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三章

◎往事◎

二人坐在了沙發上,景眠捧着溫水喝了一口,像是等待暴風雨來臨前般,她道:“你說吧。”

裴知敘沉默了許久,才道:“前一段時間我請人去查了當天在景氏辦公室的所有人,他們說那天你堂叔也在爸的辦公室裏。”

她堂叔?景輝?

景眠的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神情多了幾分迷茫。

說來,自從在葬禮上見過景輝一面之後,這麽久以來她和她堂叔也沒有聯系了。

景眠對這個堂叔其實感官不算太好,他在景氏集團坐副總,其實本人沒什麽能力,還經常惹禍,搞砸工作,讓公司和他爸平白多出很多工作量。

她也問過他爸,為什麽不直接撤掉堂叔,換有能力的人上位,但景耀告訴她,沒那麽簡單,而且二人又是兄弟。

有些時候總想拉一把。

“然後呢?”景眠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裏帶了點急迫,裴知敘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背,示意她冷靜一些。

景眠深吸了一口氣,又喝了口水,裴知敘才慢聲道:“他們說那天景輝和爸發生了一點争吵,但具體在吵什麽,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吵得很兇。”

“不過我找人去徹查了一下景輝,大致能知道是因為什麽了。”裴知敘看着景眠有些不忍,但還是原原本本道:“景輝在外面賭博欠了高利貸,據我所知就有八千萬了,他那天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和爸起了争執。”

“八千萬!”景眠瞪圓了眼,聲調都提高了不少。

裴知敘嗯了聲:“這還是能查到的賬。”

還有一些私賬根本查不到,裴知敘估測,只會多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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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偵探說,景輝今年過年的時候回了一趟老家,和他妻子離了婚,然後就走了,他們查到景輝最後待得地方是海城。”

已經是靠近邊境的地方了,景眠立馬反應道:“他出國了?”

裴知敘搖了搖頭:“他……已經死了。”

私人偵探順着這條線查了好久,一開始也以為是出國了,但出境人員的名單中并沒有景輝的名字,反倒是當地又一樁無名男性被撞死在巷口這件事引起了注意。

他們去查,發現果然是景輝,也問了警局,好像是聯系景輝的家人,并沒有人出面,最後還是警局出面給人送回了老家安葬。

客廳裏陷入了沉默,景眠想問點什麽,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張了張嘴,最終問道:“我堂叔和我父親的死因有什麽關系嗎?還是說,還是說……”

景眠不敢說,也不敢想。

裴知敘察覺到景眠情緒有點不對,但還是說道:“這一點我感覺得問趙秘書。”

“他之前和我說他不知道。”景眠茫然:“他那天外出了,我也看了他的外出申請,我爸親自批準的。”

親自批準不可能有假。

裴知敘道:“他那天回來過,很多人都看見了。”

景眠感覺自己手腳都是冰冷的,她想起趙秘書曾給了她一張名片,被她放在了書房辦公桌的抽屜裏。

她猛地站起來,急匆匆的朝着書房走去。

她将那名片翻了出來,大腦此刻異常冷靜,她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拿着手機,很快就将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也沒讓景眠久等,嘟過一兩聲便被接了起來。

“您好,我是趙……”

“我是景眠。”景眠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厲道:“我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你回去過。”

趙秘書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最終嘆了口氣。

書房的門是打開的狀态,裴知敘一直站在書房門口,安靜地看着站在桌邊接電話的景眠的背影,她和趙秘書的通話并沒有維持多久。

挂了電話,景眠就像是脫力了一般,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往下縮,手機重重的砸在地上,要不是裴知敘及時走進來将她摟住,說不定整個人也要摔在地上。

裴知敘低頭看着她,景眠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整張臉已經被淚水打濕,牙齒死死地咬着下唇不然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出來。

他不是沒有見過景眠哭,但更多時候她喜歡偷偷地躲起來,等他發現時已經雨過天晴了,少數幾次,也很快恢複正常。

但這次不一樣,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眼眶中的淚水卻像是一個壞掉的水龍頭,怎麽也止不住淚水。

景眠将臉埋進了裴知敘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着他的腰,像是要在他這裏找尋着依靠。

裴知敘能感覺到景眠此時的心情,苦悶的,發洩不出的。

他一只手将她往懷裏緊壓,另一只手擡起,一下又一下,溫柔地輕撫着她的背。

可沒一會兒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懷裏的人抑制不住的往後仰,他低頭一看,景眠不知何時居然暈了過去。

裴知敘火急火燎地将人橫抱了起來,大步的朝着門口走去。

景眠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她一醒,空氣中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睜開眼,眼前已經不是熟悉的環境了,她目光看向一旁,裴知敘正坐在旁邊看着她。

見她醒了,裴知敘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彎下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溫聲問道:“你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們在哪兒?”景眠的腦子還沒有徹底清醒,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但還是不忘回道:“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裴知敘道:“醫院,那我們先回家?”

景眠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醫院,聽見裴知敘的話下意識點了點頭:“……好。”

裴知敘牽着她的手走到了醫院停車場,上了車,裴知敘才道:“醫生說你是急火攻心,讓你多注意一下情緒。”

景眠正低頭緩慢地系着安全帶,她的記憶也逐漸回籠。

她沒法控制,也控制不了自己。

眼淚水根本就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向斷了線一樣落在她的衣服上。

裴知敘微微側過身,撫摸上她的臉,寬慰道:“綿綿,注意一點情緒。”

景眠擡起頭看他,吸了口氣,“我……控制不住,我只要一想到他和我說的那些時候,我就,我就覺得我簡直太不孝順了,要是我仔細一點,對他的關注多一點,是不是就能替他分擔一些壓力了?”

裴知敘伸出手溫柔地拭去了她的淚水,溫柔的水珠侵濕了他的手指,他湊過去安撫性的親了親她有些微腫的眼皮。

“別哭了,爸媽也不希望他們的寶貝哭成這副模樣。”

景眠嗚咽道:“阿敘,阿敘。”

景眠擡起手緊緊地抓着裴知敘的手腕,努力的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裴知敘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角:“我在。”

這一句我在像是給了景眠無窮的力量,她吸了吸鼻子,說出的話還是帶着濃濃的哭腔:“趙秘書說,我爸在出事前檢查出來心髒有問題,醫生讓他住院檢查,那時候他是準備住院檢查治療的,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安排,公司就出事了。”

趙秘書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在電話裏頭和景眠說了。

景耀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好,那時候檢查剛出來的時候,趙秘書也勸過他住院好好根治一下,因為那時候發現的早,有很大的痊愈機會。

景耀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本想着過了年之後在住院檢查,沒成想,公司的危機先來了。

又開始沒日沒夜的投身在工作之中,醫生的叮囑也抛在腦後。

趙秘書說,其實在四月份的時候,景耀的身體就越來越差了。

那個時候她在幹什麽?

景眠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景耀想把她送去國外,還準備給她一大筆錢,說讓她去國外進修,只不過她在物色工作室的地址,拒絕了景耀的提議。

她好像想起了那天她爸的樣子。

很沉默,仿佛一下子便蒼老了很多。

但卻依舊支持她的決定,那一筆錢打在了她的賬上,讓她選一個好一點的位置,沒有提公司的任何一丁點事。

而且她本就對公司的事情不上心,那時候又忙着看房子,自然而然便忽視了很多東西。

直到景氏宣布破産那天,她從外地考察回來,剛将東西放回在屋子裏就接到了景耀出事的電話。

趙秘書那日确實是回去了一趟。

景氏破産不是一天的事,直到宣布破産的那一秒,景耀都還在想辦法。

趙秘書說,其實這點風波,要是是幾年前的景氏,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偏偏這幾年景氏多了一個副總景輝。

趙秘書出外勤,其實是幫景耀走了一趟銀行,看看能不能再代點款。

但銀行看見他便拒絕了貸款請求,他沒辦法只能提前回到公司。

那時候公司已經是亂作一團了,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沒幾個人注意到他。

他本來想去和景耀彙報工作的,但走到門口時便聽見裏面的争吵聲。

具體吵了什麽他沒有聽見,但趙秘書卻知道為什麽争吵。

景輝和景氏財務好上了,他在外賭博借高利貸,帶着財務花天酒地,哄得財務給他做了不少假賬,窟窿越來越大,一開始他還能偷偷補上,但後面已經完全堵不上了。

趙秘書在電話裏是這樣和她說的,要是沒有景輝造假賬,景氏可能根本不會走到這一個地步,歸根究底還是景耀太信任他這個堂弟,總覺得是一家人,不會做出傷害自家人的事情。

可人心隔肚皮,誰也猜不到對方的心思。

但沒想到景耀因為自己的信任而付出了生命。

裴知敘安靜聽着景眠用哭腔将整件事說完,其實現在事情已經很明了了,那日在辦公室內,景耀和景輝因為錢的問題大吵了一架,景耀本身心髒就出了問題,被氣了一通,急火攻心一下子沒有喘過氣來。

盡管趙秘書發現不對勁之後,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叫了救護車,可事與願違,景耀再也沒有睜開過眼。

離世的最後,都沒能見到自己疼愛的女兒一眼。

裴知敘張了張嘴,他道:“對不起。”

景眠擡眼看他,不明白裴知敘為什麽會說對不起。

裴知敘道:“要是我那一段時間在國內……說不定爸也不會走到那一步。”

景氏最難捱的那幾個月,他因為國外項目出了問題出了國,公司大小事物都是裴铎在打理。

他每天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空關注國內的新聞,而且項目基地也比較封閉,等他知道景耀的離開之後,立馬就買了最快的飛機票回到錦城。

可這有什麽用呢?

他還是沒能幫上忙。

景眠的眼淚感覺都已經哭幹了,只直勾勾地看着裴知敘,最後摟住了他的脖子,一語不發。

裴知敘也伸出手摟緊了她的肩,想要将自己身上的能量都渡給景眠。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

裴知敘将景眠松開,他道:“你電話響了。”

景眠現在什麽話也不想說,裴知敘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指腹劃過她紅腫的眼:“接吧,萬一是工作電話呢?”

景眠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将手機從包裏拿出來。

意外的,是趙秘書打過來的。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将電話接了起來。“趙秘書。”

“景小姐,我突然想起來景董的郵箱裏有一份沒有發出去的郵件,我已經把郵箱和密碼都發給你了,你可以去看看。”

“剛才您情緒不好,我也不好意思多說……希望您能諒解一下我,我也并非是狼心狗肺的人,景董對我的好,我一直感恩在心,我之前也想告訴你全部的實情,但景輝找到了我女兒的學校,威脅我。”

趙秘書苦笑了一聲:“景小姐,我已經做了我當時能做的全部事情。你要是站在我的角度,說不定也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

景眠開着外放,她問道:“要是景輝沒死,你今天會和我說這些嗎?”

“不會。”趙秘書語氣堅定:“起碼現在不會。”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收到景輝發來的威脅短信,也想過大不了魚死網破,但最終看着女兒的笑臉,他選擇了沉默。

但他已經想好了,等女兒大學畢業,他就帶着家人離開錦城,到時候再将這件事告訴景眠。

景眠有一種深深地疲憊感,她沒辦法指責趙秘書,正如他所說,他确實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也用最快的速度叫了救護車,為了家人選擇隐瞞,也很人之常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我父親的郵箱賬號和密碼。”

“唉。”趙秘書道:“不客氣景小姐,再見。”

趙秘書挂了電話,景眠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她捏着手機,低頭看着趙秘書五分鐘之前發來的短信,點開了手機上的郵箱app。

賬號一登就上去了,景眠點開了草稿箱,果真有一封沒有發出的郵件,而收件人是……

裴知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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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沒更新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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