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9線似乎真的下了決心履行諾言，兩個人那日一別，他再沒主動聯系過十八線。
經紀人第一次與十八線有了嫌隙——她覺得十八線現在的想法很不可理喻。
“我看你就和看那種拎不清的小姑娘一樣的，你知道嗎？我男朋友雖然渾身缺點但是對我挺好的，我要怎麽辦？你倒是比她們有主見，不問別人怎麽辦，直接就要吃回頭草，我當初鼓起那麽大勇氣和你說那些事兒都白說了嗎？你覺得我應該鼓勵你支持你對嗎？對不起，我做不到。”
十八線之所以對誰都挺好，因為他很能體諒別人，經紀人的想法他完全可以理解，甚至很感動有這樣一個為了他着想的朋友在，但是他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無力，他自己心裏所有細碎又奔湧的情緒，要怎麽一點點說出來，怎麽讓別人理解？
而且一段感情真的很難完全被外人理解。
好是真的，不好是真的，心動是真的，心碎也是真的，自己尚且無暇回顧，哪有心力掰開了揉碎了解釋給別人聽？
自己固執地想知道他的過去又是為什麽？為了說服自己嗎？不，他只是想再多了解對方一點，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
19線之前接下來的仙俠劇終于開拍了，他徹底不在公司裏出現，兩個人連偶遇的機會也沒有，十八線偶爾會覺得胸口悶悶的，很想他，獨處的時候卻會反複問自己，過去的事情真的能一筆勾銷、毫不在意嗎？如果選擇了原諒，那自己以後就一個字都不可以提，還要拿出更多的包容與理解去與對方相處，自己真的能做到嗎？如果做不到，只憑借一時沖動做出決定，平白給對方希望又讓他失望，這太殘忍了。
帶着這樣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他終于結束了這個劇組的拍攝，光明令那邊的消息遲遲不下來，他還聽到了些邊角料，男主另有人選，雖然這種料十有八九都是編出來的，但總不會空穴來風，他大概是真的沒機會了。
沒想到這天經紀人突然聯系他，讓他去公司一趟，十八線正問她做什麽，經紀人說：“好事，光明令。”
“真的假的？”十八線一愣，“不是沒要我嗎？”
“不要你要誰？”經紀人盡管還和他生着氣，語氣卻很輕快，“別啰嗦了，快來。”
十八線在看到合同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 問她：“怎麽回事？不是……不是已經選了別人嗎。”
“合同沒發出來之前，說什麽都沒用，懂？”經紀人遞給他一根煙，“喏。”
“不抽，在戒了。”十八線說：“答應他了。”
經紀人忍不住狂翻了個白眼。
Advertisement
“哦，這麽說，你們又勾搭在一起了？”
“還沒有。”
“是嗎，親，但是也許人家很快就翻篇了，黃笑瑤你曉得吧，兩個人在一個劇組呢，同吃同住好幾個月，那麽漂亮個小姑娘上趕着，你看他會不會等你？”
十八線看看她，不說話，耳邊猛然響起那句滿是悲傷的“我永遠愛你。”
光明令進組時間還沒确定，經紀人先帶着他去了幾個飯局，讓他松了口氣的是，那個曾經對他很有好感的制片人并沒出現。十八線不太記人，經紀人偷偷告訴他幾次哪個是出品方代表他也沒記住，因為來的人實在是有點多。
他來之前還帶了解酒藥，怕自己又兩杯就倒，那就太丢人了，沒想到他剛要端酒杯開始敬酒，坐在他身邊的男人就擡擡手制止了他，一張嘴一口臺灣腔，“沈老師身體不好就不要喝了嘛，我們來我們來。”
沈桐看了看，對方一張臉斯斯文文的，肌肉倒是練的挺好，隔着西裝也能看出來，經紀人一看他那迷茫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白介紹了，只好表情不變地咬着牙小聲提醒他：“出品方！”
“謝謝陽先生。”十八線趕緊說：“沒事的，我還能喝點兒。”
那個叫陽俊鴻的男人爽朗笑道：“身體要緊身體要緊，以後拍戲有的你受！”
對方打量他幾眼，眼神很玩味，十八線心想我現在灰頭土臉有什麽好看的？你還不如看看我經紀人，要不然她胸都白擠了，回頭又要在辦公室罵你們。
好在沒過多久，對方就忽略了他開始和周圍人談笑風生，十八線不能吃菜不能喝酒，又有些社恐發作，只想趕緊回家睡覺。
經紀人喝翻了一圈男的，終于分出心思來看他，指了指桌上的澳龍，笑嘻嘻道：“你吃點兒海鮮嘛，不長肉。”
“不吃，怕痛風。”十八線低聲說：“為什麽出品方代表是臺灣人？”
“因為新陽那邊撤資了嘛。”陽俊鴻不知怎麽聽到了他的話，轉過來對他說：“他們走，我們來，所以出品方代表就是臺灣人，就這麽簡單，沈老師懂了沒？”
十八線瞬間尴尬到爆炸，話都要說不出來，像個偷偷講壞話被教導主任逮到的小學生，陽俊鴻看他這樣反倒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說：“诶，開個玩笑，你別介意，就是這麽一回事啊，怎麽，臺灣人不好打交道嗎？”
“……沒有沒有。”十八線嘴角抽了抽，端起酒杯道：“我自罰一杯。”
“都和你講了不要喝了，你不是一杯就醉嗎？”陽俊鴻說：“最近身體怎麽樣，心情還好嗎？”
十八線：“……”
經紀人：“……”
飯局結束以後，十八線開車送經紀人回家，經紀人吐了一通後又精神抖擻，坐在副駕駛上戳他的頭，“沈桐，你是不是有那個什麽什麽激素啊，你看過ABO小說嗎？就是分泌了那個激素以後全世界的男的都想上你！是不是你也有但是我聞不出來？”
“是的，我這就吐出來給你點兒塗腦門上，要嗎？”
“滾吧你。”經紀人又在他頭上戳戳，“你看那個臺灣人是不是也挺好的，肌肉男，還挺帥，不比你前夫強嗎？”
“他肯定是直的，你在想什麽？”
“你怎麽知道？”
“他偷偷看你胸。”十八線打了把方向盤，漫不經心道：“沒白擠，這次不要罵別人有眼無珠了。”
經紀人低頭看看，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哼什麽。
十八線說：“不過确實有點奇怪，他怎麽知道我不能喝酒？”
“他肯定是想上你。”
“但是他偷看你胸。”
“那他就是想上我們倆！”經紀人醍醐灌頂，“太畜牲了，我來保護你，這種事讓我一個人承擔就好。”
“好的，我不和你搶。”十八線一錘定音，“畢竟我暫時還沒有做好準備看到你的裸體。”
“去吃屎吧你！”經紀人想在他頭上狠拍一下，沒打中，悻悻地坐了回去，揉揉手道：“今天也是太趕，都忘了和你八卦，其實本來真的選的不是你，制片人對你吧，還真有點兒那個意思，但是後來看你那樣，人家再找你出去我就幹脆給婉拒了，估計就歇火了呗，新陽那邊也有自己要捧的人，但是新陽這不是出事兒了嗎，撤資了，制片人不知道從哪兒劃拉來的臺資，就定了你了。”
十八線沉默片刻，“還是沒聽懂到底為什麽選了我。”
“其實我也不明白。”經紀人揉了揉太陽穴，“咱們還是讨論讨論那個姓陽的到底是不是直的吧。”
“對別的男人沒興趣，一心只想我前夫。”
“啊呸！”經紀人翻了個白眼，“你等着，他移情別戀了我馬上連視頻帶照片發給你，讓你趕緊死心。”
“好的，我也很想趕緊死心。”十八線忍不住說：“我現在沒有一分鐘是開心的，累死了。”
19線一點消息也沒有，微博連着好多天不更新，有人發了他在片場的路透，是他靠在牆邊皺着眉看手機，看起來帥的要命，十八線掃了一眼就刷過去，看都不敢多看。
十八線悶在家裏等劇組開機，四處搜索和19線有關的一切消息，他知道這種也許只有父子二人知道的秘密不可能被外人得知，也知道如果經紀人所言非虛，他們家的事情不可能在網絡上搜索到，但他仍不能讓自己死心。
陽俊鴻後來又與十八線偶遇了一次，是在他家附近一個顧客稀少的進口食品超市，十八線總覺得這地方鬼氣森森的，不太愛來，但是那天他感冒了，很想喝點熱飲，外賣又沒喜歡的，只好勉強打起精神出了門，準備買點原料自己做。
陽俊鴻身邊跟着個妹子，最少也有一米七五，深秋了還露着一雙長腿，長得相當漂亮。
陽俊鴻見到他一愣，與他打招呼，“沈老師？”
“陽先生你好。”十八線不小心露出了一副社恐的表情，幹巴巴地與他寒暄，“你住這附近嗎？”
他一說話悶悶的，還時不時咳嗽兩聲，陽俊鴻看看他，“不是啊，我陪我女朋友，她住在這附近，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事兒，有點感冒，來買點喝的。”
“你助理怎麽不在？”
“讓他放假了。”
十八線實在是不想看見他那張和19線那麽像的臉。
陽俊鴻身邊的妹子一開口，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堆日語，十八線聽不懂，疑惑地看，陽俊鴻用日語回了她一句什麽，她恍然大悟，微笑着伸出一只修長纖細的手，十八線一觸即分，強忍着咳嗽道：“麻煩陽先生替我給她問好，我不會日語。”
“沒事，你叫她yuki就好。”陽俊鴻說：“所以你家裏現在沒有人照顧你嗎？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
十八線：“……那倒是不用。”
陽俊鴻不依不饒的，“可是你現在這樣一個人住很危險。”
十八線緩緩移動自己的腳步，頭暈腦脹道：“真的不用了，謝謝你們，你們繼續約會吧。”
那妹子突然把手蓋在他的額頭上，驚訝道：“熱が出た！”
“她在說什麽……”
“她說你發燒了？”陽俊鴻好像有些左右為難，“我們還是送你回去吧。”
十八線不得不接受了他們的好意，稀裏糊塗的什麽都沒買就回家了。
他新租的房子不算大，好在他東西少，又愛幹淨，房子看起來很整潔，yuki去幫他燒水，他非常不習慣被女孩子伺候，趕緊起身去制止，陽俊鴻讓yuki陪他坐着，自己去弄了杯奶茶給他喝。
“謝謝你們，耽誤你們約會了。”十八線說。
“不用這麽客氣啊，沈老師。”陽俊鴻示意他喝了奶茶再喝藥，“就當來朋友家裏做客。”
十八線與他實在是沒什麽好聊的，那妹子又語言不通，搜腸刮肚地找了半天話題，氣氛還是有些尴尬，陽俊鴻倒不覺得，有話他能接上，沒話他也能找話說，過了會兒，陽俊鴻突然起身，十八線以為他要走了，剛要松一口氣，他卻說：“沈老師，方便去一下你家的洗手間嗎？”
十八線一口氣卡在喉嚨裏，“沒關系，随便用。”
他起身走了，yuki笑眯眯地看他，十八線不好冷着她，只好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與她尬聊，好在yuki英語也一般，兩個人聊了半天，信息量依舊小的可憐。
陽俊鴻回來，“沈老師，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他話說了一半，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十八線本來沒注意，他卻有些緊張，趕緊去拿，剛剛洗過的手濕漉漉的抓不住手機，一手滑正好摔在了十八線懷裏。
十八線低頭看，一條新短信，發信人是李承風，內容只有短短的幾個字：他休息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