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馬拉松
第83章馬拉松
事業是一場馬拉松,從擡起腳踏出第一步時,便不能停止,一直跑,喘着粗氣、大汗淋漓、腦袋缺氧地跑。
事業是一場馬拉松,從擡起腳踏出第一步時,便不能停止,一直跑,喘着粗氣、大汗淋漓、腦袋缺氧地跑。剛開始十分艱難,一千米、兩千米、三千米…… 漸漸地,找到技巧、省力的節奏、邁步的方式和長度、多久需要喝水,怎樣一邊跑一邊喝而不被嗆到。
此時此刻的穆煦和池君韬顯然位于賽程的起步階段,兩人坐在同一張辦公桌的兩側,面對面,專注地盯着各自的電腦屏幕,趕不同的材料。
穆煦寫的是斯賓塞中國區未來三年的規劃和理想态,池君韬寫的是華金的增長飛輪。牆上的挂鐘時針指向十一點,看起來這段賽程必然要穿過茫茫夜色才能到達第一個目的地。
“我渴了。” 池君韬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他站起身,“我去燒水,你喝茶嗎?”
“喝。” 穆煦的材料一步一卡,他皺起眉頭,反複查看阚夢然發來的會議紀要,他不是毫無頭緒,而是細節太多,幹擾了他的思考主軸。
池君韬走出書房,穆煦站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冷風傾瀉,迫使穆煦清醒。
“我好痛苦。” 池君韬端着茶壺走進來,“我寫的都是空談。”
穆煦轉身,雙眼平視池君韬:“仔細講講。”
“我知道華金的經營模式,也知道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但是我僅僅是知道,這是不夠的。” 池君韬說,“我查閱了往年的訪談記錄和調研數據,還是不夠,我沒有真實的感受。”
“就像你現在一樣,你為什麽寫不下去?” 池君韬問,“因為你對服裝行業和時尚不了解,你沒有正兒八經地賣過衣服,所以你不知道。”
穆煦想了想,點頭承認:“是的。”
“你為什麽不讓明月鋒寫三年規劃?” 池君韬問。
“他也在寫。” 穆煦說,“我和他分別負責不同的模塊,我寫的是金融方向。”
“好吧。” 池君韬摁亮電腦,垂頭喪氣地說,“我需要幫助。”
穆煦走到池大少身邊,手掌扣在對方後脖頸,問:“介意我看看嗎?”
“給。” 池君韬向後靠在椅背上,腦袋向右貼着穆煦的胳膊,打個長長的哈欠。
穆煦翻了翻池君韬寫的材料,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畫邏輯結構,時間仿佛倒流到池君韬寫畢業論文那天,穆煦也是如此耐心地一步一步講解問題。
池君韬聽得認真,他翻開池琰的筆記本,認真地和穆煦讨論起來。
時針指到淩晨兩點,池君韬和穆煦就華金的增長模式已經探讨了三個小時,兩人寫了五張白紙,列出了十三個問題,喝完了三壺茶。不全是穆煦的單方面講解,池君韬對政治的敏感度令人驚訝,穆煦拿筆将其中五個問題勾出來,說:“這裏需要詢問周部長的意見,我去約周部長時間,一起吃個飯。”
“好的。” 池君韬指着紙上畫五角星的三個問題,“這幾個問題我去問問陳總怎麽想的,剩下的五個問題我再想想。”
“可以。” 穆煦說,他揉揉太陽穴,站起身,“走吧,去睡覺。”
“你不寫了?” 池君韬問。
“老板是我媽。” 穆煦說,“我晚兩天交有問題嗎?” 他下巴微揚,罕見的顯露出幾分財閥少爺的風範,有別于池君韬暴躁驕橫的纨绔作風,穆煦更多的是矜貴典雅的氣質,仿佛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當然。
池君韬笑着捧場:“沒有問題。” 他合上電腦,跟着穆煦踏進主卧,一番洗漱,像張虎皮毯子四肢大張趴在穆煦身上。
穆煦不耐煩地推開他:“熱死了,你去一邊兒睡。”
“你別蓋被子了,蓋我。” 池君韬蹭到穆煦身上。
“你太沉了。” 穆煦不堪其擾,閉着眼睛威脅道,“再煩我,就把你踢下去。”
“……” 池君韬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搭在穆煦腰間,阖上眼睛。
天際泛白,穆煦睜開眼睛,看一眼手機屏幕,清晨五點四十。
身旁的池君韬睡得深沉,穆煦掀開被子下床,深吸一口氣平複胸腔內急速泵血的心髒,他又一次夢到看不清臉的男人、積木、樓道和永遠敲不開的門。
八點,池君韬被自己的鬧鐘吵醒,他嘟哝着摁掉鬧鈴,身邊的床鋪冷涼一片,池大少瞬間清醒過來,踩着拖鞋滿屋子找穆煦。
穆煦坐在書房趕工,右手邊的電熱水壺咕嘟咕嘟響,池君韬松一口氣,問:“你幾點醒的?”
“七點。” 穆煦說,“心裏有事,睡不着。”
池君韬以為穆煦口中的 “事” 是指斯賓塞中國區的三年規劃,他問:“這個材料你什麽時候交?”
“下周四跟我媽過終版。” 穆煦說,“明天我和明月先碰一稿。”
“哦…… 那時間挺緊張的。” 池君韬說,“我去刷牙。” 他離開書房。
穆煦并沒有把反複的噩夢當回事,這個夢他從小做到大,随着年齡的增長,他注意到夢境裏越來越多的細節,這并不能說明什麽,也許只是對父親的角色緊抓不放的一種表現。
生活的車輪一往無前,規劃、方案、開會、修改、新一版方案,雙方的項目按部就班地推進着。時間很快進入三月,春暖花開,池君韬站在面試考場門口,神色略微恍惚,這才意識到,他目前的身份還僅是個學生。
“我在門口等你。” 穆煦說。
池君韬整理一下襯衫領子,努力做出一副成熟的表情,手指卻捏着穆煦的袖子,他說:“我去考試了。”
穆煦低頭看自己的袖子,他拆下一顆袖扣遞給池君韬:“去吧。”
池君韬抿唇,将袖扣握進手心,朝穆煦揮揮手,看得出他有些緊張,轉身朝考場走去。
穆煦看着池君韬的背影,不知為什麽,他同樣感到焦慮,像等在高考考場門外的家長,雖然相信池君韬的能力,仍控制不住情緒。他調低座椅靠背,倚着車窗假寐,不知不覺竟陷入深眠。
應是夜晚睡眠不足,穆煦沒有做夢,一覺醒來,池大少正坐在副駕駛玩手機。
“你什麽時候考完的?” 穆煦問。
“十分鐘前。” 池君韬說,“考官是我爺爺學生的學生的學生。” 他放下手機,問,“咱們去哪吃飯?”
“這麽有信心。” 穆煦說,系上安全帶,他發動汽車,“走,去吃椰子雞。”
“成。” 池君韬說,“進去的時候我挺緊張的,面對考官就不緊張了。”
“因為考官是你爺爺學生的學生的學生?” 穆煦問。
“…… 不是,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經歷。” 池君韬說,“我的方案改了二十次,八個版本,有什麽比這個還難呢?”
“有,我的方案還沒過。” 穆煦煩悶地說。
池君韬彎彎眼睛,揶揄道:“是誰說老板是媽媽來着?”
“我媽可以容忍我晚交方案,不代表她不看我的方案。” 穆煦說,他的高傲不允許他在穆白螢面前服軟,穆白螢不滿意,他就毫無怨言地一直改,但私下裏他已經跟池君韬抱怨過好幾輪。
“今天周末,不想工作。” 池君韬将精致的袖扣扣在左手腕處的布料上,“吃完飯咱們去購物。”
“行。” 方案遲遲不過,穆煦憋一肚子火尋找時機發洩,穆白螢摳邏輯和細節的程度遠超他想象,讓他産生一種要跟這破方案糾纏一輩子的錯覺。
“我媽一分一厘都要跟我算清楚。” 穆煦說,“真是麻煩。”
“不能用你的生活費暫時填一下公司的費用嗎?” 池君韬問。
“不能這麽做,一是我媽不允許,二是遠遠不夠,杯水車薪。” 穆煦說,他挫敗地捏捏鼻梁,“磨吧,她不着急我也不着急,反正是她的公司。”
“穆少爺,這不像你說出的話啊。” 池君韬笑眯眯地拍拍穆煦的肩膀。
穆煦斜睨他一眼,沒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