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上慢點兒,哥。”

淩晨三點多了, 外頭雨剛停沒多久,比幾個小時前還要冷,梁峰接完電話上樓, 從衣櫃裏翻了兩件兒長袖外套, 就是他平常跑步穿的運動帽衫。

他這人平時也沒照顧過人,琢磨了半天, 下樓在便利店旁邊的藥店裏買了兩罐跌打損傷的藥膏,以防萬一。

開着車趕緊往柏沉松那邊跑。

那個黑乎乎的小區他沒進去過,每次都是站在大門口, 連柏沉松住哪棟樓都不知道。

他站在小區門口打了個電話,“你在哪個房間?”

柏沉松那邊聽着語氣不好, 喘着粗氣兒, 快沒命了似的,“一單元, 301。”

“好。”梁峰是跑上樓的。

結果門沒開, 敲了半天,裏面過了會兒叮呤哐啷的響,動靜兒挺大。

“柏沉松!”梁峰又敲了兩下。

“別敲了!爬着呢!”

梁峰:“??”

門鎖吱啦吱啦的響了兩聲兒, 大晚上跟鬧鬼似的,折騰了将近五分鐘才把鎖打開。

梁峰推門。

擡眼就是柏沉松的腦袋。這人對着他90度深鞠躬,梁峰愣了下,“你, 幹嘛?”

“扶一下,腰起不來了..”柏沉松咬着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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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扶着人,這會兒才看清, 柏沉松沒穿衣服, 就拿浴巾在下面捂了一圈, 腰估計摔着了,直不起來,小腿那兒一大片的發紅。

“能坐嗎?”梁峰基本是扛着人朝卧室走。

柏沉松說話聲兒小,“不行,應該能趴着。”他嘶了下氣,手臂蹭到那人,“你怎麽那麽冰啊。”

梁峰剛才扶他的時候渾身的潮濕冷氣激了他一下。

“之前的雨,淋了衣服還沒幹。”梁峰回,看了下左邊的卧室,“這邊兒嗎?”

柏沉松點頭。

“你室友不在?”

柏沉松回:“上山去了。”

梁峰低頭看他那副渾身傷慘兮兮的樣子皺眉,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活這麽大也是不容易。”梁峰深呼了口氣。

柏沉松還笑,“南子昨兒也這麽說。”

“還驕傲。”梁峰把床上被子推開,手臂墊着人,一點一點把他放下去,柏沉松趴在床上不吭氣兒,疼。

浴巾沒系緊,剛才柏沉松摔倒的時候,疼的腰都動不了,能找條浴巾蓋着點兒都不錯了。

浴巾剛才就那麽松松垮垮的用手捏着。這會兒他一趟下去,直接松了。

?股稍微蓋了點兒,但也就蓋住了中間的縫兒,勉強遮了一半。前面趴着,被壓着,倒是看不見。

大腿連着胯骨,衍生到精壯的腰線,後背肌肉因為疼痛繃緊,緊實。柏沉松平時喜歡把袖口撈上去,肩膀那兒透着條交界線,打球偶爾光個膀子,腰邊上也是一圈線。後腰靠近下面那塊有個小痣,芝麻粒兒那麽大。地方長得還挺好。

“我怎麽感覺涼飕飕的。”柏沉松睜眼只能看見眼前的床頭木板,偏頭也看不見人。

只能感覺梁峰站在床邊沒動,過了好半天。

“,不涼你涼誰。”梁峰突然出聲回了句。

聲音聽着低沉了不少,啞了似的,偏頭咳了兩聲。

“你感冒了?”柏沉松臉埋在枕頭裏說話也說不清,“桌上有熱水,你看看涼了沒,涼了燒點兒。”

他努力偏了個頭,嗓子裏沉重的呼了口氣兒,“客廳桌子底下有感冒藥。”

“沒感冒。”梁峰回。

柏沉松聽着身後啪塔一聲,打火的聲兒。

梁峰吸了口氣,冷不丁的說了句,“看你看的。”

安靜了幾秒,“那你別看,把被子給我撈上。”柏沉松歪着頭說話。

說實話趴着挺累的,他這手還殘着,不能動,整個人跟那斷了臂的鹹魚一樣,脖子支着力氣酸的疼。

“我買藥了,給你塗點兒。”梁峰開門出去,門帶過一陣風,香煙味兒鑽到柏沉松鼻腔裏,他聞着瘾又犯了。

一只還算健全的手不老實的在床頭桌上摸索,呲牙咧嘴的摸了半天,差點兒把床頭夜燈給打碎了。

梁峰嘴裏叼着煙,提着兩瓶藥進來,站在門口就看着柏沉松那雙爪子在空中亂扒拉。

“又幹嘛呢?”梁峰真他麽服了。

“找煙。”柏沉松回,手啪的放了下去,累了,擡不起來了。

梁峰:“你應該找找腦子。”

柏沉松也沒回話,臉捂在枕頭裏。

“你別把自己憋死,我還得給你人工呼吸。”梁峰把桌面那把椅子拉過來。

湊近了坐在柏沉松手邊上,探下身子,臉突然湊到柏沉送面前。

床板在前面擋着,柏沉松趴着呼吸本來就困難,小小的半封閉空間裏,梁峰腦袋湊過來,熱氣兒直往柏沉松臉上耳朵上鑽,把最後拿點兒氧氣也分了一半。

“給你一口。”梁峰嘴巴趴在他側臉邊上笑。

柏沉松偏頭看他,兩雙眼睛盯了會兒。

煙味混着呼吸熱氣兒,還有梁峰身上潮濕雨氣,以及被沖刷所剩無幾的香水味。

鑽到鼻腔裏,腦子都發麻。

梁峰把剛從嘴裏取出來,夾在手間的煙遞了過去,輕戳在柏沉松嘴角。

“張嘴。”他看着人,帶着些笑意。

柏沉松盯着他那雙眼睛,嘴巴緩緩張開,含着煙蒂,吸了一口,慢慢吐出去,眼睛沒有移動。

“柏沉松。”梁峰又聲音放低了叫他,耳語似的語氣。

趴在耳朵邊上,吐了句,“你怎麽那麽勾人。”

柏沉松愣了下,看着他帶了點兒笑,“那不怪我。”

梁峰臉趴在他枕頭邊上,鼻尖快抵了上去,沒出聲,就是張嘴又氣音說了句,“你這副樣子。”他掌卡在柏沉松後脖頸,又向前推了點兒,“我他麽好想欺負你。”

空氣靜了幾秒,淩晨四點了。

柏沉松看着人半天沒說話,手指突然動了下,指了指綁着紗布的手。

梁峰擡眼看過去。

柏沉松笑了下,“下得去手啊?”

梁峰直起身子笑了下,沒說話,煙都燃盡了,他起身扔了煙頭,站在床邊擰開了那瓶跌打損傷的藥膏。

“操,我怕了。”柏沉松突然笑出聲,努力想把腦袋往後轉,但只能看見梁峰的長腿。

梁峰頓了下,“怕什麽?”

“怕你對我幹點兒別的,你個流氓忍着點兒。”柏沉松沖他張口說。

梁峰都他麽沒話說了,笑着搖頭,看了半天說明書,把藥膏到手掌上,掀開被子和浴巾。

有時候欲望這些東西就是控制不住,比如說梁峰拼命告訴自己,柏沉松是病人,就是快兒豬肉,就當給豬肉按摩。

結果真掀開被子看見那兩半?的時候,一口氣兒都沒敢呼下去。

房間內散發着中草藥的濃烈味道,梁峰沾了藥的手慢慢放柏沉松後背上,溫度滾燙,柏沉松很明顯的抖了下,梁峰憋了笑,順便把那點兒火也憋了下去。

抹藥硬是抹了二十多分鐘。

“在過會兒天就亮了。”柏沉松這會兒已經困得顧不上臊了,腦袋栽在枕頭裏昏昏欲睡。

“你睡吧。”梁峰站直身子呼了口氣兒,手上沾着油亮的藥膏,“我他麽這輩子沒這麽伺候過人。”

他說完柏沉松沒理他。

“沉松?”梁峰探頭小聲問了一句。

“嗯?”柏沉松還沒睡,眼睛睜開看他,迷迷糊糊沖底下掃了一眼,臉一偏,“你?了。”

梁峰站邊上把藥膏擰好,“我知道。”

還以為這柏沉松要說什麽慰問的好話,梁峰站旁邊等了半天。

那人嘟囔了一句,“把被子蓋上,冷。”

梁峰沉聲兒罵了句,“操。”

這一折騰真的就是天快亮了,梁峰支楞着東西跑廁所搞了會兒,出來揚手把身上潮乎乎的衣服脫了。

蹲柏沉松衣櫃裏面找了套短褲短袖套上。

揣着之前柏沉松疊好的小毛毯,滾到沙發上睡覺去了。

梁峰身子剛碰到沙發,一口氣兒都還沒舒下去,他麽手機嘟了兩聲兒。

——梁總,明天八點例會。

梁峰氣的差點兒大晚上去和閻王唠嗑。

柏沉松這一晚上睡得不安穩,九點多的時候被胳膊疼醒了。

一晚上都是一個姿勢,脖子差點兒沒轉過彎兒,手臂有點兒充血,腫了些。

腰能動了,昨天抹得藥挺管用。

他眯着眼從床上狼狽爬起來,喘了幾口氣,掀開被子腳底踩在地面上的時候才感覺不對,低頭一瞧,光溜溜的沒有一點遮掩。

柏沉松挪着小步子去衣櫃扯了兩件衣服套上,坐在床邊穿褲子的時候,瞄到了椅子上的一團衣服。

他拎起來看了一眼,梁峰昨天的衣服。

“人呢?”柏沉松系好褲腰帶,開門喊了一聲,“梁峰?”

客廳沒人。

他回卧室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裏面還真有條新的微信消息。

句號:早晨開會,中午打電話送你去醫院。

柏沉松拿着手機坐床邊愣了半天神兒。

昨兒真是腦子疼糊塗了。

雖然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兒,但還是覺得有些地方怪,兩個人現在這關系勉強算個朋友,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好朋友都算不上。

他沒問過梁峰性取向這事兒,雖然猜到了,但私生活一概不知,他倆互相就是個問號。

凡事有個線,柏沉松覺得昨兒晚上就過了。

他起身慢慢挪着去浴室洗漱,給南子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幫下忙,一起去醫院做個檢查。

梁峰那邊就算了,柏沉松有點兒怕,怕什麽他自己也不敢想。

柏沉松一步一點兒的挪着下樓,剛才在冰箱裏翻了兩根火腿腸,坐在單元樓底下的椅子上喂流浪貓。

“大清早的挺悠閑。”南子從大門那邊進來,嘴裏叼着個小籠包,手裏提了一袋,甩給了柏沉松。

他看着火腿腸,“我能吃嗎?”

“你跟流浪貓搶吃的?”柏沉松笑着拿了個包子塞南子嘴裏,“堵上嘴。”

“唔..昨兒晚上沒事兒吧,他送你回來的?”南子嘴裏嚼着肉包,轉頭問他。

柏沉松:“嗯。”

“睡得好嗎?”南子在那兒呲牙咧嘴的想用舌頭把牙縫裏的菜呀頂出來。

“還,還可以。”柏沉松莫名其妙的心虛。

南子張嘴還在問,“他還挺靠譜的,送完你就回去了?”

柏沉松一巴掌呼他腦袋上,跨步朝大門走,“大清早一堆廢話,閉嘴。”

南子張嘴,瞪着雙大眼睛,“我說啥了,這他麽怎麽還急眼了呢。”

嘟——

梁峰發的消息:我快到小區了,你起床了嗎?

柏沉松頓住腳步,猶豫了半天。

回了句:我和南子先去了。

梁峰停了兩秒打過來一個電話。

柏沉松還沒張口,梁峰問,“什麽意思?出門了?”

“嗯,上車了,你去忙,我這兒沒事兒。”柏沉松說完剛好開了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梁峰那邊安靜了好久。

頓了會兒說:“好。”

小區門口最近不讓停車,梁峰把車停在了馬路對面,他就那麽看着柏沉松在對面上了出租車,耳朵上夾着電話。

他也沒說自己已經到了。

嘟——

“喂。”梁峰偏頭往嘴裏塞了一支煙,“怎麽了?”

“梁峰,你怎麽開會開一半跑了?這員工還等着呢。”

梁峰吐了口氣,“接個人,沒接到,我現在回去。”

“行。”那邊答了一聲。

“喬庭一晚上沒睡,在我上鋪翻來翻去跟他麽烙餅似的。”南子吞了最後一口包子,“洗完澡要去看你,被我拉住了。”

“我本來也沒什麽事兒,你們不停念叨,搞得我像截了條腿一樣。”柏沉松笑,“昨天那幾個人怎麽樣了?”

“拘留了,賠醫藥費。”南子突然想起來,“昨兒醫藥費梁峰付的,我要付他沒讓。”

“啊?”柏沉松轉頭皺眉看他,“我不是把錢轉你了嘛,”

南子眨巴了兩下眼,“對啊,我當時都走櫃臺邊了,尿憋,去了個廁所回來人家醫生說交完了。”

柏沉松愣在那兒半天沒動靜兒。

“你回頭再給他不就成了嘛。”

“那他也得收啊。”柏沉松腦子都疼。

梁峰要是願意收,他柏沉松倒着走。

柏沉松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剛才那個通話記錄,梁峰看樣子去忙了。

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轉賬,車子剛好到醫院門口。

挂了號在門口等的時候,柏沉松無聊,隔兩秒看一眼手機,看看梁峰收了沒。

将近半個小時,柏沉松這邊藥都換完了,那個紅色轉賬框依舊沒動靜兒。

就說這人肯定不會收。

“我天,那廁所堵了。”南子風風火火沖進來,“換好了?”

“嗯。”

嘟——

對方已接受您的轉賬。

柏沉松反應了半天,想着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梁峰接了條消息:怕你又覺得欠我,收了你應該能舒服點兒。

柏沉松看着消息呆愣着坐椅子上沒動。

“想什麽呢你,靈魂出竅?”南子拍他腦袋。

“啊?”柏沉松擡頭看了他一眼,起身,“沒事兒。”

嘟——

句號:我欠你的還沒還完,慢慢受着。

柏沉松笑了下,站走廊上看消息,走得慢,南子回頭的時候發現他跟個蝸牛似的在最後面。

“你傷了胳膊把腦袋也傷着了?”南子推了他肩膀,“你沒去學校,這事兒輔導員問我都沒敢說,我就說你騎車自己翻溝裏了,胳膊摔殘了。”

“嗯,他昨兒找我了。”

“你怎麽說的啊?”南子瞪着雙眼睛,生怕和柏沉松說茬了。

柏沉松笑,“說翻溝裏了。”

“操,心有靈犀啊!”南子捏着柏沉松肩膀,“真不錯。”

柏沉松看他,“你次次撒謊,不管什麽事兒都說翻溝裏,全世界的溝都他麽被你翻遍了。”

“那,那不是..”南子撓頭笑,“順嘴嘛。”

“那貨還是不願意還錢?喬庭說了嘛?”柏沉松出了醫院想起來這事兒。

南子搖頭,“不還,不見官司肯定不還。”

“那我給那個楠`楓律師打個電話。”柏沉松站醫院門口停了,“算了,我現在就打。”

他這人做事兒不拖,想着今兒好像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兒,幹脆直接處理算了。

柏沉松站在醫院樓梯底下的陰涼處打電話。

昨兒晚上下雨明明挺冷的,結果今兒太陽一出來,又恢複了之前那股子悶熱的天兒。

南子蹲在角落裏抽煙,看着像個不正經的社會青年。

柏沉松的電話打了二十分鐘,約了中午見一面。

他轉頭沖着南子招了下手。

那人一看眼神就懂,拿出電話把喬庭叫出來了。

三個人約在學校附近的茶餐廳,剛好樓下是咖啡廳,律師就在附近,說是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幾個人點了一桌的蝦餃鳳爪奶黃包,柏沉松要了杯黃瓜汁,寡淡無味,漱口水似的,抿了兩口靠椅子上看窗外。

“您好,這是您的茶水,還有一個苦咖啡蛋糕。”服務員端着兩個盤子放在桌面上。

“不好意思,送錯了。”柏沉松笑了下。

“A20,沒錯啊。”服務員笑了下,“樓下的人點的。”

“樓下?”柏沉松愣了下,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句號:看到你了。

柏沉松無聲的笑了下,轉頭看着窗外,半天笑容都沒放下去。

這人還真的就陰魂不散了。

梁峰估計也猜到了。

回了句:我在樓上開會,下樓剛好看見的,沒跟蹤。

柏沉松笑出聲兒了,回了一句:謝謝。

這人解釋的還挺快。

“還真挺有緣。”南子擡手倒了杯熱茶喝了兩口。

柏沉松平時不吃蛋糕,太甜的都不怎麽吃。

他盯着蛋糕看了會兒。

擡手用叉子叉了一小塊,送嘴裏。

苦的。

沒什麽甜味兒。

南子看他,“你不是不吃蛋糕嘛?不甜?”

“你嘗嘗。”柏沉松笑,又叉了一塊。

南子嘗了一口,臉抽筋,“卧槽這怎麽這麽苦啊。”他給柏沉松推過去,“你的菜。”

那确實是柏沉松的菜。

飯都還沒吃,莫名其妙把塊蛋糕吃下去了。

喬庭來了,看着比昨天狀态好多了,瘦了點兒,遇到個渣男不省事兒的前對象,那就是在給自己砍壽命。

“快吃吧,再不吃快涼了。”柏沉松給他推了一盤叉燒。

“沉松胳膊好點兒了嗎?”喬庭看他。

柏沉松舉着個殘廢胳膊笑,“好多了,不疼了,沒事兒。”

“等會兒和律師好好聊,錢拿回來之後和那人就算扯清楚了。”柏沉松擡眼看他,“這事兒不怪你,你別想多了,腦子收一收,多吃點兒。”

喬庭笑了下,點頭低頭吃飯。

“等這事兒過了,奶茶店也該好好開開了。”柏沉松靠在椅子上笑,“我們那店開的跟倉庫似的,前兩天旁邊買水果的阿姨打電話,問我租不租店。”

“那确實挺磕碜的。”南子拍了喬庭,“打起精神,你不待着,那店就得關。”

南子笑,“老子可是投了幾萬塊錢的,別當屁似的直接飄沒了,連點兒味兒都沒有。”

“吃飯呢。”柏沉松瞥他。

一頓飯吃完律師剛好打電話,說到樓下了。

柏沉松下樓直接就看見了,揮了下手,對面是個襯衫西褲的男人,很正式的打扮。

“梁總給昨天提前給我說過了,我猜你們應該今天打電話,還猜對了。”那人笑。

幾個人聊了下情況,主要是喬庭和他在聊。

柏沉松就聽着,轉頭朝咖啡店裏掃了一圈。

也不知道在掃什麽。

他和梁峰真的巧,走哪兒都能碰見,柏沉松總覺的梁峰等會兒會從角落裏突然蹦出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桌面上,空氣暖烘烘,也晃人眼。

柏沉松坐的有些困了,手底下慢慢轉着手機,來回的轉圈,偏頭望着落地窗外面,看街道上的車輛,小電動,奔馳和..一輛黑色保時捷。

“不好好聽,跑神兒呢?”旁邊突然一陣聲音。

“梁總。”那律師擡頭說。

柏沉松偏着頭愣了下,轉過腦袋,擡頭被太陽晃的皺了下眉。

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兒,看到了梁峰插兜西裝革履站在面前,對着他笑了下,手擡起來..

手擡起來掐了他後脖頸..

柏沉松前一秒還挺驚訝,後一秒臉一跨,把他手拍了。

梁峰偏身柏沉松坐邊上,那邊還在繼續聊。

“會開完了?”柏沉松偏頭看他。

“嗯。”梁峰靠在椅子背上,仰頭閉眼,“差點兒給我一腦袋栽咖啡裏睡過去。”

柏沉松笑着搖了下頭,無奈又覺得好笑。

他轉頭又看了一眼,梁峰仰着脖子,喉結,下颌角,連到鼻梁,漂亮鋒利的線條。

柏沉松腦袋裏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句。

一直盯着你喉結,想着咬一口什麽感覺。

上次補課那小孩說的話。

“操。”柏沉松突然低頭罵了一句。

梁峰睜開一只眼瞄着他,“我坐這兒你嫌煩了?”

“沒有。”柏沉松擡頭,尴尬輕咳了一聲,“我去下廁所。”

他跨步朝角落的廁所走,罵了自己一路。

沒出息,估計是真的把腦子給傷了。

在洗手池那邊充了會兒涼水,沖的手冰涼才出去。

喬庭那邊剛好聊完了。

律師站起身,收拾了下桌上的紙,“沒什麽問題,但這個事情時間會比較久,後續我們聯系。”

喬庭看着終于松了口氣,“這個沒關系,今天謝謝了。”

“梁總,那我先走了,等會兒還有個客戶。”那律師打了個招呼走了。

“你們應該吃過了吧。”梁峰看着柏沉松。

那人點了下頭。

“你也去忙吧,謝謝了。”柏沉松沒看他,下意識說的。

“我哪兒那麽多事兒,成天見了我就趕人,這麽不待見我?”梁峰冷眼插兜看他。

南子眼睛一轉,張嘴,夾在中間,“不,不是,他就是怕耽誤你時間,我們這一堆小屁孩下午沒什麽事兒,你得掙錢,別耽誤了。”

梁峰看着柏沉松,不知道憋哪門子氣,“行,走了。”說完轉身出門。

柏沉松站那兒都愣了,覺得挺奇怪的,回憶了下話,也沒說錯啊。

怎麽還招惹到這人了,變臉變得快,莫名其妙的。

柏沉松盯着梁峰背影,偏身站在落地窗前朝下看,看那人上了車,留下點兒看不見的尾氣。

“你倆兒真是奇奇怪怪的,多大人了都。”南子坐下喝桌上剩了一半的檸檬茶,“坐會兒吧,外頭太曬了。”

柏沉松沒說話,靠沙發上吐了口氣兒。

這關系就挺奇怪,倆人現在也算朋友,柏沉松又不是傻子,梁峰這兩天表現太明顯,明顯就是勾着人。

柏沉松就沒談過什麽戀愛,更別說突然和一個男人走那麽近。

在說梁峰什麽情況他也一概不知,一個社會上的老板,心眼肯定比他多,突然湊那麽近他有點兒怕,想稍微拉開點兒。

柏沉松腦袋仰在後面,閉眼睡了似的。

南子在旁邊吸溜吸溜的喝果汁兒,“嘆什麽氣啊?”

“後悔了。”柏沉松回了句。

昨兒晚上塗藥他挺後悔,和梁峰在一塊兒的時候感覺挺好,也挺開心,分開腦子一清醒,理智一回來就不對頭了。

“晚上吃海鮮蒸鍋?”南子還在琢磨下午的飯。

“沉松傷還沒好。”喬庭回,“別吃海鮮。”

“對對對,我都忘了。”南子看了下他胳膊,“你別說,沉松肉長的就是快,我這兒要是砸一下得養半年。”

喬庭,“皮厚骨頭脆。”

“你倆兒去吃吧,我下午不吃了,直接回去了。”柏沉松睜開眼伸了個懶腰,“下周有個考試,還沒複習。”

“什麽,英語?”南子嘴上叼着吸管問他。

柏沉松點了下頭,“嗯。”

“我記得你那個摩托駕駛考試也是下周吧。”南子記性還挺好。

“嗯。”柏沉松看着胳膊笑了下,“要涼了。”

“別啊,你到時候一只手考過,我去,直接把你大頭照挂駕校門口,卧槽那得多..”

“多吓人啊,大晚上的。”柏沉松笑着撸了一把他腦袋。

三個人在咖啡廳坐了半個多小時,走的時候南子又溜到游戲廳和人家初中生開賽車投籃球。

小孩似的,幾個人又在裏面玩兒了一個小時,出了商場門,太陽都快下山了。

柏沉松揮手:“行了,你們去吃飯吧,我打個車直接回去了。”

“明兒早晨換藥的話給我打電話。”

喬庭看南子:“我陪着吧,你睡覺。”

“我自己去就行,沒什麽事兒,搞得我矯情。”柏沉松路邊手一招,剛好停了一輛車。

遠處的天這會兒變了顏色,暖橙色灑滿了整片大地,柏沉松支着腦袋看着窗外,覺得挺幸福。

車子剎在小區門口,柏沉松在門口刷身份證的時候和門衛又唠了會兒。

這個時間段門口跳舞大爺大媽也出來了,煎餅燒烤地攤冒着煙火,空氣裏飄了點兒炭火味兒。

整個城市暖烘烘的。

柏沉松在門口便利店買了罐啤酒,眼睛瞥到冰櫃,挑了支荔枝味兒的冰棍。

然後拿着放在額頭上,當冰袋用了。

門鎖咔嚓一聲,房子裏依舊沒什麽人。

柏沉松手裏的冰棍冒着冷氣兒,化了些,他走到冰箱冷凍層那邊,開了櫃門,想着把冰棍先凍起來。

冰櫃外層放了個桶裝的冰激淩,香草味兒。

很大一桶,估計能吃一周那種。

柏沉松呆愣了半天,這會兒才想起來昨兒晚上電話裏,莫名其妙讓梁峰帶的香草冰激淩。

那人還真給他帶了。

還帶這麽多。

柏沉松手指點在冰激淩桶上,覺得自己今天态度挺..冷淡的,早晨也是,剛才也是。

冰箱櫃門開了半天,滴答滴答的響,冷氣凍腿的時候柏沉松才反應過來把門關上。

他下周确實有個英語考試,報的雅思,之後有用。結果這段時間忙,到還有一個星期才想起來。

書在桌上放着,柏沉松倒了杯熱水,開了燈在卧室做題。

一秒回到高中了。

桌上鐘表跳到九點的時候,滴滴了兩聲,與此同時,外頭的門鈴也響了。

柏沉松做題做的腦袋悶,起身的時候還在琢磨江一柯怎麽回來這麽早。

門一開。

梁峰站在外面。

手上提了兩袋東西。

“你..怎麽來了?”柏沉松手還拉着門把手,有點驚訝。

“現在消息也不回了。”梁峰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吃了嗎?”

“還沒..”柏沉松把門打開讓他進來,抹了一把腦袋,“剛在做題,沒看手機。”

他看着梁峰笑了下,“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梁峰點頭的時候嘴角勾了點兒,把東西放茶幾上,“我還以為你躲我呢,拿椅子過來吃飯。”

“好。”柏沉松感覺這他麽是梁峰的家。

這人還挺熟絡。

“沒椅子?”梁峰看他。

柏沉松站在原地,手裏拿了兩個墊子,“唔..沒。”

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柏沉松把墊子放地上,坐下去仰頭看梁峰,笑了下,“一樣的。”

那人挨着坐下去,腿盤着,西褲看着有點兒緊,卡着他了,挺好笑。

啤酒還是冰的,噗的一聲,打開直冒氣泡。

“你點這麽多?”柏沉松看着那盤巨大的粉蒸排骨,笑了下,“這是,四人份吧..”

“好像是。”梁峰夾了一大塊給他。

柏沉松換了個位置,坐他對面去了,“你怎麽知道我沒吃?”

“猜的,直覺。”梁峰回。

“你下午忙,一直沒吃飯?”

“不忙。”梁峰頭都沒擡,在嚼西芹,“沒人搭理我,吃不下。”

柏沉松手裏端着飯,看着對面嘴角都抽筋,笑了下,“你三歲啊。”

梁峰擡眼,“昂。”看着還挺委屈。

柏沉松憋着笑,怪無語的。

滿桌的菜,兩個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除了烤雞和排骨留了不少。

“這兩天真的謝謝你。”柏沉松手臂支在身後,吃撐了。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峰,結果那人一擡頭,兩雙眼睛一對,柏沉松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心又沉了一下。

他伸手收拾桌上的垃圾袋,沒擡頭。

“梁峰,手這事兒呢,是我自願挨的,你不用覺得愧疚或是怎麽樣,換個人我也一樣擋。”

“我是真的謝謝你,擦藥,睡沙發的,照顧人,送飯,冰激淩,還有喬庭的事兒,我是真覺得你累,大忙人天天在我這兒轉悠算怎麽回事兒,你虧不虧。”

“你也不欠我什麽,差不多就行了,我倆兒也…就是朋友,是吧。”

柏沉松自己在那兒低頭說,收拾好垃圾袋,手臂又撐在身子後面,這會兒才擡頭看梁峰。

梁峰面無表情盯着他,沒動靜兒,空氣又停了三四分鐘。

“嗯,我知道了。”梁峰突然開口回了聲兒。

“那我們也算朋友了,有事兒要幫忙就開口。”梁峰笑了下,“你都叫我哥了。”

柏沉松低頭就笑了,松了口氣兒,笑的肩膀顫。

梁峰也笑,“要洗澡嗎?等會兒別又摔個狗吃屎。”

“擦一下就行了。”柏沉松擡眼瞄了他一眼。

柏沉松起身的時候梁峰已經走到了身後。

“你自己來?別又給我整硬了。”梁峰笑。

柏沉松沉聲笑着罵了句,“混蛋玩意兒。”

他手臂還是疼,估計是這兩天在長肉,又疼又癢,綁着紗布壓根彎不了,平時穿衣服單手慢慢套進去的。

他就那麽站在客廳中間,被梁峰看着,然後用極其怪異的姿勢單手脫衣服。

結果脫到一半手抽筋,衣服卡在腦袋上下不來。

腦袋捂在裏面,露着半截精狀的腰,轉了半圈,無頭蒼蠅似的,“操,卡住了,幫個忙大哥。”

“嗯?”梁峰站邊上笑,“什麽?”

“幫個忙,哥”

梁峰笑着伸手把他腦袋上衣服摘了,手擡起來握在柏沉松靠近胯骨的那截腰上,拇指磨了一下。柏沉松背對着人打了個激靈,後背僵直,躲着小步向前挪了點兒。

“我答應你是因為不想逼你。”梁峰看着人笑了下,“小直男?”

柏沉松笑,“你吃多撐着了,還有事兒嗎?沒事兒趕緊回去睡覺,別明兒腦袋真砸咖啡杯裏。”

“還有個事兒。”梁峰看他,沉聲緊着嗓子說,“你再叫一聲。”

柏沉松木了兩秒,“叫..什麽。”

過了會兒,一番明白了的表情,“奧,我知道了。”

梁峰:“叫。”

“好的,梁峰。”

“..”

“趕緊回去。”柏沉松笑着把門開了,推着搡着,“剛好帶一下垃圾,梁峰。”

梁峰無語了,都不想搭理他。

看着人轉身準備朝電梯間走的時候,柏沉松倚在門口,突然張口說了句,“路上慢點兒,哥。”

梁峰頓了下,回頭看着他笑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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