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沒有。”秦子箴頓了頓, 回答道。

宋青遠有些意外,剛打算開口,卻看到對方側了側身子, 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給他打了一個手勢。

他心下了然,面色如常地說了句「沒有便算了吧」,便轉身回了大帳。

“發生什麽事了?”剛回到大帳,宋青遠便詢問道。

身後的秦子箴從懷中取出一份密信, 遞給宋青遠, 面色嚴肅,“殿下,是軍隊嘩變了。”

“什麽?”宋青遠低聲驚呼, 趕忙從秦子箴手中接過密信。

上面赫然記錄着駐紮在渾恪部落的弓兵嘩變的消息。

他越看面色越緊繃。

嘩變不同于叛變或兵變。

一般叛變或兵變都是由一個統帥發動的。

但嘩變不同,嘩變是軍隊中的士兵在無組織、無紀律的情況下自發産生的。

雖然很容易鎮壓, 但背後的原因卻需要搞清楚,不然很有可能就此埋下隐患。

一般軍隊出現嘩變原因不外乎克扣糧饷,統帥不得人心,或是內部矛盾這幾種。

但這些情況應該都不會在漠北的軍隊中出現。

宋青遠眉頭緊鎖:“可有查到軍隊嘩變的原因?”

秦子箴緩緩搖了搖頭,“漠北王那邊把消息封鎖得很嚴實, 應當是害怕消息傳出引起恐慌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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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遠嘆了口氣, 他心道:只怕此事本來就是有心之人煽動操控的。

不過,連提的行動還算迅捷。封鎖消息的做法無疑是當下最合适的。

“渾恪部落現在的首領是誰?”宋青遠思考着渾恪部落的形勢, 緩緩開口。

“是前一任首領的小兒子,達蘭臺。”秦子箴回答得不假思索。

渾恪部落的首領在幾個月前才因為發動叛變被連提以雷霆手段鎮壓。現在駐紮的軍隊也應當是連提的嫡系部隊才是。

難道是新上任的達蘭臺為了給他老爹報仇而進行的作死行為?

兩世的父子關系都不太良好的宋青遠表示, 這道題已經嚴重超綱了。

像是猜到了宋青遠的想法, 秦子箴開口道:“達蘭臺與他父親的關系很差, 反倒是一直與王庭關系密切。此事一發生, 也是他率先将此事封鎖起來, 傳信給漠北王的。”

宋青遠沉默不語,只是擡起手搖了搖他剛問商隊讨來的一個鈴铛。

聽着鈴铛清脆的聲響,他心中突然有了另一個疑惑,既然已經将整個渾恪部落封鎖起來,那秦子箴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自己并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在得知此事前也只是吩咐了一句,讓秦子箴留意一下連提那邊的情況,并沒有真正下令讓人仔細嚴查。

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麽得知如此詳細的情況呢?

“只剩一種可能了。”宋青遠心道。

那就是這些消息,都是連提故意留給他的。

宋青遠摩挲着手中的鈴铛,輕聲道:“你此舉,究竟意欲何為呢?”

“殿下您說什麽?”秦子箴有些疑惑地看向宋青遠。

“無事,你先下去吧。”宋青遠搖了搖頭,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的情緒,讓人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屬下告退。”秦子箴清楚自己不擅長揣度別人的想法。

更何況站在他面前的還是宋青遠這種多謀善慮的人才。

他只知道自己只要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便可。

秦子箴走後,帳中就只剩下宋青遠一人。

江铎帶着大橘出去玩了。

現在的大橘每天精力都異常地旺盛。宋青遠這副小身板根本不夠資格和他玩的,只好辛苦江铎,每天帶他出去撒一通歡。

他在空蕩蕩的帳中轉了一圈後,宋青遠還是覺得連提此舉是為了試探自己到底有沒有圖謀不軌,試圖在這種情況下伺機對其不利。

這段時間內的所作所為确實讓他迅速在木和部落積攢起了不小的威望,可能超出了一個尋常君王的接受範圍。

但明明大家之前有過承諾不是嗎?

宋青遠越想越心煩,最終還是決定咬咬牙,來到了阿穆爾的帳中。

“殿下您怎麽來了?”阿穆爾見到來人,有些驚喜地放下酒樽,站起身道。

“聽聞殿下也喜歡這酒。”

在将宋青遠迎上主位後,阿穆爾親自給他斟滿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順嘴提了一句。

宋青遠舉杯抿了一口酒。

杯中正是與那日在篝火晚會上連提遞過來的酒一模一樣的味道。

“首領怎麽知道?”他笑着開口道。

聞言,阿穆爾的嘴角迅速瞥了下來,哼了一聲,“除了他,誰敢趁我不注意跑進我府庫偷我的酒。”

宋青遠正打算開口,就聽見對方補充道:“後來被我發現,他說是殿下喜歡,我便沒有再計較。”

他握着酒杯的動作瞬間凝滞。

連提就這麽輕易地把我賣了?宋青遠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哈,殿下不必在意。”阿穆爾放聲大笑,安慰道:“他平日裏就沒少從我這裏順酒喝,我早就習慣了。”

看着面前的語氣輕快的人,宋青遠狀若無意地詢問道:“首領似乎與漠北王關系很好?”

聽到這話,阿穆爾先是愣了一下,盯着宋青遠看了幾秒後,才語氣複雜地開口:“看樣子殿下已經知道許多事了……漠北王信任殿下,我也願意相信殿下是給我漠北帶來希望的使者。”

雖然對那句「漠北王信任殿下」抱有懷疑的态度,但宋青遠還是坐在榻上,靜靜聽着阿穆爾的講述。

最開始的內容與裏連提那日講的并無太大的差別。不過是一個因為妹妹去世失去理智的兄長。

但故事的走向卻遠遠地出乎了宋青遠的預料。

本來以為在懲罰了阿穆爾一百鞭後,事情便應該結束了。

卻沒想到後續竟然是連提的父親直接以此發兵,趁着他重傷在身,侵占了木和部落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十幾年前的木和部落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每年逐水草而居。

他們有着草原上最大的海子和綠洲,牛羊成群,百姓富足。

直到被驅趕至現在的木和草原上。

“當時的漠北還不像現下這般強盛,南周經常會向西進軍。殿下第一次進草原時找不到駐紮的地方很正常。若是我們沒這個本事,早就讓南周殲滅了。”阿穆爾嘆了口氣。

宋青遠皺着眉頭,怎麽越聽越覺得索珠王後的死并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呢?

他斟酌着将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卻見對面的人輕輕搖了搖頭:“我妹妹的死,确實與漠北王無關。”

竟然真的沒有關系嗎?宋青遠有些意外地看了阿穆爾一眼。

連領地被侵占,他好像也不因此對漠北王心生一點怨恨。

不僅原本的疑惑沒有得到解決,現下反而更多了。宋青遠在心底嘆氣。

“不說這些了。”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幾年,但想起已故的妹妹,阿穆爾心裏還是一陣鈍痛。

他仰頭将酒杯中的酒悉數咽下,勉強扯了個笑,對宋青遠道:“殿下今日突然前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宋青遠強行壓下心中的無數疑慮和猜測,緩緩開口:“倒也沒什麽大事,只是近日漠北王不在部落,許多的事在下便不敢妄自決斷。因此,才過來問問首領,您可知道漠北王的行蹤?”

說完這話,宋青遠就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随手轉了轉手上的一串玉珠。

但他的視線卻始終不離帳中的人半分。

但讓他意外的是,聽了他這話,衆人都沒有流露出半分異樣的神色。

連阿穆爾都是一臉茫然。

只見他想了想對宋青遠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王上怎麽突然離開了。他當時只和我說有急事要去處理,大概一個月之後回來。”

如果不是帳中的所有人都演技超群,那便是連提真沒有在此事上對他有所算計。

若是他真用此事試探自己,看自己有無異動,不可能不通知阿穆爾與他配合。

但阿穆爾此人勇武沖動,并不适合做這種事。所以一定會有一個精于謀算的幕僚在他身邊輔佐。

但現在都沒有。

心中的疑慮和不滿打消了大半,宋青遠遠笑了笑,“若是如此,也許我還能等到去往南周的商隊回來。”

商隊與他們來時走的不是一條路。雖說要難走一些,但也更快。他們應當能在自己離開前回來。

阿穆爾點了點頭,“若順利的話,便是可以。”

在确定了連提不是拿此事試探他後,宋青遠的思緒便又飄到了軍隊嘩變上。

直到在聽到對方的詢問,他才稍稍回過神來。

“之前殿下曾提過什麽将産業擴大,可是要等到商隊回來後進行?”

作者有話說:

連提:幸虧老婆多問了幾句,不然我就要無辜背鍋,上演虐戀戲碼了。

感謝阿穆爾的坦誠,作為回報,本王決定三個月以內不偷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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