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崽

“小狐貍,你吃慢點,我又不跟你搶。”

楚宵沅問面前吃飯吃得有點急的少年,眼睛珠子滴溜轉,輕笑了下,見少年果然放慢了速度,耳朵尖尖又紅了點。

楚宵沅其實昨晚就看到這小孩了,在網吧門口站了半天,臨夜裏了,才走進去,故作熟了還裝酷,其實一看就沒去過網吧的模樣。

身上一身他叫不出來的名牌和限量球鞋,頭發卻翹着根呆毛,怎麽看都像離家出走的小屁孩。

楚宵沅跟着走進去,包了夜,坐在少年身邊,餘光瞥到他拉上帽子捂着耳朵,趴在桌上準備睡覺,正好他右邊有人玩游戲聲音很吵,少年不耐煩地轉過頭,正對着他這面。

正面看到一眼,楚宵沅被驚到,這小孩長得真帥,比他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都帥。介于男孩的稚氣和即将長大的男人之間。

之前看他睜眼的時候,還有一絲淩厲,此刻閉着眼睛,多了分乖順,不過眉頭卻是皺着的。

看着他的長相,楚宵沅倒有點羨慕這小孩,哪像他,都快24了,還一副娃娃臉的模樣,總褪不去稚氣。

他原本心裏揣着事,待在基地煩悶,出來走走,恰好就看到了他,腳比腦子先動,就跟着進來了,反正都開了包夜,楚宵沅幹脆戴上耳麥玩起來。不過很安靜,全程沒怎麽說話,偶爾輕聲說:“我這有人睡覺呢。”

玩了一宿,他時常會回頭看一眼小孩,眉毛也不皺了,睡得挺安穩,他樂了,也不知道人家裏人有沒有找,不省心的熊孩子。

吃完飯,他看着面前帥得一批的熊孩子,微擡下颚随意地下挑眼神問:“小狐貍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少年不悅:“別喊我‘小狐貍’,還有,我沒有家。”

“屁嘞,還沒有家。”楚宵沅站起來,“小孩子家家,學什麽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外面世界很危險啊?”

少年不服地看他:“你不也是小孩?”

“……”楚宵沅差點被他氣笑了,有種被打擊到的感覺,伸手指着自己反問,“我小孩?”他立馬掏出身份證舉在他面前。

少年借着路燈的光細看,眉毛微皺,“比我大六歲?你身份證虛報年齡?”

“沒有。”楚宵沅黑着臉将身份證抽回來揣着,“就是比你大六歲,小屁孩,叫哥哥。”

哪知道對方完全不服氣,将頭扭過去。

“說啊,家住哪?我送你回去。”楚宵沅想起正事。

“沒有家。”少年突然低聲說。

楚宵沅一愣,聽出少年語氣的失落和倔強,心一軟,又不好意思繼續問揭人傷疤,又低頭看了下少年已經有些髒的鞋,看來出來不是一兩天了。

難辦。

把人領回去?

他那麽大家子的俱樂部都快養不起了,養這麽大兒子?

不會這小子的天賦倒真的有點可以,玩一天就比得上青訓營那些臭小子。

楚宵沅站原地打轉,在心裏左右思量,一咬牙,開轉身開口:“行吧行吧,那你先跟我回去……”

“哎!人呢?小狐貍?”他剛剛左右為難的樣子被少年看在眼裏。顧庭燎心想,這恐怕也就是是剛剛畢業的窮大學生,轉身就走了。

窮大學生楚宵沅其實連高中都沒上完,高中成績不好,打游戲天賦高,直接辍學打游戲了,好在打出了成績,在國內電競圈名氣越來越大,也經常帶隊出國打比賽。雖然自己也是半大的孩子,但已經習慣性帶小孩了。

楚宵沅回俱樂部,隊裏的孩子見隊長回來了,圍着問長問短的,幾個隊友也不放心地問了幾句。

他随意擺手:“沒事兒,就遇到一叛逆小孩兒。就……跟我當年挺像的。”楚宵沅扯了個笑,覺得笑得難看,心裏一直想着少年睡覺時不安穩皺着的眉頭,回屋裏一直沒睡安穩。

來來回回翻了幾個身,又想到自己17歲叛逆離開家的時候,心裏越想着,越睡不着,爬起來開了電腦打了幾局,又突然看到今天特地花錢給小孩注冊的號。

心裏暗罵自己這是花錢找不自在,也沒見人家謝謝你一句。

又過了會兒,外面竟然下起雨了。

魔都的夜雨,又涼又寒。

一分鐘後,穿上外套的楚宵沅,拿着把傘出門了。

半小時後,他到處找,在網吧門口也沒找到,反倒在附近的車站亭看到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少年。

他無奈,打開傘,伸過去給人小孩撐着。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不同,被雨水打濕的臉擡頭,有些錯愕地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又回來了?”

“還能是為什麽?”楚宵沅聳肩又想笑:“感動中國好人就是我了。”

“起來吧,走,先到我那,再洗個熱水澡。”他将傘大半傾斜,給少年擋着。

少年神色複雜地站起來時,注意到他濕掉一半的後背。

“可是,這傘有點小吧?”他走過去時,還是忍不住吐槽。

“……”同樣意識到這點的楚宵沅決定不予回複。

那晚,魔都的雨賊大,兩人走着走着擠着一把傘跑回去,都淋得夠嗆。

但是楚宵沅記得,他們跑着跑着,不知道是誰,突然就笑了起來,又鬧了起來。打打鬧鬧的,那把傘根廢了似的。

哦,那是楚宵沅第一聽小狐貍笑,不僅笑,還笑得很開心,放縱。

當然,後來兩人都成功地感冒了,大白天喝了藥,捂着厚棉被被整個俱樂部的小孩觀摩和嘲笑。

楚宵沅正回憶青春呢,一只灰白色的小奶貓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他床邊繞着喵喵叫,一臉渴望被撸的小表情。

楚宵沅成全它,把小家夥一把抱起來,放在懷裏,伸手慢慢地順毛。小奶貓舒服地眯着小眼睛喵喵叫。

他看着小貓,突然想起來,兩個月前,他也是下雨打傘走過,聽到聲細微的貓叫聲,沒忍住好奇,頓住腳步,扒拉開一個紙盒,在裏面看到這只似乎剛生下來沒多久,混身粉紅,還沒長出貓毛的小貓崽。

小貓崽怯怯地跟他對視上,他看了兩秒,突然想到了那天雨夜,顧庭燎蹲着擡頭看他的眼神,接着就把貓崽抱着帶回家了。

一開始還怕養不活,特地帶着去寵物醫院請教,小心翼翼地,生怕糟蹋在自己手裏了。

只不過後來許濤澤來他這兒,問他哪來的貓。

他也不知道怎麽地,沒說是撿的,說是買的,有點點怕許濤澤說他毛病又犯了,亂撿回家。養不好,還得撓自己。

不過他失算了,許濤澤還是忍不住埋汰他:“我看你就喜歡養這些野崽子,指不定哪天得撓你,打針不要錢啊?還是貓糧不要錢?”

楚宵沅被他說得煩,回怼:“許濤澤,你個千萬粉大主播,怎麽扣扣索索的?”

“嘿,我這是攢着錢娶老婆呢你懂個屁!”

“你不會有老婆的。”楚宵沅冷臉道。

有沒有老婆确實懸,畢竟都跟他一樣母胎單身25了。而且這家夥很快就真香,化為貓奴,來他這動不動就先預支老婆本買進口貓糧,一張臭不要臉的老臉湊他家小Copper面前“喵喵喵喵”地叫。

還好兒子争氣,記着他之前的诋毀之仇,冷酷吃貓糧從不愛理他。

臨睡前,楚宵沅想到自己那依舊沒被通過的游戲好友申請,摸出手機找到了一年前被删掉拉黑的微信。

點擊添加到通訊錄。

會不會還是……

【添加好友失敗,對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單。】

果然……

他反反複複躺了許久,一直沒能入眠。臨到早上了才眯了一會兒。

中午起來時,習慣性地點了個外賣,開門,拿外賣。

他的眼神突然頓住,彎腰到門口看到一個藥店的袋子,裏面有一盒藥和棉簽,細看說明,是燙傷藥。

他忙問外賣小哥:“你好,你有沒有看到送藥的人?”

外賣小哥搖頭:“沒有。”

不會是許濤澤,他要是買了藥來,肯定鬧哄哄打一個電話告訴他。

楚宵沅将藥拿回屋,放在桌上,盯着看了會兒,很快還是走上前,打開,用棉簽塗了藥擦在泛紅的掌心上。

塗了藥,他頗為不方便地打開外賣,開電腦,準備吃完以後開播。

剛打開游戲端,他看到了一條系統提示:

【Lf已成為你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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