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媽,生日快樂。”

“明天幾號啊。”柏沉松聲音低, 說話也慢。

“13。”梁峰偏頭看了他一眼。

柏沉松小小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身子稍微挪了點兒位置,“13了啊。”

“明天有事嗎?”梁峰問。

兩個人說話聲音都弱, 耳語似的,傳到耳朵裏, 聽的心裏癢癢。

“我該去看我媽了。”柏沉松回,手裏杯子緩慢的轉着,裏面空了。

“你家在這個市?遠嗎?”梁峰偏頭看他,“要我送你嗎?”

“我去掃個墓,她生日了。”柏沉松偏頭懶呼呼的看着他, 很放松的狀态, 勾了個笑,“你要送我去嗎?”

梁峰明顯就愣了下, 半天沒說出話, 看着柏沉松的眼睛,“好,我送你過去。”

他又問了一句,“多久了?”

“十幾年了,我爸也是。”柏沉松口氣太平淡了。

梁峰皺眉盯他盯了半天,“你在哪兒..”

“福利院。”柏沉松偏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看電視, 倒也沒說啥。

梁峰是徹底愣那兒了,喉結上下滾了滾,話上來又憋下去。

最後擡手輕輕搭在柏沉松肩上, 像摟着人, 但很松, 輕輕在肩頭拍了兩下,哄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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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喝多了,兩個人不說話倒也沒覺得奇怪。

後來還是柏沉松先開的口,嘆着氣兒又笑了下,“你怎麽不問問我福利院什麽樣兒,不好奇嗎?”

“我不想問以前的事兒,你要想說自己就說了。”梁峰看他,手指勾在他發絲上,“好的壞的都過去了,往前看吧。”

柏沉松笑了笑,過了好一陣兒,喃喃了一句,“跟你在一塊兒挺舒服的。”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他确實在看鬼片的時候重影了。

中途歪着腦袋小聲喃喃,說那個鬼為什麽長了兩個腦袋。梁峰在旁邊笑了半天,但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酒精燒的人身體發燙,神經恍惚,觸覺也變得遲鈍。

柏沉松手被人壓在底下,時間久了,自己都忘了。

肩膀上的溫度相蹭,蹭出了一星點的汗,柏沉松迷迷糊糊的聽着電視裏的尖叫聲,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腦袋一歪,順着梁峰的肩膀靠了過去,倚在上面粗重的呼吸着。

梁峰偏頭看了一眼,下巴蹭到柏沉松的發絲,灼燒的眼盯着那人側臉,看了好一會兒。

手指在他下颌角那塊兒碰了下,又縮回去。

慢慢讓出了點兒位置,臂彎墊着他的腦袋,還在琢磨怎麽把這人弄到床上去睡。

一米八幾的人,抱起來得累死。

梁峰自己走路都晃,怕半路上把柏沉松摔出腦溢血。

最後還是架着胳膊拖着走的。

柏沉松醒了,說不去卧室,非鬧着要在沙發上睡。

“你等會兒滾地下去了。”梁峰拉着他。

“沒事兒,你去吧,我在這兒就行。”柏沉松擺着手。

梁峰勸了半天實在沒招了,一松手,柏沉松直接轉身朝沙發上倒。

梁峰這人莽起來也是真的莽,站那兒吸了口氣兒,突然沖過去蹲下彎腰,一把撈住了柏沉松的大腿,直接扛肩上了。

“你幹嘛?”柏沉松酒都他麽都被吓醒了。

梁峰回了句:“睡覺,你在沙發上摔地下到時候折騰的我也睡不好。”

“你放..”

柏沉松話都沒說完,直接被摔床上了,上下彈了兩下,給他摔懵了。

“混蛋玩意兒你。”柏沉松罵了一句。

他慢慢偏了個身,乖乖躺着沒動,也不願意折騰了,跟個小動物似的,慢慢縮到床最邊緣。

“不用給我省地兒。”梁峰坐在床邊擡腿躺了上去。

柏沉松拖着音兒,“奧..”

兩個人中間隔了條寬河似的,都能再躺一個成年人。

梁峰拽了半邊被子給柏沉松蓋上,晚上空調還是冷。

柏沉松背對着他,梁峰偶爾瞄一眼,後來直接轉了個身子,盯着柏沉松後腦勺看。

真他麽想把人撈過來抱懷裏。

那柏沉松估計能跳起來踹死他。

梁峰嘴角勾了下,又放下去,看着人柏沉松背影覺的心疼,沒爹沒媽長這麽大得受多少苦啊,他家庭離異的時候都難受鬧騰了好久,柏沉松更別提了。

柏沉松衣服堆在腰後,梁峰用手指尖在上面碰了碰,體溫襯的衣服發熱。

還是想抱一抱人。

一晚上兩個人怎麽移動的不知道,第二天是梁峰先睜的眼,感覺臉頰上被熱氣兒撲的燙,柏沉松不知道什麽時候滾過來的,兩個人臉湊的就剩下一拳的距離。

睫毛都數的清。

梁峰手習慣性的搭在旁邊,結果這會兒搭在了柏沉松的腰上。

他擡起,慢慢把手縮回去。

然後賤兮兮的把人家柏沉松的手擡起來放在自己腰上。

柏沉松被弄醒了。

迷迷糊糊的睜眼,結果就看到梁峰閉着眼睛睡覺貌似還沒醒,深邃的鼻梁頂在面前,自己胳膊還他麽摟着人。

柏沉松被自己不争氣的手氣死,電打了似的趕緊把胳膊縮了回去,梁峰裝模做樣兒的醒了,聲音啞着,昨兒晚上喝多了,小聲說了句,“摟的舒服嗎?”

柏沉松臉皮都沒了,黑着臉,裝沒聽到,翻身下了床,腦袋這會兒還有點兒暈。慢慢拖着步子朝浴室走。

梁峰那貨在床上自顧自的笑。

柏沉松手臂撐在水池邊上,擡頭看了一眼鏡子,還算正常,除了頭發有點兒亂。

他低頭拿冷水潑了幾把臉,收拾好了才開門出去。

朝卧室看了一眼,沒人,床邊上放着兩件兒休閑服。

梁峰在坐在餐桌邊上喝水,已經換好了衣服,擡眼看他笑,指了下卧室,“衣服放床上了。”

“好,謝謝。”柏沉松進卧室關門換了衣服。

聽到浴室裏有水聲,梁峰應該進去洗漱了。

桌上放了罐煮好的咖啡,柏沉松喝了兩口,蹲在角落逗狗玩兒。

“現在走早嗎?”梁峰冷不丁站在後面着看他問。

“還好,我平時也差不多這個時間。”柏沉松看了一眼狗,那家夥興奮的搖尾巴,“帶它嗎?”

梁峰挑了下眉,意思就帶着呗。

“你今天不忙嗎?”柏沉松問。

梁峰回:“沒什麽事兒,不耽誤。”

柏沉松點頭,站在窗戶邊上看着外面,“下雨了。”

梁峰走過去,站在旁邊朝外看了一眼,手拍在柏沉松肩上,“帶個傘就行。”

柏沉松拿了昨天那根狗繩給那小家夥套上,這會兒也才八點多,外面除了雨聲還挺安靜,早餐鋪子冒着蒸汽兒,剛出籠的包子看着還挺香,但這倆兒宿醉的人實在沒胃口。

先忙完了再吃。

那小狗也激靈,自己晃着小短腿朝車上爬,爬半天爬不上去,柏沉松把它抓懷裏用紙巾把腳幹淨後塞了進去。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打在肩膀上,時間長了倒是也落了一頭的水。

鞋底在地上撲哧一聲,空氣裏飄着青草和泥腥味兒,樹上的葉子偶爾落下來幾滴水,打在了柏沉松鼻梁。

“麻煩你了,一大早還送我去那麽遠的地兒。”柏沉松坐後面陪着狗,怕它鬧騰。

梁峰從鏡子裏看了一眼他,“沒事兒。”

柏沉松看着窗外也沒說話。

那個地方确實挺遠的,開車得三個小時,平時柏沉松都是早晨出門中午到,開車能稍微快點兒。

時間長了,後座的狗也睡着了,柏沉松睡不着,看外面看的脖子酸。

中途停了個車,在蛋糕店買了個小蛋糕。

可能因為地方偏遠靠近山,那邊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哐哐的砸在車玻璃上。

大雨天墓園裏沒人。

梁峰找了個能停車的地兒,門口大爺穿着身兒橙色雨衣,出門登記刷了卡。

這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兩個人在這裏足足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雨稍微小點兒了,牽着狗打開車門一腳踏了下去。

雨水濺起來,崩到了柏沉松的小腿,冰冰涼的。

空氣潮濕又冷,周邊安靜的吓人。

梁峰拿着把黑色的大傘在旁邊頂着,柏沉松牽着狗,那家夥挺開心,狗腿再雨水裏蹦跶。

周邊花店很多,柏沉松随便找了一家,買了一束花拿着。

一路上也不說話,也沒那心情,就算熟門熟路來了無數次,但這事兒不管經歷多久,都像根刺,紮的心裏難受。

“我這算不算見家長了?”梁峰突然來了一句。

柏沉松笑了,側頭看了他一眼,“想的真多。”

梁峰笑着,把傘朝他那邊又攏了點兒。

兩個人朝裏走了有五分鐘,拐了個彎兒,停在了靠邊第三個墓碑面前。

上次放的花都蔫了,柏沉松蹲着收拾了下,把那束嶄新的放上去。

梁峰站在旁邊給他撐着傘,目光停在柏沉松身上沒動。

狗還算老實,乖乖趴地上了。

沉悶的氣氛加上雨水,壓抑的難受。

柏沉松把蛋糕放面前,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點,雨水偶爾濺進來,澆滅了兩根,他拿火機又給點上。

慢慢起身,站在那裏極其平靜的說了聲兒,“媽,生日快樂。”

雨又變大了,劈裏啪啦的打在傘上。

安靜了好一會兒,柏沉松一直僵着沒動。

梁峰低頭瞄到了他手,手指攥在一起,攥得青筋繃着,壓着呢。

他下意識的伸手,握了一把柏沉松的手,那人反應過來後才把手指松開,梁峰摸到了點兒潮濕的水,這人都捏出汗了。

“好了。”柏沉松突然蹲下,把蛋糕蠟燭吹滅,彎腰磕了三個頭。

冷風猛地吹過,雨水偏了個方向打在人的身上,呼了倆人一臉水。

柏沉松轉頭抹了一把,雨水混着點別的,反正也分不清看不見了。

梁峰在他轉身的時候低了個頭。

倆人又慢慢的順着原路走回去。

柏沉松不說話梁峰也不好說什麽,他就那麽一路跟着,幫忙打個傘,覺得心疼人,但他現在也确實不适合對柏沉松做點兒什麽。

“吃飯嗎?”柏沉松突然偏頭看他。

梁峰頓了一秒,“吃。”

“小馄饨?”柏沉松輕輕笑了下,“外面靠拐角有一家還不錯。”

梁峰還是沒忍住,擡起手,覆着柏沉松左半邊臉頰,拇指在上面一抹,把柏沉松靠近臉下的雨水抹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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