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6

聞歲說還行那是帶了點兒主觀打壓色彩,不是還行,是太行了。

他自認自己身材算是标準,高中三年的閑暇時間幾乎都泡在了籃球場,長期練着,很容易就有了流暢的肌肉線條。

原以為像江暗這種專注學習忙于打工的好學生比較清瘦,事實證明,現在學神也得全面發展。

聞歲笑了笑,眼尾微挑,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含着揶揄:“哎,摸下怎麽了?這麽大一人還怕羞啊。”

江暗抓着他的手沒放,低聲說:“手挪開。”

感受到五指纏繞的力道,聞歲轉了下手腕,禁锢很緊,愣是沒轉動。

他掀起眼皮,表情露出一絲無語:“這麽小氣,服了。”

江暗:“………”

對峙兩秒,往後退了一步,妥協說:“那你摸吧,随便摸,摸到吐為止。”

江暗把他手往上挪了幾寸,按在腰上,渾身上下散發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氣勢。

聞歲啧了一聲,動了動手指想要抽出來:“老子不稀罕了,松手。”

兩人視線一碰上,眼神滋滋冒着火。

江暗把他的手安安穩穩地放到一邊後,就着手上的T恤直接套人頭上,直接把風光遮擋了一大半。

聞歲煩得不行,抓着衣服往下拽:“有手,我自己穿。”

江暗盯着他那點毛手毛腳的小動作,感覺自己好像無意間又把人惹炸了。

本來就沒哄好,現在倒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他知道聞歲有時候脾氣挺沖的,倒不是胡攪蠻纏,平時也挺好說話,懶散着一副不着調的樣子。就是有某些底線,稍微觸碰就容易長刺。

記得初一剛入校沒多久,班上有個跟聞歲關系還不錯的男生開了句玩笑。

“想想你那便宜哥哥還挺賺,爸雖然死了,但沾着光跟你一起按标準少爺模式培養,這不得去墳頭謝謝祖上積德?這樣一說,他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少年時期講話總是口無遮攔,但語氣裏總是帶着幾分讓人聽着不痛快的諷刺。

就這麽一句話,聞歲變了臉色,直接擡手掀翻了他的椅子,一拳頭就掄了上去。

江暗當時沒在,經目擊者轉述現場,越描述越誇張。

有人說當場就把人腦袋砸了個窟窿,有人說那男生被揍得哭爹喊娘,也有人說五六個同學上去都沒能攔住,但得出來的結果就一點,聞歲那一次下手應該挺狠。

畢竟回家的時候,手背也跟着腫了一片,看上去很是誇張。

後來被學校記過,聞仲青出面安撫了對方家長,但學校裏沒人再敢嚼舌根。

江暗自己倒是很清楚,他就是聞歲的底線,別人說不得,罵不得。

好像過了三年時間還是沒變,自己稍微有點界限劃分的舉動,他就容易炸。

應該感到慶幸的,就是現在重新同住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折磨誰。

江暗擡手擰了擰眉心,放輕語氣:“雨停了,我剛看了眼今天食堂的菜單,有你愛吃的水煮牛肉。”

聞歲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上去,兩條長腿往桌子上一放,大爺似的:“不吃。”

一邊說着,一邊滑動手機屏幕,偷偷下單了一箱牛奶,填上地址。

“你就打算這麽餓着?”

“誰告訴你我餓了,我氣撐了。”

話音剛落,肚子相當配合地咕嘟叫了一聲。

聞歲在心裏呸了自己一口,不争氣的東西。

江暗忍着沒笑,順着給人臺階:“那我餓了,飯卡裏沒錢,你幫我抵。”

聞歲面無表情靜默了幾秒鐘,心說真是詭計多端,拐彎抹角在這兒插眼等着呢。

他慢吞吞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旁邊的櫃子旁邊拿鞋,咬牙切齒說:“行,算你狠。”

挑挑選選,特地拿了一雙籃球鞋,往腳上一瞪,整個人瞬間拔高四公分。

沒辦法,跟電線杆子出門,只能被迫物理上增加一點高度。

小動作收進眼裏,江暗輕笑了一聲。

聞歲回頭瞪他,兇神惡煞說:“我還會長的。”

“嗯,多喝牛奶能長到兩米,來得及。”江暗慢悠悠跟在他身後,關門下樓。

聞歲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長腿一邁,走得飛快。

将近午飯時間,食堂裏的人已經多了起來,每個窗口都排得密密麻麻,人滿為患。

大概是方才表白牆的盛況鬧得沸沸揚揚,一頭銀毛又格外紮眼,聞歲走進二樓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了各方投射過來的齊刷刷的目光。

好奇的,關注的,帶着細碎小聲的讨論。

“是不是那個179來着,本人看着挺高啊,這大長腿。”

“他們倆長得也太養眼了點兒,不知道是不是還單着。”

“霧城狀元啊,之前上過熱搜,那頭發賊嚣張。”

“長這樣的說實話,一米七我也要。”

“小聲點兒,聽說他家背景很強,看起來也不大好惹。”

……

這盛世,真如他所願。

179本人大大方方穿過人群,毫無掙紮地自我調侃:“看看這排面兒,閱兵也不過如此。只是他們是不是沒學過四舍五入,怎麽着也應該是180啊。”

“你還挺會自我排解,你當時怎麽不報180?”江暗笑了一聲,摸出褲兜裏新領的飯卡,目光落在幾個隊伍擁擠的窗口,人真夠多的。

“這不是年輕不懂事,算了。”聞歲轉着手機,看到他手上的卡,“要不我直接給你充四千三?一次性解決。”

“吃不了那麽多。”江暗想了想,“你如果要充,兩百就夠。”

萬一下次又不肯吃飯,還能用上這招,爛是爛了點兒,但是管用。

聞歲擰着眉看他,腦子轉飛快:“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一次兩百,我得跟你跑多少次,你遛狗啊。”

江暗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低聲問:“覺得委屈了?”

“沒,算了,兩百就兩百。”

聞歲心想這大概是最近幾年養成了節儉的習慣,畢竟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就是怪讓人心疼的。

他拿過飯卡,大步走到旁邊的充值處,簡單粗暴往裏面充了一千。

再回來的時候,塞回江暗手裏,相當大方說:“你按兩百算,還剩四千一,自個兒記賬。”

小朋友這麽貼心,倒是顯得自己很不地道。

江暗拉着他胳膊避開後面擁擠的人群,側頭說:“去找個座位,我去排隊。”

聞歲點了點頭,插着兜四處晃悠,随意挑了個靠窗的座位,無聊看湖邊的人繞着圈散步。

雨過天晴,下面的林蔭一片翠綠,映着湖水,交織成一片。

聞歲心裏亂七八糟的想,學校這麽大,走路多費勁,是不是得買輛自行車遛一遛。

手機連續震動了幾下,一通電話锲而不舍地在往這邊打,糟心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給人添堵。

看了眼來電,聞歲啧了一聲,不太耐煩地接起:“謝明之女士,騷擾我兩天了,到底什麽事?”

“兒子,你終于接電話了,之前的通稿都撤下去了,下次有宣傳一定提前給你看一眼。”

“那我謝謝你們,還有下次,你們公關部挺輕松啊,逮着一只羊就薅到死。”

那邊停頓了幾秒,謝明之尴尬笑了笑:“不說這個了,學校還習慣嗎?聽說你跟小暗在一個宿舍。”

“聽說?沒個三萬字報告都對不起給出去的錢吧。”

聞歲看了一眼還排在隊伍裏的江暗,瞬間警惕起來,“眼線插得夠快的,你們又想幹什麽?人家都成年了啊,有自主權了,別亂插手。”

“之前送小暗走,你一直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但是爸爸媽媽不覺得有什麽錯。這幾年鬧也鬧了叛逆期該過了吧。你現在長大了,應該更能明白我們的苦心。現在你們倆一個宿舍,媽媽就是提醒你,別跟小時候一樣不懂事……”

“一個宿舍是巧合,我們倆現在根本不熟,感情早淡了,滿意了?”聞歲開口打斷她,“沒事就挂了,我要吃飯。”

謝明之靜默了兩秒,像是松了口氣,絮絮叨叨說了一氣兒:“你沒離開過我們,一下走這麽遠,好好照顧自己,那幾張卡都開着,錢随便用,別委屈了,聽見沒。我們最近有點忙,也沒送你去學校,有空就去看你。”

聞歲心說這檔期得排八百年後吧,資本主義就愛開空頭支票。

他敷衍地嗯了兩聲,挂斷電話。

遠遠地看着江暗端着滿滿當當的餐盤過來,坐在對面,慢條斯理用濕巾擦完筷子遞過來。

他随意掃了一眼,菜品一片飄紅,全是自己愛吃的。

算他還能有點眼力見兒。

美味佳肴在眼前,別的事兒聞歲懶得多想,順手夾肉塞進嘴裏,含糊說:“你現在吃辣水平果然見長。”

江暗其實仍然不太能吃,也就是遷就人,随便對付兩口。

他端着碗湯喝了兩口,潤了潤喉:“剛誰電話,看你一臉不高興。”

聞歲怔了一秒,随口亂扯道:“騷擾電話,賣房子的,我跟他說沒京城戶口,買不上。”

江暗好笑地看着他:“聽這話你還真考慮了?”

“反正不回霧城,誰愛呆誰呆。”聞歲眼皮沒擡,大快朵頤。

其實挺打臉的,剛說着不餓不吃,現在吃得比誰都歡。但臉這種東西今天三番四次已經丢了個幹淨,也不差這一出。

江暗對于他的胃口大開十分滿意,把餐盤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兩人難得沒有呲火,安靜了那麽幾分鐘。

“江神,終于又見面了。”一個高個從後面突然勾住了江暗的肩膀,後面還跟着一個稍矮點兒的。

聽到動靜,聞歲擡眼看了一下來人,矮的那個早上集合見過,名字忘了,高的瞧着有點兒面生。

他掃了一眼江暗,夾槍帶棍地吐槽:“你京大海王嗎,怎麽是個人都認識,前腳秦思揚,扭頭又來倆。”

江暗:“……海王是這麽用的?”

“不好意思,我們一心讀書的學生只會課本裏的詞彙。”聞歲長腿蹬着座椅下的橫欄,冷嗤道,“四處留情的渣男。”

沒自己的日子,原以為這人過得孤孤單單的,沒想到小日子還挺熱鬧。

江暗很無語,微蹙起眉:“我比窦娥還冤。”

聞歲回怼他,不留情面:“你比白蓮還白。”

這兩人互動實在是好笑,一高一矮站在身後看了會兒相聲。

“我是簡映,報道來晚了,今天中午才到。這是汪奇粵,都一個班的,我們在班級群裏見過。”

簡映做完介紹,自來熟挨着坐下,才感嘆說,“不是江暗海王,是他實在太強。”

聞歲聽樂了:“你玩雙押呢,怎麽認識的?”

簡映覺得這小銀毛看着不大好惹,實際還挺好相處,也跟着笑了笑:“全國奧賽的時候,江神一騎絕塵,拿了金獎。大家都巴不得跟他說上兩句,沾點神光。他人很不錯,集訓期間指點過我很多回。”

汪奇粵點頭附和說:“這确實是,我一外省的都聽過江暗大名,搞競賽的,應該沒人不知道吧。你往食堂嚎一聲,閉着眼睛能找出一排他的粉絲,相當牛逼。”

“誇張了。”這一唱一和的,江暗懷疑自己帶來了倆水軍,五毛一條那種。

聞歲當初沒走競賽這條路子,一心高考,但聽着也覺得應該沒誇張。

他遲疑了幾秒,看傻子似的表情:“你拿金獎沒要保送?又跑去參加高考?請問兄臺生活還能自理嗎?”

江暗沒過多解釋,四兩撥千斤回:“嗯,結果浪翻車了。本來想拿個狀元來着,還是某人太厲害。”

突然被誇的某人頓了一下,心情愉悅:“那确實,承讓。”

只是這話聽得一高一矮痛心疾首,跟自個兒丢了彩票損失五百萬似的。

“你這是暴殄天物。”

“你這是揮金如土。”

江暗一臉淡定地喝湯:“我這是助人為樂,給別人多留了條活路。”

聞歲覺得他哥跟着自己學壞了,怎麽語氣也欠嗖嗖的。

簡映刨了口飯咽下去,疑惑開口:“不過我看宿舍名單,你們倆應該跟我們一個宿舍,怎麽突然換了?”

食堂這一角落,兩人雙雙沉默。

簡映和汪奇粵互相對視了一眼,我是踩雷了嗎?看不明白。

最後還是江暗開了口解釋:“我跟着聞歲換的,比較臨時,沒來得及說。”

聞歲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有些震驚:“真的?”

“嗯,不信你去問宿管,你換房在先。”江暗坦然地點了點頭。

反正現在确定了聞歲沒想着和自己疏遠,承認也沒什麽大不了。

聞歲覺得這頓飯吃得可真他媽值,敢情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原以為在躲自己,沒想到……

換位思考,想着這人一邊心裏受着委屈,還要無奈地跟着自己換宿舍,怎麽想都覺得憋火。

聞歲心說,啊,原來那朵白蓮是我自己。

當着外人,到底還是要點兒臉,于是心懷愧疚地往他碗裏夾了一大筷子水煮牛肉。

聞歲一臉真誠看着他,微微一笑,瞬間跟人和解:“來,吃,吃大塊兒的。”

直勾勾的視線盯着,江暗心裏發毛,委婉推辭道:“我吃飽了。”

聞歲用腳碰了碰他的鞋尖,催促說:“你明明都沒吃。”

簡映側頭看了他一瞬,把自己面前那碗麻辣燙也供奉上去:“這沒動過,也給你。”

一雙雙殷切的視線看着,尤其是對面那位,滿眼關愛,實在是難以拒絕。

江暗覺得自己這趟可能是來渡劫的,就着飯勉強吃了小半碗,胃燒得疼。

好不容易一頓飯終于結束,四人在食堂外分道揚镳。

江暗說是有事要去校外一趟,聞歲就自個兒慢吞吞回了宿舍。

只是直到天黑,夜幕低垂,也沒見人回來,不知道在忙個什麽。

聞歲關了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把這兩天的事兒想了想,覺得自己做事還是欠考慮。

人家表現得大度,也不見得就是真一點怨念沒有,也許只是藏着沒說,心裏憋屈。

說到底,自己應該主動補償。

只是他哥情緒掩飾太好,以前很多熟悉的習慣也變了,過往的經歷也成了盲點,無從下手。

聞歲翻了個身,無端想到自己那些曾經做過的夢,一個一個片段打碎了從腦海裏飛快閃過。

要是今天也能夢到江暗就好了,能提前預知未來,好像不見得是壞事兒。

算了,閉眼,睡覺,做夢,夢裏什麽都有。

翻來覆去二十輪,睡不着,腦子一片清醒。

聞歲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無奈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沿邊上曲着腿發愣。

接近淩晨,江暗踩着點回了宿舍,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

房間裏一片昏暗,沒拉緊的窗簾斜斜地傾入幾縷微光,在地上切割出不規則的圖案。

借着殘存的光線,江暗眯着眼睛往裏面走了兩步,和坐在床邊的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聞歲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一只腳踩在床沿上,一只腳懶散地垂着,手肘抵在膝蓋上,姿勢很是大佬,拽了吧唧的。

只是,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地捏着牛奶盒,嘴裏半咬着吸管,眼神有些震驚地看着自己。

怎麽說呢,見慣了平日裏嚣張跋扈的樣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反差。

反正,沖擊力挺強的。

聞歲:“………”

江暗:“………”

半夜偷喝牛奶被抓什麽的,枉是平時自稱波瀾不驚,聞歲耳根子還是沒控制住紅了一瞬。

銷贓已經來不及了,人贓俱獲。

本着只要我拉人下水,尴尬就不會發生的準則,他仰着頭,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遞過去,一副幹了這杯酒我們就桃園結義的氣勢:“喝嗎?不夠我床下有一箱。”

江暗撚着吸管塞回他嘴裏,拍了拍他的腦袋:“慢慢喝,不跟你搶。”

作者有話要說: 想嘗他嘴裏的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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