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樞04

雖然計劃聽起來很簡單，但實施起來并不容易，擺在季汀面前的首要問題就是那些變異生物。

“變異生物，在末日後的廢土上随處可見，對人類具有極強的攻擊性。

根據進化方向的不同，劃分為小型變異生物跟大型變異生物。

小型變異生物大多成群出現，行動敏捷，進化出特殊的攻擊手段，比如說你之前遇到的那兩只大蛤蟆。

而大型變異生物大多是獨居生物，體型龐大，殺傷力極強。”

投影儀上的ppt切換成了下一張，是相關內容的原文摘抄。

“你的運氣不錯，蛤蟆的攻擊方式比較單一，一般情況下成群出現，數量在5-10只左右，你只遇到了兩只，估計是當時小說跟現實融合的程度不夠，沒法讓這麽多變異生物同時出現在現實。”

季汀放下平板，看向劉選進——這是他理論課的“老師”，天樞小隊的智囊，負責給他補充相關的理論知識。

“我怎麽覺得我的運氣糟透了？要是運氣好，也不至于迎面撞上那兩只大蛤蟆。”

更何況，“變異生物疑似在A市郊區出現”的新聞是李義樞他們編出來的誘餌，按理來說，那裏本不該出現變異生物。

理論課的時間不長，接下來的體能訓練才是重點。除了枯燥的體能訓練，其中還穿插了射擊、格鬥、标木倉、柔道、摔跤等格鬥技巧。

按照李義樞的說法，這些是用來加強季汀自保能力的。

指望靠這些訓練擊殺變異生物，完全是異想天開——變異生物不是能靠格鬥技巧解決的問題，直接鋪到腳下的熱武器才是解決問題的核心手段。

在高強度的日程安排下，季汀切身體會了什麽叫身體極限，訓練結束後眼睛一閉壓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宿舍，更別說抽空關注外面的變化了。

直到最新消息傳來，才打破了平靜。

季汀：“一座城？”

“那座城出現在A市郊區，外形更接近于全封閉式的堡壘，無人機被那座城內發出的不明頻率幹擾，我們能獲得的相關信息不多。

但結合小說原文，初步判斷，這很有可能是劉大明的金手指，也就是那個基地。”

季汀接過平板，飛快劃過那幾張圖片——那座城市的外部影像，各個方位都有，足以讓他拼湊出那座城市的模樣。

高大的城牆包圍整座城市，密不透風的黑色屏障從城牆一路延伸，覆蓋整座城市，形成王八殼般的穹頂，讓人無法看到城內的狀況。

城牆上每隔幾米就有一架緩緩運轉的炮口，射程覆蓋面積囊括天空和大地，将這座城市變成無從下口的刺猬。

雖然他們一直用“城市”來形容，但實際上它的面積不大，确實更像李義樞所說的“基地”。

但這裏有個問題。

季汀：“小說設定裏，劉大明的金手指基地不存在于現實，更類似跟主角大腦對接的兵工廠，通過收集廢土上的物資來生産各種武器、裝備以及日用品。”

這個金手指的設定，是從當年流行的“随身空間種田流”演化而來。

劉大明能進入自己的基地，也能建設自己的基地，通過這個基地生産所需物資，但它不會出現在現實——不然叫什麽随身空間？

季汀看了眼平板上的圖片，從記憶裏翻出相關信息：“而且我記得劉大明的基地也不長這樣，至少不該嚴實得像個刺猬。”

李義樞：“準确來說，是在你斷更之前，基地不長這樣。”

“《天樞》是完本小說，但我們跟現實融合時，時間沒有停頓在故事的結尾，在小說結尾到小說跟現實融合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已經是數年之後了。”

季汀意識到了問題：“也就是說，那些小說可能都自行演化出了新劇情？”

他回憶了下自己筆下密密麻麻的坑，總覺得這裏隐藏着一個巨大的危機。

李義樞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拉回季汀跑偏的思緒：“即使自行演化出了新劇情，也要建立在既定人設和之前的劇情基礎上。情報分析小組綜合小說原文和劉大明的人物性格，判斷劇情失控的可能性不大，建議我們展開試探性的接觸。”

“這是第二本跟現實融合的小說，我們需要從中獲得更多信息，為下一次‘特殊事件’做好準備。”

“起碼劉大明比其他主角更容易說服，适合作為第一次接觸的人選。”

他用詞十分委婉，潛臺詞是劉大明的智商不高。

在寫《末日之我有個基地》時，季汀本想寫一個江湖義氣濃重的老大哥，但架不住寫作水平沒跟上，楞是寫成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兄弟……

季汀看了眼圖片上武裝到牙齒的城市，對情報小組的判斷不予評價。

“A市眼下的情況怎麽樣？連城市都出現了，那變異生物的數量應該更多。”

李義樞滑動平板，将後面幾張圖片給季汀展示了一下。

綿延不絕的防禦網伫立在郊區外圍，戰鬥機在天空盤旋，坦克等武裝部隊在防禦網後排成不同隊形，穿着軍裝的隊伍在後方建起了隐蔽性極強的戰略指揮處。

在防禦網的對面，是焦黃的土地以及坑坑窪窪的地面，就像被猛烈炮火犁了一遍地，別說變異生物了，連原本茂密生長的野草都不見了蹤影。

是季汀狹隘了，信息時代的戰争，大炮射程之內，皆是真理。

變異生物能在廢土橫着走，那是因為末日背景下的國家機構已經徹底瓦解，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而第二本小說跟現實的融合點在A市郊區，人跡罕至，剛好方便軍隊清場。

變異生物的防禦力再牛逼，也沒法硬抗這種從天空到大地全面覆蓋的猛烈火力。

安全感說來就來了，季汀态度一正，言辭懇切：“我這就準備出發。”

“我會帶天樞小組跟你一起行動，”李義樞按滅平板，語氣平平：“你可以把後背交給我們。”

A市某家咖啡店內。

王曉雲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锃亮的桌子，偶爾擡頭看一眼窗外，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安靜的讓人有些心慌。

她幹脆打開了電視，讓人耳朵起繭的最新通知反反複複的回蕩在耳邊。

“關于近期郊區出現異常狀況的通知：A市市政府已成立專項小組對該異常狀況進行針對性處理，為了确保您和家人的安全，如無必要，請盡量待在室內。

如有特殊情況需要出城，請聯系以下電話：XXXXXX……”

王曉雲調低電視音量，翻看起了咖啡店最近收到的通知。

《XX小區委員會聯絡表》、《XX小區關于‘物資發放’的通知》、《XX街道人員核查單》、《志願者報名單》等等。

王曉雲把這堆通知放到吧臺最醒目的位置，确保老板回來能第一時間看到——雖然她不太确定眼下這個情況老板還能不能順利回城。

不過末日要來了，政府的應對再怎麽慎重都不為過，她對A市近期一連串的大動作更多的是安心而非不安。

小說跟現實融合的第一階段“改變認知”，小說設定和原本的常識融合，形成了奇怪的走向。

A市市民大多老老實實的遵守政府安排，處變不驚的接受了“末日将至”的“現實”，在政府引導下積極為“度過末日”做準備，互幫互助，進入了半封城的狀态。

因為人們情緒十分穩定，又積極配合政府工作，很快形成了緊急措施下的新秩序。

大部分需要露天作業的行業暫時停擺，而部分室內工作則依舊在運轉，維持着城市最基礎的需求。

按理來說咖啡店也在停止營業的行列之中，但王曉雲沒收到通知，左思右想之後，她幹脆還是跑來上班了。

大部分人都呆在室內，街上除了基層工作者以及志願者之外，還有穿着軍裝的巡邏隊伍，提防可能出現在城裏的變異生物。

A市郊區那麽大的陣仗沒法瞞過所有人，社交媒體上各種圖片滿天飛，人人都知道A市郊區出現了變異生物，眼下正在封鎖清理。

要說恐慌，反而是跟A市隔着十萬八千裏的那些地方彌漫着恐慌的情緒，而A市以及附近的城市則都紛紛表示這很正常，不過是末日罷了。

“‘認知改變’以小說跟現實融合的區域朝外擴散，所以出現了有些滑稽的狀況，首當其沖的A省以及附近其他省都情緒穩定，而X省那邊卻人心惶惶，鬧出了不少動靜……”

王主任笑着道：“這麽一來，也不知道該說這個‘認知改變’到底是好是壞了。至少A市這邊的情況能這麽快穩定下來，多虧了它。”

季汀的目光凝聚在車窗外。

步伐整齊的軍隊在營地間穿梭，讓人眼花缭亂的電子設備擺放在營帳中，時不時迸發出激烈的争論聲，伴随着螺旋槳的聲音回蕩在大地上。

郊區外圍壓根看不出原本人跡罕至的模樣，徹底變成了戰時指揮處。

車輛駛入了營地中心。

季汀剛下車，還沒站穩，等待已久的其他人就撲了上來，眨眼間，他身上沉了起碼二十斤——一堆裝備将他從頭武裝到了腳。

“生命探測器、解毒劑、小型護盾……”有人在核對清單上的東西，順手又把指甲大小的貼片貼到了季汀耳朵旁：“哦，對了，還有耳麥。”

季汀摸了下耳朵後的小小硬物，指甲大小，薄得像是一層紙，貼在耳後沒有任何異物感，不揪着耳朵仔細看，壓根發現不了。

提示音響起：“已接入通訊頻道‘天樞’，使用者：幼龍。”

“喂喂喂，季汀你聽見了嗎？”

“這是被炮彈犁了多少遍？隔這麽遠我都聞到硝煙味了。”

“沖沖沖，殺怪物去喽~”

還沒等季汀分清說話的人分別是誰，熱鬧的聲音又一瞬間消失了，提示聲再度響起：“頻道已加密。”

李義樞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耳朵，提示季汀：“耳麥直接對接情報分析小組，他們會根據不同狀況給出建議，對你來說應該挺有用的。”

耳麥裏沒安靜多久，再度響起了其他人的聲音。

“老大你怎麽把頻道加密了？我差點進不來。”

“不過老大你的密碼真是十年如一日，壓根不帶換的。這會導致財産失竊，我建議你趕緊換個新密碼。”

“季汀，告訴你個小訣竅，要是嫌情報分析小組太煩，敲兩下，就能把這玩意關了。”

“罐頭你自己寫檢讨也就算了，別把不懂事的新人也拉上。”

“你別聽他的，這種重大任務，在過程中失去聯絡是要打報告說明原因的。到時候情報小組說歸說，你就當沒聽見，千萬別關耳麥。”

李義樞的表情随着這群人在耳麥裏大放厥詞而逐漸危險，出于過去幾天一起訓練的同胞愛，季汀輕輕咳嗽了一聲。

“……情報小組的反應老是慢一拍，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那可是生死一線，哪有功夫去聽馬後炮啊，要我說，最關鍵的還是跟着你的直覺走……你怎麽咳嗽起來還沒完了，是不是感冒了？”

李義樞的聲音幽幽的響了起來：“瞄準器，看來你對行動小組的規定有很多‘好建議’？”

瞄準器那邊沒了聲音，半晌才讪讪道：“老大，你怎麽還在頻道裏啊？”

李義樞面無表情：“任務結束後，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整個頻道鴉雀無聲。

季汀從其他人的介紹中搞明白了自己這身裝備的用處，齊全的讓他大開眼界。

他盯着護腕外形的“護盾”看了幾秒，這個東西的介紹聽起來太黑科技了——能一次性釋放出大量能量抵擋普通攻擊——實在很難不讓季汀打出一連串問號。

國家的軍用科技已經發達到這種地步了？

李義樞瞄了眼季汀盯着不放的護盾：“這是小說跟現實融合後的産物，來自《天樞》的設定。”

他邊說邊帶着季汀朝那層防護網所在的位置走去。

“淩晨清理過一遍異常區，無人機剛巡視過異常區內的情況。探測器确認異常區內目前尚未出現新的變異生物，如果我們速度夠快，運氣夠好，理論上可以直接抵達那座城市，跟城市裏的人進行溝通。”

“不管溝通的結果如此，都必須在盡快趕回來。”

李義樞拍了拍季汀肩膀上的灰塵，平靜道：“這是情報分析小組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得出的結論，異常區內的安全狀态不會持續太久，正在加速融合的小說會源源不斷的将“書中角色”帶到異常區，換句話說，變異生物很快就會再度出現。”

季汀捋了下密集的信息，關注點跑偏了：“《天樞》裏還提到過護盾，我怎麽沒印象？”

李義樞：“因為你只在書裏提到過一次，而且是在用來水字數的路人對話裏。”

小說是一個将視角凝聚在主角團身上的故事，但小說世界是一個完整的龐大構造，那些在小說裏被提到的只言片語，甚至壓根沒被提到的東西，也是小說世界的一部分。

護盾的存在确實非常黑科技——因為作者本人缺乏足夠的軍事素養和科學理論，純粹就是筆杆子一動瞎寫。

但架不住小說變成了現實，于是黑科技變成了科技樹的一部分，“科學”的運轉了起來。

李義樞進行了刷掌紋、指紋驗證的流程，防護網下的那三道巨門才緩緩打開，露出了後方充滿硝煙氣息的焦黑土地。

風一吹，血腥味突兀濃重了起來。

“老大，我們來了，上車！”

伴随着轟鳴聲，線條流暢的黑色大車唰的一下停在了季汀他們身後。

罐頭從駕駛座裏探出頭，歡快的朝他們招手：“時間剛剛好！”

瞄準器一邊擦着狙擊槍，一邊戳破事實：“還不是包子挑裝備挑了太久？要不怎麽會浪費那麽多時間？害得我們差點趕不上？”

胖乎乎的包子不滿道：“好像你們沒挑花眼一樣，當時抱着電磁盾不肯走的人是誰來着？”

“別吵吵了，”抱着電腦縮在角落的黑客插入對話：“沒看信息分析小組已經催了半天了嗎？趕緊出發吧。”

天樞小隊把這輛多用途汽車擠得滿滿當當，咆哮着沖進了這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