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已經深了,因為下過雨的緣故,天氣涼快了很多,沒有空調的晚上也不再那麽難敖。

房間裏的電風扇發出機身轉動的咔咔聲,吹出來的一絲風掃到方靖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床太硬的緣故,他總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在發疼發漲,剛剛換過藥的地方還被藥水刺激得刺痛。

房間裏別的人已經睡熟了,發出不算小的呼嚕聲,方靖轉頭看了那邊一眼,又聽見有人說夢話的聲音。

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去理會。

方請回到了瓦楞街,住了快一年的矮平房,現在卻覺得難以忍受。

耳邊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夢話聲和磨牙交織,方靖幾乎是閉着眼睛躺了一夜,睡也睡得不深,迷迷糊糊月一陣,就已經被人叫醒。

旁邊的人正準備收拾了出去,見他醒了就問:“靖哥,今天你出去嗎?”

“不出去了,身上的傷還沒好。”方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纏着的紗布,其實睡了一夜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幾乎沒有了疼痛的感覺。

“行,那你好好休息。”

方靖在床上躺了沒一陣,就聽見房門一響,他睜眼看是項翔蹑手蹑腳從外面走進來。

“怎麽了?”方靖坐起來問。

項翔将手上提着的早飯放到他面前,小聲道:“我看着他們都出去了我才來的,放心,沒有人看見。”

方靖恩了一聲,他還沒有刷牙,暫時不想吃東西。

“靖哥你身上的傷好點了沒?”項翔問。

方靖眼也不擡,懶懶道:“才兩天能怎麽好?”

項翔哦了一聲,尴尬笑了兩聲,覺得是自己多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又問:“那陸老大叫你去做事,你什麽時候去啊?”

“你怎麽知道他有事情交給我的?”方靖眉頭一皺。

昨天陸老四是在車上告訴他的,項翔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項翔:“我聽闫樊他們說的,還聽見他們說你現在是陸老大看重的人,說好……”他說着瞥了眼方靖的臉色,見他面上沒什麽變化,才道:“靖哥,你也別同他們計較。你這傷還沒有好,要是他們再耍什麽陰招,你一個有時候也招架不住。”

“等我身上傷好了自然會找他們算賬,到時候一個都跑不掉。”方靖冷笑一聲,突然想起件事。

他沖着項翔伸手說:“把你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陸老四要砸店的事情得告訴紀霖一聲,特別是叫他注意安全,雖然自己不會去堵人,但是說不好陸老四會叫別的人去堵。

項翔哦了一聲,把手機遞過去。

方靖接過來問:“通話記錄介意我翻一下嗎?我不記得我朋友的號碼了。”

“随便你翻,反正也沒有什麽別的。”項翔看着方靖拔了電話過去,但沒多久就聽見手機裏提醒您拔打的號碼已關機。

方靖皺眉将手機拿下來,看了眼號碼,确定是這個沒錯便又撥了一遍過去。

依舊還是提醒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媽的。”方靖将手機一下扔在床上。

紀霖把手機關了,是怕自己打電話過去找他嗎?方靖坐在床上臉色算不得很好,他不死心,拿着項翔手機又打了一遍。

現在是白天,紀霖怎麽說也不會将手機一直關着。

可是這次也沒有接通。

項翔看着方靖緊緊捏着自己的手機,生怕靖哥力氣太大,自己剛買兩個星期的手機就天折在他手上。

“我等下再打。”

方靖起身去了洗漱間收拾自己,又把項翔帶來的早飯吃完,被放在一邊的手機也依舊沒有響。

倒是他不是往手機上瞟上一眼,讓項翔忍不住問:“靖哥,你這是給什麽朋友打電話啊?這時候沒接說不好還沒起呢……”

方靖沒有接話,只是擦了擦嘴,将電話又撥了過去。

依舊是關機。

他面無表情将電話挂斷,将手機還給了項翔。

“要是有這個號碼的電話過來,你先接了,然後告訴我。”方靖頓了頓。補充道:“最好第一時間告訴我。”

項翔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重要電話,但是他向方靖保證,一旦接到電話就會立馬告訴他。

等到項翔走了,方靖拆開了腰上的繃帶,原來上面的烏青和傷口都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兩道還未掉落的痂痕。

方靖看了看,将紗布纏了回去,又躺在了床上。

直到自己身上的紗布拆掉,紀霖的電話也沒有打過來,甚至連一條短信也沒有。方靖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去便利店找他但是每當他準備去的時候,又總是會猶豫,在心裏質問自己為什麽要去告訴他。

給自己上藥包紮傷口,帶自己回家,那是紀霖心善人好。但是自己主動去找他,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無賴?他那種老實守法的人應該是不想同我這種混混扯上關系的,要不然怎麽電話都不接。

方靖坐在酒吧的高椅子上抽着煙,激情的音樂聲沖擊着耳膜,客人在舞池裏搖晃着,但方靖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吵。

他買了個新手機,現在手機屏幕上正亮着一串方靖已經倒肯如流的號碼,但是撥號鍵卻遲遲按不下去。

方靖想反正紀霖也不會接,他本來就不喜歡自己這種打架的混混,要不然那天也不會報警。

明明知道自己在那裏,依舊還是打電話報警。

不過他一定是被吓着了,紀霖那種一看就老實的人,見了兩撥人打架的樣子怎麽會不怕?方靖在心裏替他開脫着,手指懸在撥號鍵半天按不下去,直到屏幕燈熄滅映照出那張緊皺眉頭的喪臉來。

“靖子。”陸老四端着酒一拍他肩膀,問道:“怎麽今天是你看場子?闫樊那小子呢?”

方靖将手機收回口袋,站起來說:“沒有,我是過來叫人的,等着再晚點就去趙啞巴那個便利店。”

陸老四點點頭,手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晚上小心點,記得叫兄弟們把臉都蒙住,別留什麽明顯的把柄。”他朝方靖靠近,又壓低了聲音說:“別怕,萬事有我給你撐腰。對了,上次你的傷好全了沒?”

方靖點頭,一張臉繃緊了些,他道:“已經好了,放心陸哥,我回來了再給你電話。”

陸老四:“恩,趙啞巴那個店我看上很久了,他一直不肯賣,趁這個機會,我怎麽也要弄到手。”

等陸老四走了,方靖将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方靖拿着手機往洗手間走,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身後,方靖将手機解鎖,按下撥號鍵打了過去。

意料之中的機械聲響起,冰冷的女聲讓方靖的心也冷下來。他将手機收進口袋,算了下日子。

已經是第七天打不通電話了,連續七天手機都關機,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更何況方靖又是換着時間段給他打電話,總不可能每次他打電話紀霖就關機吧。

他應該是在自己走之後就将手機卡換了,擔心自己再通過這個號碼糾纏他。

方靖冷笑一聲,面色陰沉下來,推開門對坐在一邊喝酒的幾個青年喊了一聲 :“走了。”

紀霖今天又是夜班,已經過了十二點,他還有六個多小時才能下班。他嘆了口氣,将手機直播的聲音調小了點。

上周被抓進去的那個小子也不知道被放出來了沒有,紀霖伸手揉了揉過長的頭發,将腦後的皮筋拆下來又重新紮上。

應該已經放出來了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給自己身上的傷上藥。紀霖想着發現自己又開始老好人心态,忍不住罵了句多管閑事。

這種身上有傷都要打架沖在第一的人有什麽好擔心的,不過他身上有點奇怪的自愈能力……

紀霖想着将手一擡,一邊浮空的咖啡杯就落到了他手中。

但是還未喝上一口,便利店的門就開了。

紀霖站起來懶懶道:“歡迎光臨……”

一個青年走進來朝着周圍望了幾眼,這才走向紀霖說:“小哥,來包煙。”

“要什麽的?”紀霖說着朝門外看了眼,發現路邊停了輛面包車,他眼睛眯了眯,轉頭沖着青年一笑等着回答。

“黃王就行。”

紀霖拿了煙出來給他,又問:“要不要打火機?”

青年搖頭,似無意問:“怎麽就小哥你一個人在?”

“晚上夜班一個人就足夠了。”紀霖看着他淡淡道。

項翔:“這附近不安全,小哥你今天早點下班算了。”

紀霖哦了一聲,顯然沒聽進去,他見青年還不走,便問:“還需要什麽嗎 ?”

項翔搖頭,拿着煙走了。

方靖坐在車上看着項翔從便利店出來,隔着窗戶同紀霖看了個對眼,他下意識想轉頭,但是反應過來,這個窗戶上貼着黑色的膜,從外面是看不清裏面的。

而紀霖也就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項翔拉開車門上車,一包煙被車上的兄弟分了個幹淨,方靖也拿了一根含在嘴裏。

他問:“怎麽樣,店裏就一個人嗎?”

項翔點頭,想起方靖跟自己發過的那個短信,又道:“我看他是個膽子大的,知道着附近不安全也不怕。”

不怕嗎?方靖冷笑一聲,只是看不出來,心裏估計是怕極了。

有個青年問:“靖哥,現在動手嗎?”

方靖看了眼時間,又朝便利店裏看了眼,淡淡道:“不急,等三點再來,現在先去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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