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樞01
這家店的生意不太好。
很正常，畢竟這家店的老板也壓根沒有要招攬客人的意思。
王曉雲一邊賣力擦着锃亮的桌子，一邊偷瞄吧臺後的老板。
電腦屏幕的光映照在他臉上，好似給每寸輪廓打上了高光，以至于帥氣和頹廢這兩種氣質神奇的在老板身上共存。
王曉雲收回視線，繼續擦桌，锃亮的桌面如實倒映着女孩困惑的表情。
老板面試的時候說，他之所以要招人，是因為最近店裏的生意變好了。
幹勁滿滿的王曉雲在上班第一天就發現她跟老板對“生意變好了”的定義有些小小的不同。
對一家壓根沒有顧客的咖啡店來說，一天來三個顧客能叫生意變好了嗎？
明明是在倒閉邊緣徘徊吧。
但不管怎麽樣，王曉雲在第一天工作結束後，順利領會了她存在的意義——別讓顧客打擾到老板玩電腦。
這家店生意不好太正常了，不如說它至今都沒倒閉更讓人驚訝。
王曉雲成功把桌子擦得閃閃發光，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時鐘。
下午三點一刻，這家店唯二的顧客馬上就要到了。
王曉雲走到吧臺後，開始制作咖啡。
她剛學會沒多久，成品不管是賣相還是口感都相當可疑。
在這種情況下，每天锲而不舍、準時準點來光顧咖啡店的老顧客未免顯得有些過于奇怪。
三點二十，清脆的風鈴聲響起。
高大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走進咖啡店，即使被包裹在寬松的休閑服下，依舊能看出對方流暢的身體曲線以及不誇張的肌肉線條。
王曉雲沒敢多看，她清楚對方的感知有多敏銳——畢竟她每次偷看都能被對方逮個正着。
王曉雲漫不經心的攪和了幾下咖啡，臉上的困惑藏得很好。
這位老顧客身上的特殊氣質曾一度讓王曉雲冒出報警的念頭，但在她謹慎的跟老板提起這個想法時，老板卻笑着道：“看起來不好惹，可能是因為他當過兵？”
這個猜測讓王曉雲稍微放松了一些，雖然這家店的老板奇奇怪怪，店裏常來的老顧客也奇奇怪怪，但這應該……只是巧合吧？
見老顧客坐到了老位置上，王曉雲忙拿起點單表和做好的咖啡走了過去。
王曉雲：“還是老樣子？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順便幫您把電視頻道調到XX新聞臺？”
對方點了點頭，視線從毫無人氣的大堂落到了吧臺後的老板身上。
老板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擡頭跟他對視了一眼。
意識到這道視線來自最近常來店裏的老顧客，老板興致缺缺的挪開了目光，就差将不歡迎這三個字說出口了。
李義樞對老板的冷漠習以為常，他看了眼那杯色澤奇怪的咖啡，耳麥裏隊友們起哄的聲音就沒停下過。
“店員的手藝一點沒見長？好幾天了，端上來的咖啡還是這麽可疑。”
“正常，這家店連個客人都沒有，她唯一能鍛煉技巧的機會就是老大來的時候了。”
“要不是确定店員身份清白，我都懷疑他倆串通好了準備靠這玩意謀殺老大呢。”
“別吵了，誘餌即将出洞，注意觀察。”
耳邊的聲音一靜，李義樞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電視，電視頻道已經調到了XX新聞臺，正在重播早間新聞。
“近日，我市一居民在XX區發現了疑似數個小型變異生物的黑影，市民們近期出行注意安全……”
“X教授總結的末日求生指南已在各大書店上市……”
“末日将近，如何安全度過是廣大市民最為關心的事情……”
王曉雲一邊清理吧臺，一邊聽新聞，表情變化異常豐富。
小型變異生物……那是什麽？
不對，那确實挺危險的，看來最近要小心一點了，要是被這玩意咬上一口的話……
王曉雲的眉頭越皺越緊，想不起被這玩意咬上一口會怎麽樣，她的思緒短暫混亂了下，又被電視新聞裏的聲音吸引了。
末日求生指南還是挺有用的，畢竟末日快來了，她确實得多做準備。
王曉雲在琢磨着下班後去書店買一本這個末日求生指南。
與王曉雲的表情變化相比，用電腦遮住大半張臉的老板幾乎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唯獨在提到“小型變異生物”時，他擡頭看了眼電視。
耳麥裏有人松了口氣。
“終于有點收獲了，這家夥不見兔子不撒鷹，咱們連着撒了這麽多餌，就這一個被咬了。”
“看來他還有點良心，知道這小型變異生物到底有多危險。”
“那可不一定，沒見他連咱們老大都認不出來嗎？估計壓根不記得這個小型變異生物到底是什麽玩意了。”
“我支持小八的說法，沒準他只是看出咱們這個餌裏的破綻了呢。”
熱鬧讨論中，劉選進提醒李義樞：“老大，時間差不多了，你該撤退了。”
李義樞也察覺了吧臺那邊的動靜，王曉雲已經放下手裏的東西，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三點四十，老顧客要結賬走人了。
王曉雲因為新聞走了會神，反應過來時，時間已經到了三點四十，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不過幸好這位客人脾氣不錯，他耐心的等王曉雲結完賬，才起身離開了咖啡店。
王曉雲開始收拾客人用過的桌子，在看到完全沒動過的美式咖啡時，困惑再度浮出了腦海。
為什麽這個客人明明不喝咖啡，還每天準時準點來光顧咖啡店？
她回過神，發現以往能在吧臺後對着電腦半年不挪窩的老板居然準備出門了。
“我這幾天要出趟門，鑰匙你拿着，有空來上班。”
王曉雲對他的用詞有些茫然：“有空來上班？”
季汀推開玻璃門，門上懸挂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回頭朝王曉雲眨了眨眼：“要是沒空的話，就當我給你放了幾天假。”
“幼龍已出洞，各單位注意警戒。”
“按照原定方案行事，不要驚擾幼龍。”
“一號已就位，目标位置：XX路XX街口”
“二號已就位，目标正通過手機軟件查詢導航，導航地址為：XX區XX號”
“三號已就位，在目标身邊繞了兩圈，對方沒有搭乘出租車的意向。”
“四號已就位，已趕到XX區XX號，這是一家火鍋店。”
“二號彙報最近進展，目标已退出手機導航。”
“三號彙報最近進展，目标已搭乘11路公交車。”
這家火鍋店評價不錯，等會可以順道去吃個晚飯。
季汀愉快的規劃好接下來的日程安排，上了公交車。
工作日下午，11路公交車異常空曠，乘客寥寥無幾，不是在悶頭玩手機，就是在看着窗外發呆。
季汀坐下沒多久，上來了兩個新乘客，年輕的臉上興致勃勃，不住議論着“末日”“小型變異生物”“滅絕師太”等詞。
季汀看了他們一眼，收回視線，用手機搜索“小型變異生物”。
搜索欄跳出來的全都是最近幾天的消息，夾雜着大量普通人在社交媒體上發表的言論。
有對末日憂心忡忡的，也有疑惑詢問“小型變異生物”是什麽的，有真情實意準備迎接末日的，也有疑惑為什麽網上這麽多人真情實意相信末日即将來臨這種話的……
形形色色的信息洪流，形成讓人困惑的網絡世界怪狀。
季汀一連換了數個關鍵詞，都沒找到他想找的內容，遂按滅手機，看了眼窗外。
車水馬龍的世界，一如往常，充滿生活的煙火氣，看不出絲毫末日跡象。
“你沒聽新聞上說小型變異生物都出現了？”前排的年輕人壓低聲音，信誓旦旦：“末日馬上就來了，還上什麽學，我們得趕緊做好準備。”
他的同伴有些猶豫：“可是馬上要期中考了，而且我們逃的還是滅絕師太的課，到時候她肯定要叫家長。”
對方的氣勢突然萎靡了下去，似乎是被同伴戳中了死穴：“可是，末日要來了，叫家長就叫家長……”
同伴打斷了他的話：“我爸那暴脾氣，到時候還不得給我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不行，趁着滅絕師太的課還沒開始，咱們趕緊回去吧。”
另一個人說出口的話猶猶豫豫，宛若垂死掙紮，像是陷入了一個奇異的邏輯怪圈：“可是……末日……小型變異生物……不是，都這樣了，我們還要上課嗎？”
與他的底氣不足相比，他的同伴底氣十足：“那當然了，末日能比上課重要嗎？那可是滅絕師太的課！”
對方被說服了，這兩人趁着公交車停靠下一站時，飛快下了車。
坐在後排的季汀眉梢微揚，覺得世界最近的變化确實有點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