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二的會考先于期末考兩周。

物化生,政史地六門,不分文理。他們高一讀完就已經分科,對于絕大部分人,撿起整整一年沒碰過的小三科都是痛不欲生的挑戰,盡管老師不停地強調,只要寫滿了就會讓你過。

可實驗的學生從來不把“過”當做目标,要考就要拿個A,畢竟這個成績是要印在畢業證上跟着走一輩子的。

于是一進入五月,每天都有一部分人自發留下上自習,一邊複習會考,一邊準備期末考。

喬郁綿也跟李彗纭打好了招呼,每天坐最晚一班九點四十的公交離校。背後少了一雙眼睛,學習效率反而變高。

“諾,筆記。”安嘉魚下了課送來整理好的政史地三門筆記本,“只看高光部分就行,你記性好,背一背應該就能拿個A了。我就慘了……”

喬郁綿将筆記攤開在桌面上,字不多,但幹淨清晰,重點一目了然。

“先去吃飯吧。”他活動了一下久坐變僵硬的後頸和肩膀,“你們物化生應該發了幾套會考模拟卷吧?基本就從那些題裏出,沒什麽難度。”

“那是你不知道我物理有多差……”

吃完飯回教室的時候,喬郁綿發現自己座位旁圍了一圈人,十幾雙略顯貪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攤開的歷史筆記。

“啊,小喬回來了。”前座雙手合十哀求道,“這個筆記能給我複印一份嗎?還有地理和政治也是……”

他指了指身邊的人:“問他吧。”

安嘉魚從上個學期開始,基本就是半個一班人,大家早已習慣這張面孔随時出現在後門,甚至教室裏,所以也沒人拘謹客氣:“我也想要一份可以麽?”

“可以啊。你們印完記得還給他就行。”筆記的主人攤攤手。

第二天下午,安嘉魚直接拎了書包過來坐到喬郁綿身邊,掏出會考模拟卷,安安靜靜做了十五分鐘之後咚得一聲,腦袋磕在卷面上。

喬郁綿吓了一跳,摘下耳機低聲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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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魚張開嘴巴,比了個“不會”的口型。

他抽過卷子看了看,都是沒什麽難度的基礎題型,于是找了一張幹淨的稿紙,迅速把每一道題的解題步驟都清清楚楚寫了一遍,和試卷釘在一起,順便夾了張便利貼:自己看一遍,看不明白的圈一下,我做完作業給你講。

安嘉魚摘掉紙條,翻看了一下滿滿當當的稿紙,而後伸出一根手指敲敲他的手腕。

喬郁綿眼不離題,只輕輕附耳過去,而後忽然被親了耳朵,在他聽來是啵的一聲巨響,吓得他一激靈,趕忙擡頭确認沒被什麽人看到。

他坐在最後一排,大家都泡在各自的題海中,沒人注意這個角落裏發生了什麽。

再看安嘉魚,已經沒事人一樣開始跟物理卷子死磕。

喬郁綿哭笑不得地松口氣。

“黑燈瞎火的你別送我了。”九點二十,喬郁綿停在校門口。

安嘉魚卻率先走出去:“就因為黑燈瞎火才送你。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你不怕啊?”

“……不怕……附近挺安全的。而且你從車站走回去不也是一個人麽。”他無奈跟上去。

“我好歹比你多吃了一年飯呢。看看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安嘉魚若無其事圈住他的手腕,“太細了,明顯缺乏鍛煉。”

初夏的夜,晚風帶潮熱,安嘉魚體溫高,怕手心出汗只小心翼翼用指頭勾着他,喬郁綿覺得沒必要,他的手幾乎不會出汗,于是幹脆扣住那幾根手指,糾正道:“九個月。”

安嘉魚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握緊了手:“行行行九個月。真是一點便宜不給占。”

怕錯過末班,他們不敢走得太慢,提前到了車站,站在路燈正下方。灰白色光籠罩着他們,也籠罩着飛蟲和太陽下看不到的塵埃。

“高三每天都要多上兩節晚自習。”安嘉魚問,“到時候你也留下自習嗎?”

“嗯。怎麽?”喬郁綿轉頭。

“能多……沒怎麽。挺好的。”安嘉魚沖他笑笑,眸中微弱的月色閃動,開心得莫名其妙。

喬郁綿忽然意識到他那句沒出口的話應該是:能多跟你待一會兒。

別的同學談戀愛只要躲開老師的目光,私下裏牽手擁抱,甚至接吻,被其他人發現左不過就是幾聲流氓哨加幾句調侃,大家見怪不怪。

但他跟安嘉魚是不同的,他們要避開所有的目光,撐死也只有自習課能貼一貼胳膊肘或者膝蓋,暗地裏交換一個眼神,能放肆的地方只有那間宿舍。

又或者,現在也可以啊。

喬郁綿擡起抄在口袋裏的另一只手,輕輕一扳安嘉魚的下巴,貼了貼他的嘴唇,低聲說:“放假我也想辦法過來……唔……”

顯然,對方并沒管他在說什麽,一把将他按到候車亭的玻璃板上,吃掉了他嘴裏的每一個字,連帶着那只空餘的手都不安分,低低撐在他腰腹上,力度不輕不重,叫人心癢難耐,他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皮膚開始罕見地發熱。

安嘉魚是極度容易上頭的類型,火勢漸旺,喬郁綿心呼不妙,伸手捏他後頸,不想卻被對方當做鼓勵,動作一頓,進攻更猛烈。

好在寂靜的夜裏,行車聲格外刺耳。公交車由遠及近,喬郁綿趁安嘉魚被吓到的剎那轉開臉,用力拎着他後領把兩個人撕開:“別貼着……車來了。”

他匆匆上車,微微貓着腰跟司機師傅打了招呼,迅速挪到窗邊坐下,探半顆頭出去。

安嘉魚默默蹲在那盞路燈下,腦袋埋在抱着膝蓋的臂彎裏,只留一只手在半空搖晃,算是跟他道別。

活該。他邊笑邊弓着背做深呼吸。

會考前一天的下午兩點,老師正站在黑板前講評試卷,窗外忽然狂風大作,他們眼見着淡藍的天忽然昏黃,眨眼又變成濃烈的橙紅。

“別看了,沙塵暴。”老師極富技巧地用粉筆搓了搓黑板,聽得人後槽牙一酸,瞬間把一雙雙盯着窗外的眼睛叫了回來,他看了看時間,仁慈地放下了試卷,“馬上打鈴了,你們下樓梯腳步輕一點,沒關窗戶的趕緊回宿舍去把窗關了吧,不然今晚沒法住人了。”

喬郁綿摸到鑰匙拿不準要不要去替安嘉魚關個窗子。為了給月季通風,他每天中午離開之前都會确保窗子是敞開的,安嘉魚心大,也不知道記不記得。

算了,去吧。

很快能見度就變得很低,空曠的校園彌漫着一股末世感,他獨自回到宿舍,果然,窗子還開着,卷子資料被吹散一地。

他蹬掉鞋子快步走到窗邊先關掉窗子,又趴在地上收攏滿地的學習資料,琴譜。小家夥在撓籠門,似乎受了驚吓,喬郁綿替它打開門,攤開手捧着它輕撫一會兒的功夫,安嘉魚冒冒失失沖進來,看到Joe的一刻松了口氣:“我還擔心它吓壞了。”

“沒事。”喬郁綿想把龍貓塞回去,可小家夥賴在他手上,兩只小爪子抱着他的手指不肯松。

“啧。”安嘉魚咂咂嘴,玩笑道,“舍不得你了。”也不知道是吃哪邊的醋。

自習課的時候,教室裏反常地出現了此起彼伏的手機震動聲,不少人去走廊盡頭低聲打電話,幾乎都是家人的叮囑,記得關門關窗,小心墜落物什麽的。

喬郁綿看到短信推送,沙塵暴預警上升到橙色,至少要持續三天。

可明天要會考了,能見度這麽低,也不知道交通狀況會怎樣,明早趕不及怎麽辦?

“不然你今晚別走了,不方便,也不安全。”安嘉魚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俯身對他耳語。

作者有話說:

嘴咧那麽開,一定是你想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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