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婚◎

洛城六月梅雨季,整個城市泡在淅瀝裏半月有餘,似要長出青灰黴斑。

昨天半夜雨停,此刻窗外依舊陰沉。層疊卷雲深淺不一,像畫師自知技拙,不再徒勞掙紮,墨裏摻水,發洩似的潑上宣紙。

暗湧低壓。

秦卿收回視線,替鏡中的自己描完精致淡妝。

拿起手機,托腮,用原相機摁了張自拍,發給好友:【是領完離婚證就能現場閃婚的程度吧?】

對面夏漾秒回:【是誰說漂亮小孔雀都是公的?我崽的美貌不就是基因突變未解之謎?!】

秦卿:“……”難為她蹩腳的彩虹屁了。

秦卿:【狗東西居然還沒起床,不知道每年高考結束是離婚高峰期嗎?不知道我最讨厭排隊最讨厭等了嗎?】

秦卿:【哦,他的确不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即将喜提二婚男頭銜:)】

手機靜了好久,漆黑屏幕突然映出一張惶然無措的臉。

秦卿手指驟蜷,有些慌亂地把屏幕反扣過去。

手機在梳妝臺上震動。

夏漾:【卿卿,真的決定了嗎?】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對面問得小心又踟蹰。嘴唇輕掀了下,秦卿一字一頓摁下:【他沒反對的。】

昨晚她提離婚的時候,齊言洲只默了數秒,随後淡聲裏夾着輕嘲,問她:“想好了?”

她知道齊言洲不喜歡自己。

當初兩家聯姻,他點頭同意,不過是那時最合适的選擇而已。

叱咤金融行業的恒洲集團,同房地産起家的秦氏強強聯合,資本利益最大化。

秦卿有些走神……

那人,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上學那會兒,競賽獎牌拿到手軟,後來出國,管理恒洲聯合海外投行部的同時,三年滿績拿下哈佛雙學位。

她大學畢業,男人抽空回來,同她結了個婚。

結婚當夜,一通越洋電話,齊言洲背着她接完,什麽都沒同她解釋,回了美國。

結婚時,他沒有反對。

她提出離婚,他依舊沒有反對。

也對,如今的齊言洲,何須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上周,掌控集團核心業務,擁有完全話事權的恒洲聯合,刊登人事變動公告。經董事會變更決議,齊言洲任董事長兼總裁,齊晉安因個人原因辭去總裁職務,以董事、副總裁身份,協助董事長履職。

自此,齊父退居二線,這位恒洲集團唯一太子爺,正式登基。

這麽耀眼的人啊,哪裏都好。

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

夏漾:【卿卿,我不是幫他說話,只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問清楚比較好?】

見慣鐘鳴鼎食的小公主,有一條最寶貝的項鏈。

聽說,那是齊言洲拿第一筆并購案傭金,為秦卿定制的禮物。在她20歲生日當天,專機奉上。

但秦卿前天告訴她,那條項鏈,出現在了別人身上。還是她最不喜歡的那個人。

秦卿盯着屏幕上的“問清楚”三個字,恍惚怔然,思緒猛地拉回高三那年……

“言洲哥,你……”秦卿站在齊家老宅大門外,問得艱澀,“準備去哪個學校?”

“不知道,”齊言洲淡聲,“反正不留在國內。”

17歲的秦卿,似乎在細雨裏聽見什麽東西輕聲碎開,卻依舊堅持,讓自己再勇敢一點,問清楚。

“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我可以……”

齊言洲聞言,只垂了瞬眼睫,唇角勾起不鹹不淡的弧度,打斷她:“哥哥什麽都得向你彙報嗎?”

秦卿怔愣。

少年輕哂:“小公主那麽任性呢?”

女孩子垂在身側的指節,不知所措地蜷縮起來。

齊言洲曾經對她哥玩笑似的說過:你們家這姑娘,嬌氣任性又別扭,将來也不知道有誰能受得了她。

是啊,他們一同長大,齊言洲知道她所有的缺點,見識過她的驕縱任性,虛榮拜金。

他算她的誰?

不過是哥哥的好友,從小到大,她也順口叫一聲哥哥的人罷了。

秦卿盯着他,很想問他:那你瞞着我,到最後一刻才讓我知道,讓我不得不面對兩難,看我慌亂無措,就不任性了嗎?

那句埋在心底的委屈,終究沒問出口。

小公主,當然有自己的驕傲。

秦卿揚起笑,眼角眉梢都是明媚:“那倒也是。”

連再見都沒說的轉身。

青石路被漸大的雨勢泅得斑駁難堪,乖巧的圓頭小皮鞋,踩在地上發不出多少動靜。

就像她這個人一樣,無足輕重。

雨水混了不知道別的什麽水,落進眼裏。

秦卿沒有擡手,也沒有低頭。免得身後那人看她,就像唐小姐見方鴻漸,在雨裏抖擻着身子,同一條抖落雨水的喪家犬無異。

…………

這就是她問過的答案。

齊言洲當初沒有義務告訴她,如今更沒有必要向她交代任何緣由。

她也不會再觍着臉自讨沒趣。

齊言洲走後,秦卿留在洛城念大學,聽到原先班級裏人傳言,說學神在美國,終于和他們隔壁班的蔣施雨在一起了。只是被他爸拆散,分手。

然後同她結婚。

直到蔣施雨回國,和她一樣進了洛城廣電。

收回思緒,秦卿自嘲輕嗤,發出看不到情緒的文字。

【有什麽好問的?我又不像他那麽眼瞎!】

【啧啧啧,雙胞胎姐姐白月光,妹妹替身女主和他虐戀情深,我他媽就是那個青梅竹馬的惡毒炮灰富家女:)】

【你別說哈,言情小說三要素齊活了呢。】

【不離等着他摘下眼鏡挖我腎??】

【呵,狗東西休想從我這兒騙走一分感情!】

“……”

【可你的名言,】夏漾猶豫,【不是“騙我感情可以,騙我錢絕對不行”嗎?齊狗現在的身家,不值得你再茍一茍?】

靜默許久。

【是啊。】

【我等了那麽久。】

【沒想到。】

秦卿說:【他連騙都不想騙。】

門上兩記淺扣,秦卿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紅唇微抿,揚了揚下巴,嗓音平和道:“請進。”

婚後三年,倆人至今沒有同房。既然齊言洲那麽紳士,她也不能落了下風。

門頁輕旋,秦卿偏頭。

目光相接。

門外颀長身影,熟悉又陌生。沒開燈的卧室,在他銀絲鏡框邊投出陰涼的光,折過鏡片,冰冷落在眼尾。

秦卿繃直脊背,站起來回視他。

“收拾好了?”男人雙手落袋,斜斜倚住門框,嗓音慵懶倦怠。

三件式的西裝,馬甲貼合腰線一絲不茍,外套卻如裝飾,随意挂在臂彎。同他的人一樣,看似清雅端方,實則離經叛道。

“等你很久了哦。”秦卿彎唇,撩了下長發,低頭收拾口紅,裝進包包,趕時間似的絮絮叨叨,“我就請了一上午的假,辦完手續還要回臺裏吶。”

眼尾冰刃似的光微晃,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落在秦卿眼裏,像他慣有的譏诮。

男人擡手看了看表,仿佛在民政局簽完字,還能回恒洲開個早會,随後漫不經心道:“行,那走吧。你別哭着後悔就行。”

“??”秦卿維持的端莊一秒破功,狠狠摳了下喜馬拉雅Birkin上的鑽扣,深呼吸。

“我做後衛都不會後悔!!”

“……”

倆人這兩天說過的話,比這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此刻的秦卿,覺得自己喜歡的只是那個回憶裏的少年,絕對不是面前這個象嘴裏吐不出狗牙的東西!

秦卿舒展肩線,踩着一早穿在腳上的10公分細高跟,像個身披戰甲出征的女戰士,迎面朝他走去。

齊言洲靠在門邊,鏡後長睫一瞬未眨。

女孩兒此刻精致眉眼淡描,紅唇潋滟。軟綢長裙勾勒曼妙,水紅更趁膚色瓷白。極細的兩束肩帶,堪堪勾着精巧平直的鎖骨。

依舊是落在人群裏一眼驚豔的明麗。

他……妄想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不舍。

只是徒勞無獲。

秦卿比他先一步邁出卧室。

齊言洲站直,靜靜立在門口,聽見身後高跟鞋迫不及待的動靜。

她經過時,耳側發絲劃過他臉頰。此刻像一枚軟針,掉進心裏,橫梗入肉。呼吸之間,紮出細密綿長的疼。

他知道秦卿不喜歡自己。

機會擺在面前時,卻依舊卑劣地選擇将她同自己綁在一起。

小姑娘當初答應結婚,很大程度是迫于家族壓力。還有……或許那時候的他對秦卿來說,多少有些經濟上的價值。

只是如今,不僅秦氏占據輻射周邊省市房地産行業半壁江山,就連當初因為反對妹妹同他結婚,和家中決裂的秦灼,也早已成了科技圈炙手可熱的新貴。

小公主依舊是那顆最璀璨的明珠,與他截然不同,是合該生在錦繡裏嬌養的鮮活玫瑰。

她有那麽多的依靠和仰仗,他自然成了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的礙眼存在。

男人垂眼,無聲自哂。

轉身。

“你想幹嘛?”車前,帶着淺淡沉香味的西裝外套落上肩頭,秦卿警惕地看着他。

“……”齊言洲淡聲,“你如果不想坐打冷氣的車,我叫司機送你過去。”

“……”

看着男人“你不要自作多情”的平直嘴角,秦卿偏頭翻了個白眼。

正欲上車後座,手腕忽被緊緊扣住,身後齊言洲再次開口:“別走。”

秦卿轉頭:“??”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還是這個男人故意釋放錯誤信號?!

齊言洲眼皮半掀看過來:“當我司機嗎?坐副駕。”

“……”

就着齊言洲替她拉開的車門,秦卿側身坐進副駕,趕緊替自己扣好安全帶。

車窗外,齊言洲低頭整理鉑金袖扣。

像是因為不常開車,有些猶豫要不要将袖口彎折。思忖良久,才慢條斯理将襯衣折進臂彎,然後繞過車頭,終于開門落座。

引擎低鳴,黑色庫裏南滑出車庫。

密閉車廂裏,冷氣裹挾男人慣用的沐浴露清香,吹進鼻息。

齊言洲的手機适時響起。

男人也沒避她,直接連了藍牙免提。

“齊總,今天的早會要延後嗎?”車廂裏響起特助楊銳的聲音。

齊言洲:“不用,你主持。”

楊銳是齊老爺子齊元瓊給他的人,從他去美國開始跟到現在,形同副手。

秦卿看了眼時間,涼涼道:“齊總如果不磨磨蹭蹭洗個澡,說不定這會兒已經簽完字,待會兒就能回去開你的早會了呀。”

齊言洲觑了她一眼。

“……”楊銳沒想到齊言洲開的是免提,趕緊慣性叫道,“夫人,早。”

“早啊楊特助,”秦卿彎唇笑,“再晚點就是秦小姐了哦。”

“……”

楊銳是見識過小夫妻每回碰面,不出三句話就能嗆成爆破現場畫風的,幹笑兩聲,趕緊道“那齊總我先去做事”。等齊言洲“嗯”了聲,電話跟壁虎斷尾保命一樣火速掐斷。

車廂裏開始靜得只剩冷氣口的風聲,秦卿有些悶。

她當然不想見到齊言洲任何落魄的模樣,只是這副離婚對他來說,和平時工作毫無二致,依舊要一絲不茍的作派,讓人氣滞。

幹脆偏頭看向窗外。

天依舊陰沉着。

恍惚記起,秦澤恩問她同齊家聯姻如何時,也是這樣的天氣。

秦卿以為早已在那個雨夜,連驕傲一起被澆熄的歡喜,卻如同這陰雨天裏的青苔,悄悄長滿了青石路的縫隙。

她端着架子點頭,說:“也不是不可以。”

無非是想……再試試。

試試她收起驕傲的軟刺,收起矜驕的任性,齊言洲會不會同她一樣,喜歡上自己。

…………

“已經開始舍不得了?”男人突然說。

秦卿:“……?”

“你已經盯着我看了20秒。”齊言洲單手搭着方向盤,嗓音疏懶輕磁,姿态随意卻難掩貴氣。

淩厲下颌線勾出棱角分明的側顏,看着并不冷漠,卻透着絕無親切可言的距離感。

車子不知何時駛下的高架,秦卿冷笑:“我只是在看紅燈。”

齊言洲挑眉。

“每等一個紅燈我都在沉思,”秦卿說,“又要晚幾秒領到紅彤彤的小本本了呢。”

車子往秦卿視線的方向左轉,順利遇見紅燈停下。

“……”

鼻腔裏氣音似的輕嗤,齊言洲勾笑,卻一臉冷漠疏離:“希望如此。”

“呵!”男人的表情徹底挑起了她的勝負欲,秦卿抖落西裝,誇下海口,“我秦卿,以後就算是一輩子嫁不出去!老死在家,從車裏跳下去!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齊言洲咬牙,正欲看她,車後發出一聲刺耳尖銳的持續刮擦。

後視鏡裏,右車道劃出一抹黑色殘影。

秦卿一怔,本能看過去。

那車像失控的野獸,直沖她這側而來。求生的本能,讓恐懼鋪天蓋地裹挾全身,身體卻僵直完全做不出反應,秦卿荒謬地想:她等不到老死了。

電光石火間,齊言洲猛地劃轉方向,車身生生扭了半圈,又在撞擊發生之前,探身抱住身邊的人。

車身劇烈震顫,氣囊彈開。

失去意識的瞬間,秦卿蜷縮在他懷裏,似乎還能感知男人擁上來那刻的暖意,似乎還聽見有人幾不可聞地叫她——

卿卿。

別怕。

浮塵未定,一抹天光戗開暗雲。

作者有話說:

OK,全文完,撒花花(bushi!!

大概是個“願所有錯過,都在勇敢面前不留遺憾”的小故事,希望能陪小可愛們溫暖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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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晏城頂級豪門太子爺池宴,傳聞最近養了個小雀兒。

人家二世祖嬌軟美人在懷,他卻喜好獨特,找了個……動作演員,還是個露不得臉的武替。

“幌子罷了!誰不知道池少爺矜驕不羁愛自由,眼光和手段一樣高,會找個五大三粗的無鹽?”

“池家老太爺逼婚了吧?要他和那個一出世就消失了的姜家小姐結婚吶!”

2、

自幼在雲濛山頂小道觀長大的雲梨,過目不忘,骨骼清奇。下山的唯一目的,就是發揚師門精神,弘揚中華武術。

于是從武替做起。

片場一出誤會,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鳳眼輕掀看過來,唇邊笑意嚣張又散漫:“就她吧,沒錢沒勢沒背景的,麻煩少。”

雲梨數着合約上的零,熱淚盈眶,簽下大名。

3、

後來合約延期,池宴帶她參加集團晚宴。

坐在角落的雲梨膚白如瓷一襲紅裙,長發如緞垂散腰際,踢開高定水晶鞋撇了撇嘴:“比我站梅花樁還累啊。”

大少爺一身頂奢錯膝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捏着腳踝,擡睫,嗓音怠懶含笑:“嗯,怪我。”

衆人:“??!”說好的幌子愛自由呢?!這個出畫的小仙女是他媽誰?!

宴席間隙,池宴無意聽見雲梨的師姐問她:“你怎麽還沒離開他?”

雲梨臉紅地低下了頭。

等在暗處的池宴見狀,摁住心跳。

數秒後,只聽雲梨悶悶的聲音裏帶着克制的笑:“他給得……實在太多了呀。”

池宴:“……”

池宴:“……?”

【契約戀愛/年齡差5歲/真香雖遲但到】

矜驕不羁大少爺X骨骼清奇小仙女

1V1,HE,雙初戀,甜文。

本文又名《包辦婚姻這麽香我為什麽不珍惜》《早知道聯姻對象是她我抱着公雞也拜堂(?》

◎最新評論:

【自助餐半價哈哈哈哈……】

【好看】

【完結撒花!!!

作者大大超可愛~呀!】

【完結撒花!!!

作者大大超可愛~呀!大大今天更新了嗎?更了。營養液澆灌了嗎?澆灌了。】

【好的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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