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7
第52章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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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忽然輕快,展昭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郁衣葵把自己的腦袋往展昭懷裏縮了縮,他才如夢初醒。
那一個瞬間,他幾乎連呼吸都停滞了。
被拒絕的苦澀瞬間被沖淡,展昭只覺得心頭怦怦狂跳起來,他立刻低頭望她,郁衣葵窩在他懷裏,正對他笑呢。
郁衣葵的笑也是這樣神氣的,她總有一種什麽都明白、什麽都盡在掌握中的傲氣感,笑起來也不似其他小女兒家,帶着嬌羞的意思。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道理,笑容又真摯、又開懷。
展昭心中一動,只覺得呼吸都停滞了幾分。
他深吸了一口氣,竟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郁衣葵敢想敢做,忽然朝着他一笑,踮起腳就朝他嘴唇上吻了上去,展昭一時沒反應過來,竟愣在了那裏。
直到郁衣葵的一只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頸,嘴唇上那種如薔薇花一般的觸感,唇齒之間,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被他吞下腹裏去。
她身上的香氣是冷的,可被他渾淪吞下之後,卻又好像變成了熱的。
顫栗從他的脊背慢慢升起,像是被電流擊中,又好似被沾了水的皮子抽了一樣,帶着一種似有似無的痛感,那痛感甚至都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令他渾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的緊繃起來。
他閉上眼,手臂收緊。
二人難舍難分了半晌,這才分開,展昭的耳朵根子簡直都要紅透了,他低頭看着郁衣葵,眼睛裏溫柔得都似乎能滴出水來。
他道:“我不想再叫你郁姑娘了。”
郁衣葵道:“那你想叫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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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輕輕笑了,道:“阿葵可好?”
郁衣葵道:“随你咯。”
他就伸手上來,撫摸了一下郁衣葵的臉,替她把額前的碎發攏到了耳朵後頭。
展昭道:“阿葵……”
郁衣葵唔了一聲。
二人久久地對視着,誰也沒挪開眼睛,半晌,忽的都笑了起來。
展昭道:“你怎麽忽然改了主意?”
郁衣葵道:“看你難過呗。”
展昭無奈,輕笑着搖了搖頭,道:“抱歉……”
郁衣葵問:“怎麽又道歉?”
展昭低笑,不再言語。
二人抱了一會兒,郁衣葵身上總算暖和了一些,她從展昭懷中起來,又道:“不過,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展昭道:“你說。”
郁衣葵道:“我這人性子不好,行事乖張。這些你都知道的,如果以後我們在一塊兒,你對我的行事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可別忍着,直接說出來就是了。”
展昭微微一笑,道:“你怎麽就覺得我看不慣你的行事呢?如果我看不慣你的行事,為什麽會欽慕于你?”
展昭雖然說看起來是個儒俠,行事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但他實際上卻并不是一個迂腐不知變通的人,為了張關漢的案子去那縣衙之時,郁衣葵就見了展昭對着那縣令和縣丞逞官威的樣子。
他绛紅官袍一穿,黑色官帽一帶,身高八尺,英武逼人,只往那正座上一坐,縣令乖乖奉上茶來,展昭虛虛翹着二郎腿,嘴上倒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卻帶着些上位者的漫不經心,手上拿着茶杯,嘴上也不鹹不淡的敲打了那縣令幾句,把那縣令弄得是滿頭汗。
這又哪裏像那個溫文爾雅的禦貓呢?
郁衣葵那會兒第一次見他耍官威的樣子,也算是開了眼。
而且,他若真是那種世俗中的迂腐正直之人,打一開始就不可能與郁衣葵、白玉堂交好。
郁衣葵不明白麽?郁衣葵當然明白,只是如果距離更近的話……
她會擔心的。
展昭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他伸手撫了撫郁衣葵的臉,柔聲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好了,我若有什麽話,絕不憋在心裏,可好?”
郁衣葵點了點頭。
她又道:“我從沒和人這樣近過的。”
展昭有些驚奇:“阿葵,按你那故事裏說的……那地方的男男女女,都可随着自己的心意自由的愛恨,你也從未與人?”
郁衣葵道:“我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我。”
世人都愛溫柔的女孩子,即使是現代人也不例外,現代的男人們,對女強人最多的一句編排就是「她這麽強勢,以後誰敢娶她」,好像只要點出了一個女人沒人娶,她在其他方面的成就就一文不值一樣。
郁衣葵的個性,尖利到令人發指,而她身邊的男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A市裏最優秀的男人們,也不敢招惹她。
她自然也不喜歡那些人的。
她滿不在乎的說這話,展昭心中卻是一動。
他定定地看着郁衣葵,一字一句地說:“可展某心慕你的。”
他低着頭,唇齒之間的熱氣便撒在了郁衣葵的耳朵上,叫她覺得略有一些癢意。
而她的心裏,也爬上了絲絲縷縷的癢。
她壓下心裏的這一點點竊喜的癢,又正色道:“若我有什麽叫你不滿意的……我會改的。”
展昭道:“我不需要你改。”
郁衣葵笑了笑,又沉默了一會兒,道:“可郁衣葵之所以為郁衣葵,就是因為有些東西不能改變,如果這些東西……讓你我之間的關系不好了,那……”
展昭定定地望着她,道:“那我們會分開,是不是?”
郁衣葵心中一動,擡頭看他。
展昭笑了笑,認真地道:“阿葵,如果我們之間的情誼,真的要你改到面目全非才能成全,那我們之間,真的有情誼麽?那展某……展某還算是喜歡你麽?”
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郁衣葵。
有些人将喜歡的女子娶回家之後,卻又要求明豔動人的賢惠、孤傲的伏低做小、多愁善感的強顏歡笑、嬌弱動人的上下打點……
展昭辦案這些年,自然也見了很多家庭裏的陰私,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
有的時候,展昭會想,這些男人真的喜歡他們的妻子麽?還是說……
他們只是在喜歡把一個人的個性生生折斷的過程,因為這樣會滿足他們的掌控欲。
人性的惡,就藏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藏在這看似溫情、美滿的家庭之中。
又不知有多少人,受到了這樣的磋磨之後,認為人世間都是這樣泡在苦汁子裏頭,勸那些不認命的人認命了去。
展昭自幼生活在恩愛美滿的家庭中,對家庭的幻想,自然也是以他的父母為模板的。
所以,展昭絕不是那種會磋磨女人的男人,展昭也絕不會幹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味自己折斷羽翼的事!
展昭一字一句地道:“展某絕不會幹那樣的事情。”
郁衣葵道:“我也不會要求你改什麽的,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二人相視一笑,郁衣葵心裏那最後一點陰霾,也随着這一笑而消散了。
他們又窩在一起耳鬓厮磨了一陣子,這才手拉着手去找這機關洞裏的機關,展昭在江湖上走得多,見識也廣,只順着這石壁探查了一番,就找到機關。
而且,他們在這石洞裏,還發現了一具屍首,一具缺了條胳膊的屍首。
大冬天的,屍體的腐敗本來就很慢,這屍首又看起來沒死多少天。
因此還完整的很,也沒散發出什麽難聞的味道。故而才被談情說愛的展昭與郁衣葵一直忽略了。
這山洞裏很黑,即使眼睛習慣了這個暗度,也難看清什麽細節,只能看出,此人年紀不大,似是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脖子上一圈可怖的青紫痕跡,像是被勒死的。
至于胳膊為什麽被單獨砍下來了……這個問題暫時還不得而知。
二人摸索到了機關,石壁上便出現了一條幽暗的小道,展昭知道郁衣葵很害怕這種黑且狹小的地方,便伸手捂住了郁衣葵的眼睛。
他溫聲道:“不看,不想,只當這裏就是條林間小道,好不好?”
幽閉恐懼症哪裏是那般簡單的事情?但郁衣葵也沒反駁展昭,他掌心溫熱,覆在自己的雙眼之上,只叫她覺得像是溫熱的雲彩一般。
她說:“好。”
于是,展昭就一邊拉着她的手,一邊捂着她的眼睛,與她并排出去了。說來也怪,出去之後,眼前驟然一亮。
有積雪的天,本來就是極亮的,展昭的手捂着郁衣葵的眼睛,并不放下。
他道:“眼睛在黑暗裏待久了,不能驟見光,你稍微等一會兒再睜眼。”
郁衣葵嘴角勾了勾,道:“好。”
過了一會兒,二人才慢慢地走回了盧家莊,請小厮去通報一聲,要見盧方盧老爺。
盧方聽見展昭要見他,自然不會推脫不見,只是一出來,就看見展昭與郁衣葵并排站着,手上連着那金黃的捆龍索,這倒不是稀奇的,稀奇的是……
展昭的手,與這郁姑娘的手,就這樣十指相扣,即使盧方來了,也不見絲毫忸怩。
展昭朝他一笑,道:“盧莊主。”
盧方道:“展大俠。”
他心裏倒是莫名地想:夫人啊夫人,您這一繩子捆下去,倒是捆出一樁姻緣來,真是做了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