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吳家小兒

昏暗潮濕的地下室裏彌漫着一股腥甜的血氣,齊羽皺了皺鼻子對面前的人說:“你說你這是何苦呢?古人說得好啊,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吳邪又不是你親娘老子,你何苦這麽賣命呢?”

被困在木樁上的人滿身鞭痕血污,一只眼睛也已經腫的睜不開了,幹裂的嘴唇卻顫抖着向上彎起,低沉嘶啞的笑聲慢慢回蕩,反複研磨着齊羽的耐心。

“潘子兄弟,”齊羽緩緩地向前跨了一步:“自古一将功成萬骨枯,我和四阿公一直覺得你不該是炮灰,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殺你,可這并不代表我們不舍得,或者不敢。”

面對陰陽怪氣的齊羽,潘子只冷笑一聲,難得開口道:“呵,要殺就殺吧,哪那麽多廢話?侮辱了古人也髒了爺的耳朵。”

對于潘子的冷嘲熱諷齊羽并不在意,本來就是陳皮阿四硬要他來審訊的,如今什麽都問不出來他倒也樂得換個人來試試,萬一換了張起靈來,他還真想看看那個人會怎麽做。

“得,您是硬漢子,我沒招了~”齊羽聳了聳肩,轉身出了審訊室。

潘子的死咬牙關并沒有換來死亡,因為陳皮阿四覺得一個死人遠沒有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能換來更多的利益,所以他選擇和吳邪談判,條件,卻由張起靈開出。

自從回到D城,吳邪并沒有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樣與張起靈就此不相往來,反倒是因為各種事端而頻繁地見着面,只不過,這一次見面的地點換在了醫院。

吳邪的肋骨有些骨裂,醫生指着x光片要求他至少卧床兩個月,解雨臣幸災樂禍地表示自己會監督他。

“小花,你說……”

“我可不知道他們想用潘子跟你交換什麽,”解雨臣打斷了吳邪的問話,笑笑說:“張起靈想要什麽,你比我清楚得多。”

吳邪翻翻白眼,忍不住哀怨道:“他娘的這幫人就不能給小爺來個痛快的麽?!”

解雨臣一聽就樂了,一邊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一邊開玩笑道:“真不是人家不給你個痛快,是人家想給你個痛快,卻讓你跑了~”

“……小花你他娘的還是不是我發小啊?你這意思我那會兒就該認命讓他們給崩了呗?”吳邪搶似的拿過蘋果,眼睛瞪得溜圓。

解雨臣撇撇嘴,有點無辜:“是你想要個痛快嘛,要不然……我找人去給張起靈一個痛快,一了百了?”

吳邪一口蘋果差點噎死,猛咳了幾下後“含着淚”說:“祖宗……你就別給我添事兒了行嗎?”

解雨臣杵着腮看他:“開個玩笑~”

從吳邪接到潘子被綁的那張照片後又過了三天張起靈才慢悠悠地踏進了醫院的大門,手裏拎着果籃,身後跟着胖子和雲彩。

張起靈敲門的時候吳邪立馬閉上眼睛裝睡,解雨臣只得無奈地去開了門,一番客套之後,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胖子一腳踢翻了床邊的方凳,吓得吳邪一個激靈不得不醒了過來。

“诶……你來啦……”吳邪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裝的還挺像。

“恩。”

張起靈看了看被解雨臣直接放在地上的果籃,随後一瞥胖子和雲彩,讓他們到外面等,倆人聽話地走了出去,還随手關好了門。

再看吳邪和解雨臣,兩人像是沒看到胖子他們一樣還繼續一個哼唷哎喲地躺着,一個捏着手機噼裏啪啦地按着俄羅斯方塊……

胖子透過病房的小窗往裏看,然後默默地想:這他娘的到底是誰手裏捏着誰家夥計的小命呢?

張起靈安靜地打量了下吳邪,見他仍然沒有好好說話的預兆,便輕聲說:“那你好好養傷,我就不打擾了。”

這突然的道別讓吳邪一個怔愣,嘴裏不受控制說道:“诶你……你等下。”

張起靈背着身沒有動,頓了頓才轉頭問:“有事?”

“額……”張起靈冰冷的語氣讓吳邪清醒了不少,心裏不禁暗罵自己翻了回車把腦子都撞壞了,明明潘子的小命都還攥在人家的手裏,小花不在乎,自己怎麽也不知輕重了?

“那個,小花你先出去吧……”吳邪的眉毛慢慢地皺了起來。

解雨臣“啪”的一聲合上手機,在吳邪和張起靈之間來回地看了兩眼,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吳邪服了軟,張起靈也沒跟他繼續計較什麽,只等解雨臣出去後就坐到床邊,語氣也自認為的和緩了些:“潘子還活着。”

“……嗯。”吳邪看了看床邊的人,對自己剛剛做的蠢事忍不住想笑。

這人喜歡他,喜歡到可以違背陳皮阿四去救了他,現在還捏着潘子的命,難道自己要做的不該是讨好嗎?剛剛居然還甩臉子給他看……簡直蠢爆了。

“小哥,我能活着你我都清楚是為什麽……我……”吳邪輕輕的聲音透着一股綿軟,亮亮的眼睛閃着光。

也許是病床上的人顯得格外惹人疼,哪怕是平常總一副小狐貍嘴臉的吳邪,此刻也讓張起靈忍不住想過去抱抱他,然後拍拍頭說:別怕,有我呢。

然而想象和現實終歸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前一秒還無辜委屈的人,後一秒便眯着眼睛笑:“小哥,你放心吧,只要你放了潘子,我不會把這件事捅給陳皮阿四的~畢竟我們相識一場,我怎麽能把你逼上絕路呢,是吧~?”

看着吳邪恢複成了小狐貍,張起靈心裏反倒是松了一口氣,說:“潘子會回來,但是……”

吳邪挑眉看過去,心裏知道正題要來了。

“上次在黃楊那裏拿到的地圖,”張起靈頓了頓,看到吳邪的耳朵仿佛是立即就豎了起來,才繼續道:“有一半是假的。”

張起靈的話讓吳邪差點笑出聲,本來以為他們那邊已經準備下地了,誰知道地圖竟然都還沒全呢?!

哎呀呀,二爺爺真是機智過人~

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讓吳邪又忍不住翹起了小尾巴:哼哼,小爺還以為你有多神通廣大呢,看來也不過如此~

“假的?”不管心裏有多幸災樂禍,表面上吳邪還是一副驚訝的樣子,甚至擰起眉頭幫他分析道:“啧,看來二爺爺早就料到會有人觊觎他的這份地圖了,只是你怎麽說也算是張家的繼承人,這地圖被你拿去也算物歸原主,二爺爺不該攔着呀……難道說這地圖本來就是這樣的?”

吳邪會這麽說是張起靈早已料到的,畢竟那份所謂的千年古墓地圖也只存在于張啓山的說辭中,就連陳皮阿四也沒見過,所以吳邪有這樣的疑問,或者說故意問出這樣的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會讓你做辦不到的事。”張起靈沒做過多的解釋,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吳邪的答複。

卻見吳邪搖了搖頭,笑道:“小哥,你說你都沒本事弄到的東西,我哪有辦法?更何況二爺爺給了你假地圖就是不想讓你拿到真的,恐怕就算我願意去也是白費。至于潘子……請你開個別的條件來,要錢還是要地,我吳邪絕不還價。”

張起靈站起身,說:“我不急,你可以先養好傷。”

“喂,你他娘的沒聽懂老子說什麽啊?!”

“還有事,先走了。”

“我操!張起靈!嘶……”

那個沉默的人走的幹淨利落,吳邪猛地撐起身子時肋骨處轉來鑽心的疼,結果砰地一聲又重新倒回了病床。

張起靈聽到聲響,卻沒有回頭。

醫院走廊,解雨臣看到張起靈出來便往病房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想問問黑瞎子那貨怎麽沒跟來,最後卻沒有問出口。

病房裏,吳邪捂着肋骨倒在床上一副痛苦的樣子,解雨臣見狀趕忙跑過去扶他:“小邪!小邪你怎麽了?他娘的張起靈把你怎麽了?!”

“沒沒……”吳邪一把拉住想要往外沖的解雨臣,倒吸着冷氣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有點疼。”

“那我幫你叫醫生。”解雨臣先扶着吳邪讓他躺好,然後按了急救鈴。

吳邪的傷整整養了兩個月,等他好不容易得到醫生的同意可以不再卧床的時候,夏天早已悄然而至。

吳家老宅裏,因為吳邪受傷而不得不出山接管吳家的吳三省正在倉庫裏整理着一批從海外來的拍賣品,這些東西是自上次出事以後吳家進的第一批貨,品相嘛,只能算一般。

“啧。”

又在一只青花碗上發現了瑕疵,吳三省已經不對這批貨抱有什麽期待了。

“三叔。”

這時,吳邪踩着木質樓梯走了下來,他是聽王盟說吳三省在這裏的。

“傷好了?”吳三省問。

“嗯,”吳邪點點頭,神采奕奕地說:“這就是那批東西?品相一般啊。有賺頭?”

吳三省搖搖頭,放下手裏的青花碗,說:“沒什麽賺頭,不過好歹是口肉,慢慢緩吧……聽說你要去B省?”

吳邪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只青花碗的邊緣,笑道:“對,去找二月紅。”

吳三省皺起眉頭:“找他幹什麽?”

“唉,那邊給我出的難題呗~”吳邪有些無奈。

吳三省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潘子和吳家之間,你要懂得取舍,明白嗎?”

吳邪的手指頓了頓,笑着點了點頭。

B省一如吳邪印象中那樣平靜,難怪二月紅會選擇隐居在此,只是自吳邪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這裏便注定要泛起一絲波瀾。

好久不來的遠山齋還是那樣冷清,時隔一年之後,黃楊的個子好像又高了些,一張白淨的臉也英朗了不少。

“先生您……小吳哥哥!?”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黃楊很快便認出了吳邪,一個飛奔撲進懷裏,看樣子還挺想吳邪的。

“哎喲喲,至于不至于啊,一年沒見你小子怎麽好像越活越小啊?”吳邪一邊穩穩地接住了懷裏的人,一邊嘲笑他。

“什麽嘛,已經快一年半了!500多天!13000多個小時!!!……數不清的分鐘!!”

“……”

面對活力四射的黃楊,吳邪不只一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好容易安撫住了好動的黃楊,吳邪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難道要對這孩子說:我是來找二爺爺拿地圖的,我家小哥要呢。

唉……

五月的B省已經開始熱了,如火的太陽烤得人心煩意燥,而吳邪正坐在陰涼的內堂喝着黃楊倒給他的好茶,心情舒暢得已經快要忘記來意了。

看着已然樂不思蜀的吳邪,黃楊偷偷地摸了摸藏在他懷裏的那個信封,他師父的确料事如神,可人家小三爺對這事只字不提是怎樣?

難道要他主動說:小吳哥,你是來要我家寶貝地圖的吧?嘿嘿,我師父早就預備好了您拿好……這也太上趕着了!?

遠山齋裏的兩個人,一個想要,一個想給,卻都礙于面子不知怎麽開口,結果這一耗竟耗到了傍晚時分。

晚上黃楊叫了外賣,邊吃邊偷偷打量着明顯欲言又止的吳邪,除了心下着急之外,倒是覺得他這小吳哥哥在某些方面真是天真的可愛。

“小吳哥,你要是不着急就在這兒多住兩天,我屋裏有張折疊床,咱倆湊合下。”說着,黃楊夾了塊排骨給吳邪:“你多吃點,看你好像又瘦了。”

“啊,謝謝,那我就跟你擠擠,我,我來B省确實有事要辦……”吳邪斟酌着詞句,打算慢慢透露自己的意圖。

“行啊,你有事你就辦去,我平時都一個人,巴不得你陪我兩天呢~嘿嘿。”黃楊打岔道。

吳邪張張嘴,最後夾了塊排骨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堵了回去。

遠山齋的格局其實跟吳邪的小店差不多,都是一層櫃臺,二層卧室,後院庫房,只是各間屋子都比吳邪的店要大,裝修也更精致。

黃楊的卧室裏挂着滿牆的字畫,上好的紅木書桌堆着各樣戲本,一只大大的衣櫃上頂着兩只大皮箱,就算不用打開吳邪也能猜到,那裏面該是塞滿了戲服……這一切的布置都讓吳邪覺得很眼熟,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當年小花的房間也是這樣的。

“你和你解師兄還真是師出同門啊,雖然沒見過面,但是房間竟然這麽相似。”吳邪不禁感慨。

黃楊笑笑沒說什麽,只是手腳勤快地幫吳邪放好了折疊床,又在上面鋪了兩層厚實的褥子,才拍拍手說:“師兄怕不會讓小吳哥睡這麽簡陋的床,所以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吳邪挑挑眉,笑道:“說起來你也會唱戲吧?要不要給咱來一段開開眼?”

黃楊聳聳肩,說:“算了吧,小吳哥聽慣了師兄的唱腔,我這點功夫怕入不了你的耳呢,還是早點睡,明兒還有事呢。”

說着,黃楊自顧自地出去洗漱了,吳邪悻悻地待在原地愣了會兒,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黃楊好像不太願意提到小花……

搖了搖頭,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掉,一路的舟車勞頓讓吳邪困意缭繞,雖然身底下的折疊床吱呀直響,他也還是沒能等到黃楊回來,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吳邪被輕輕地關門聲吵醒,隔壁黃楊的床上已經沒人了,他坐起來用手掌搓了搓臉,掀開被子打算去洗漱的時候,卻在那張已經被收拾整齊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封信,信封上寫着:

吳家小兒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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