還活着,雖不能住回家裏,這一份豐厚的錢財,也是一片愛女之心。
而黃容德雖然注定沒有家族庇佑,心裏卻很有自己的想法,轉頭就要拜郁衣葵為師,學斷案剖屍的本領,發誓也要為蕩平世間不平之事奉獻!
然則就和孫婉君那會兒一樣,郁衣葵可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主兒,聽聞黃容德的雄心壯志,也無動于衷。
她根本懶得收什麽徒弟,只告訴她開封府倒是缺打下手的廚娘,她要願意可以幹,得了空可以跟着她到處長長見識。只不過她不會費心教什麽,能不能看明白全看她自己。
在現代的時候,郁衣葵還是個大學講師,完成教學任務的時候也是這樣——
講是盡心地講,但能不能學好全看你自己,期末要是挂科也別來求她,被她這科卡的不能畢業的學生急得要跳樓的都大有人在。
周圍人都勸她放人家一條生路,郁衣葵還毫不留情地道:“畢不了業就肄業呗。”
給來勸的其他老師弄得好沒臉面。學生的家長前來送禮,還被她毫不客氣的直接丢出去了。
所以說,如果不是名氣太大,郁衣葵這種人緣奇差無比的家夥早被擠兌得幹不下去了。
就說黃容德的事情,她其實實質上已經安排了她進開封府,也答應了要教她一二。
偏偏這個話說得一點兒也不好聽,真是做了好事還下了人臉面,何苦呢?
好在黃容德心裏沒有絲毫不滿,反倒很是感激。
至于顧定娘,她小時候家裏也是調香的商人,會一些調香的手段,現在家裏人找不着了,她就想着重操舊業。
正巧孫婉君又上門給郁衣葵送香包了,郁衣葵福至心靈,把這兩個人往一塊一扯,孫婉君聽完,立刻答應讓顧定娘在她家的鋪子裏幹活,又向郁衣葵承諾會護好顧定娘。
被拐來的丫鬟們,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唯有白傲梅,雖然被解救出來之後瘋症好了不少,但卻仍不知道怎麽安排。
開封府內倒是有不少空房子可以讓她呆,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倒是郁衣葵有一天早上出門遛狗——家裏不小,這群狗卻天天撓門要出去,郁衣葵只好偶爾帶着出門溜溜。
她的狗可不是一只,是一群,拴上繩帶出去那可真是壯觀的很,一群毛茸茸簇擁的她像個狗中大将一般!
狗小兵們在她手上嗷嗚嗷嗚的往前撒歡——還不是往一處撒歡,可把郁衣葵氣得夠嗆,大聲恐吓狗勾們她要吃狗肉驅寒!
狗不怕,嗷嗚嗷嗚的叫着撒嬌;貓也不怕,展昭一看見這壯觀的場面,果斷地轉身就走了。
唯有白傲梅,捂着嘴吃吃笑個不停,還蹲下來狂rua狗頭,對這群短腿狗勾是愛不釋手,郁衣葵幹脆把一捆牽狗繩都塞在她手裏,叫她帶着這群狗兒子上街撒歡去了。
誰知道,養了一陣子身體的白傲梅帶起這群狗兒子來,居然喜歡的放不下手了,狗狗們遛完回家的時候,她還抱着不肯撒手。
郁衣葵:“……”
快三十歲的人,若是清醒,自然不會幹這樣小孩子一樣的事情,可白傲梅又不是正常人,嗚嗚嗚地抱着狗頭,央求一樣的看着郁衣葵。
郁衣葵:“你想養啊?”
白傲梅非常直白的點頭。
郁衣葵:“那你養吧。”
然後,她就把白傲梅請到家裏去幫她帶狗了。
她家裏本來就沒什麽仆從,狗兒子們都是魏廚娘順帶着喂的,正好白傲梅喜歡,那就給她養吧。
後世也有所謂的寵物療法,郁衣葵沒仔細了解過,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橫豎郁家不缺錢,養個受害者權當做好事,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安定地生活再一次被打破,是高屠戶的族人把高屠戶與白傲梅生的兒子扔在郁家門口的時候。
高屠戶一個賣肉的,家裏自然不太窮,他爹早死,他和高母又都被砍了頭,家裏的錢財被七大姑八大姨們一搶而空。
但到了撫養孩子的時候,各家又不樂意了,你推我我推你的,又不敢賣了,只好往郁家門口一丢,橫豎有個娘在,要是讓孩子餓死,那也是當娘的首尾。
白傲梅第二天出門帶着狗兒子遛彎的時候,就看見了自己非常不想見的兒子。
稚子當然無辜,這年頭,但凡考慮一下周圍人的風言風語,這虧都得白傲梅自己往下吞,可惜白傲梅是個瘋子,對懷裏的狗兒子都比對親兒子親多了,看都不看小孩一眼就走了。
至于郁衣葵,她可是個敢在原主孝期之內就滿城亂跑的主,別說一個人的唾沫星子,一城人的唾沫星子都淹不死她!
對小孩的哭聲視若無睹,轉臉就送去了成立專門撫養孤兒的善堂裏頭。
這善堂是個大商人開的,條件很是不錯。
只是小孩子滿心恐懼,哭得撕心裂肺,只是郁衣葵一個天生完全沒有母性的人,只顧着埋頭辦手續,辦完之後直接轉身走人,多連一眼都不看那小孩子。
這孩子生于罪惡之中,他固然無辜,可是白傲梅比他更無辜,即使世人的規矩壓着白傲梅要她養大孩子,郁衣葵也絕不會認同。
如今高屠戶母子身死,高家的其他人又不願意要這孩子,在善堂長大,學個營生自力更生,已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白傲梅被拐一案,算是徹底塵埃落定。
——
時間從深秋慢慢步入冬日,漫長的冬季裏,新年是一抹鮮紅的色彩,而元宵節的燈會,亦是汴京城一年以來排場最大的盛會。
汴京繁華,能住在汴京城的裏,都不是窮得衣裳都穿不起的家夥。
本朝又無宵禁,故而汴京城中,本來就是夜夜笙歌的。然而這元宵燈會,竟是讓百姓們狂歡三天三夜的!
全國做燈最好的工匠們,都聚集在城裏,這個的兔子燈、那個的琉璃燈盞、都齊齊擺在攤子上,在冬日的夜色下,端的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然而熱鬧之下,也藏着危機,這麽多的燈火,火災不得不防,而且近些年來,汴京城竟然還流行起了在頭頂上放燈的!這一下失火,輕則頭發燒光、重則整個人都沒了呀!
但這些事情,卻是輪不到開封府來管的。
本朝設有專門的消防隊,謂之「潛火軍」,元宵燈會臨近,潛火軍們每隔三百步便有人執勤。
所以時值元宵,開封府倒是不忙,大家夥兒都在休沐。
展昭穿着便服,一個人在街上慢慢走着,思緒有些不寧。
自郁衣葵被東安侯府劫走那一次,他便再騙不了自己。
他對郁衣葵本就隐隐約約有些喜歡的,自那一回他果斷逾越友人交往的界限之後,心中就已明白……他對郁衣葵,是存了男女之心的。
其實他并不是什麽扭捏之人,喜歡上誰也不是什麽罪無可赦的事情。
只是他時常與危險為伍,朝不保夕,所以在這樣的事上,他才顯得格外的猶豫。
就像今日,元宵燈會在即,人們都一改往日的拘束,年輕未婚的男男女女們都相約着出來看燈會,他……當然也想對他心裏喜歡的郁姑娘說:明日晚間,可否邀你一起看燈。
可……可他卻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元宵燈會邀人出門逛街,那他的心思頃刻之間就會被她知曉。
他一面有些忐忑她拒絕,一面又忍不住想:他這樣的人,究竟有沒有資格去喜歡一個女孩子呢?
他年輕英俊的臉上,也忍不住泛起了苦笑。
正走着,卻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蹿出個神棍來,攔着展昭就開始神神叨叨,說他紅鸾星動雲雲。
展昭不欲與他多言,只溫聲說了兩句,擡腿便要走,那神棍也不攔着,往他手裏塞了本書就一溜煙不見了。
展昭無奈,低下頭去看那書,只見書皮上赫然寫着一行字——《怎樣征服美麗少女》①。
展昭:“??”
展昭:“……?!!”
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