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戀
已經是大一下學期了,學校今年提前開設了選修課,所以楊歲選修了金融學。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專業,但還是毫不猶豫的紮了進去。
原因很簡單,柏寒知是金融系。
楊歲倒也沒有奢望着能和他有什麽更深的接觸和交集,只是單純的想要離他近一點。
下午,楊歲去了商學院,找到了教室。
她來得太早了,現在這個點兒,偌大的階梯教室裏只有零星兩三個人。
他們在埋頭學習,教室裏安靜得連寫字的聲音都能放大好幾倍。
楊歲将腳步放到最輕,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教室,她找了個靠後排的位置。
今天是頭一天上課,她真怕坐得太靠前,老師會抽她回答問題,到時候一問三不知就真的太社死了。
坐下之後,楊歲從包裏拿出書和筆記本。
趁現在還有時間,先翻開書臨時抱佛腳,做做功課。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陸陸續續有人走進教室,原本沉靜的教室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下課去打籃球吧?好久沒打了,你也別老窩家裏打游戲了,不憋嗎?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有腳步聲在逐漸靠近,伴随着的是一個男生的說話聲。
“随便。”
有人回應,言簡意赅兩個字。
那人的聲音低啞磁性,帶着漫不經心的倦懶和惺忪,沒什麽精神。
熟悉的聲音不遠不近的飄進了楊歲的耳朵,原本正在勾畫做筆記的手猛然一顫,這一條線冷不丁拐了個大彎,一筆劃到了書外面,筆尖點上課桌。
楊歲反射性擡起頭看過去。
柏寒知戴着無框眼鏡,神色散漫倦淡,耷拉着眼皮,步伐不緊不慢,和一個男生從教室門口走過來,邁上階梯。
走在柏寒知身旁的男生随意掃了一眼,似乎在找空座兒,環視一圈後,與楊歲的目光一撞,明明又不是被柏寒知抓包,但楊歲的第一反應還是心虛的埋低腦袋。
男生又饒有興致的多看了楊歲兩眼,然後走進一排座位,在靠走廊的位置坐下。
和楊歲的座位隔了三排。
柏寒知坐在顧帆的旁邊,一坐下就将身上的挎包取下來,随意往桌上一扔。
顧帆碰了兩下柏寒知的胳膊,稍微靠近了些,在他耳邊略顯激動的說:“你快看後面坐的誰!就是那個最近新晉的校花!”
柏寒知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态度冷酷,沒搭理。自顧自将書從垮包裏拿了出來。
顧帆還在他耳邊碎碎念:“你快看啊,我丢,真的漂亮,不是那種網紅臉,特有辨識度,就感覺很高級。”
柏寒知還是沒擡眼,不過眉心卻漸漸攏起,透着濃濃的不耐煩。
正在要發火的邊緣,只聽到顧帆又說了一句:“入學軍訓那天你看到她跳舞了嗎?好家夥,一炮而紅了直接。校園表白牆除了給你表白的最多,其次就是楊歲了。今兒近距離一看,校花不是個噱頭啊,又漂亮身材又好。話說她不是化學系的嗎?怎麽跑我們系來了。”
聞言,柏寒知的動作一頓,暴躁的火氣莫名散下去了點,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回過頭去。
即便隔了三排,但楊歲坐的位置在他的斜後方,稍稍側頭就能看到。
她正埋頭看着書。
一頭烏黑靓麗的長發,直直的披散在肩頭,鬓角的頭發被她別到了耳後。
皮膚白裏透着淡淡的粉。
如顧帆而言,楊歲的确是非常有辨識度的長相。單眼皮,鵝蛋臉,鼻子小巧。五官柔和清淡,但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入學軍訓那天,柏寒知看到了她跳舞。
化學系的隊伍與金融系的隊伍隔得不算遠。
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偌大的操場,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迷彩服。
柏寒知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眼時間,随即單臂撐地站起了身,走到班級統一放水的地方,拿了一瓶礦泉水。
擰開之後,剛準備喝時,前方不遠處傳過來一陣歡呼聲。
他循聲望過去。
密密麻麻的迷彩服在草坪處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圈。
楊歲和一個女生站在圈的正中央,伴随着別人的歡呼聲還夾着歡快的音樂聲。
她脫掉了上身的迷彩外套,身上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跟着音樂的節拍一起律動,指尖會時不時往後撩一下頭發,她的黑發也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舞動。
明明是雙人舞,但不得不承認,她成了聚焦點。
那天晚上的操場,亮着白織燈,燈火通明,似乎也成了她專屬的聚光燈。
音樂聲越來越清晰。
“風吹過我的頭發,淋着雨我就站你家樓下,迫不及待地撥通你的電話,一整個夏天所有和你的畫面.....”
柏寒知并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但好像格外應景。
燥熱的夏天,蓬勃的青春,以及閃閃發光的女孩。
....
自從柏寒知出現,楊歲的注意力就全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即便此刻她低着頭,看似在認真看書,實際上時刻留意着前排的動靜。
餘光中,她看到柏寒知回了頭。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他在看她。
這個認知,讓楊歲的心跳猛然漏一拍。
随後僵硬的擡起頭。
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一撞。
楊歲的手不由自主捏緊書的邊緣,就連身體都緊繃了起來,一動不敢動。
柏寒知還是那般淡漠,面上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對視了不到一秒鐘,柏寒知便收回了目光,轉過身去,背對着楊歲。
顧帆又湊過去:“怎麽樣?怎麽樣!好看吧!”
“還行。”柏寒知神情淡淡。看了眼手表,還有十幾分鐘才上課,他拉起衛衣帽子扣上,摘下眼鏡放一旁,往桌上一趴,“我睡會兒。”
一聽這個不痛不癢的評價,顧帆立馬就不樂意了,胳膊肘又去撞他:“什麽叫還行啊!我不準你用這麽扁平的詞彙來形容我女神!”
“.....”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女神了?
話鋒一轉,顧帆又一副看破世間滄桑的口吻:“也對,像你這種人,每天光看自己那張臉就已經審美疲勞了吧。”
顧帆幽怨滿滿的瞪了柏寒知一眼,似乎是氣不過,咬牙切齒的用胳膊肘又撞他一下:“可惡!女娲捏人的時候就不能雨露均沾一點?我倒想問問女娲什麽意思,憑什麽你這麽帥!”
柏寒知倏爾睜開眼,黑眸沉沉,戾氣橫生,毫不客氣的罵了句:“傻逼。”
一整節課下來,楊歲都處于心不在焉的狀态。
她真的很想認真聽課,可是一擡眼就能看到坐在前面的柏寒知,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都跑到柏寒知身上去了。
癡癡的望一會兒,又立馬搖搖頭強制性看向黑板,結果沒幾秒鐘又情不自禁盯着他發起呆來了,就跟着了魔似的。
從前讓她诟病的大學課程時長,然而在今天卻變得格外的快。
下了課,柏寒知收起書,背上挎包,雙手插兜往外走。
顧帆追了上去:“等等我啊你,不是說去打球嗎。”
柏寒知一走,楊歲也連忙收拾了書本,慌忙跟上去,不過不敢跟得太近。
在他的身後,間隔着兩三米的距離。
今天天氣好,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衛衣,領口有些大,再加上背着挎包,挎包無意間将領口壓得更低了些,露出了一片白皙的後頸,衛衣貼在身上,隐隐能看到他清瘦的肩胛骨。
脖子上挂着一條銀色的項鏈。
金色的頭發将皮膚襯得更白。
她的世界裏,他永遠都在前方,只留下一個張揚而意氣風發的背影,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停下腳步。
好像偷偷跟在他身後已經變成了常态。
她的喜歡從來都是一個無法開口的秘密。
做不到坦坦蕩蕩,默默無聲才是她該擁有的表達方式。她從來都不奢求他能回頭看一眼,唯一的私心大概就是希望他能走得慢一點。
走得慢一點,她想跟得久一點。
許是早就習慣了凝望他的背影,所以當他今天突然回頭看她時,她才會那麽的不知所措。
對視地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像死機了一般,一片空白。震耳欲聾的唯有自己的心跳聲,那般劇烈。
讓她也忍不住抱有幻想。
或許他想起她是誰了嗎?
柏寒知高二轉學到玉衡中學,高三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再一次轉了學。
即便大學再次同校,可是這麽長時間,其實那天在超市裏,楊歲才算得上跟他有了第一次正面接觸。
高中時他們的同班時間也不長,再加上那時候她是班上最不起眼的女生,過去了這麽久,他肯定早就忘記了“楊歲”這個名字吧。
那樣如同雜草的她,怎麽可能會在他的記憶裏占有小小一角。
可他今天主動回頭看她了。是不是代表着,那天在超市,他記住她了?
正在楊歲走着神時,冷不丁聽到了顧帆的問題。
“對了忘了問,你怎麽想起來染頭發?頭一次見你染頭發,怪新鮮的。”
柏寒知擡起手,随意抓了兩下後腦勺的頭發,手指上的尾戒在微微閃着光。
“送別人的生日禮物。”他不鹹不淡的口吻,似乎這是一件很無所謂的事情。
“別人生日,跟你染頭有什麽關系?”顧帆有一瞬的迷惑,随即又立馬反應過來,“哦,我明白了,那人想要的禮物,就是讓你聽他差遣吧?所以人家讓你染頭你就染頭了?”
“昂。”
他漫不經心的應着。
“我靠,這麽聽話,讓你幹嘛你就幹嘛,那人是個女的吧。”顧帆擠眉弄眼的啧啧兩聲,脫口而出:“就是那個夢游仙境的Alice嗎?除了她,我想不出來你身邊還有別的女的了。她不就這發色嗎。”
柏寒知沒吭聲,算是默認。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進耳朵。
楊歲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一砸。指尖不由掐着手心,刺痛感從神經末梢傳遍四肢百骸。
Alice。
是她看到的那個女孩嗎?
高三時,柏寒知離開那天,楊歲跟到了校門口。
楊歲親眼目睹一個女孩撲進了他懷裏。
那個女孩長得好美,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精致得像洋娃娃。
她在他懷裏撒嬌撒癡,似乎還嘤嘤啜泣了起來。
柏寒知回摟了一下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是楊歲第一次見到那麽溫柔的柏寒知。
所以,時隔這麽久,在他身邊的人,還是那個女孩嗎?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柏寒知忽而腳步一頓。
楊歲反應遲鈍了好幾拍,在即将撞上他後背時,立馬懸崖勒馬停了下來。
她狐疑的擡頭看過去,發現有一個長相乖巧甜美的女生攔住了柏寒知的去路。
那個女生紅着臉,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将一封情書遞到柏寒知面前,鄭重其事道:“柏寒知,我喜歡你,我能做你女朋友嗎?”
楊歲深有所感,柏寒知從來都是萬衆矚目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家世好,長相好,學習好。學校裏喜歡他的女生數不勝數。
可這是頭一次親眼撞見告白現場。還是這種送情書的古老橋段。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着柏寒知的背影。
然而還不待柏寒知回答,一旁的顧帆卻搶先一步開了口:“不好意思了這位妹妹,柏寒知有女朋友了,看,都跟他女朋友染情侶發色了。”
“......”
此話一出,周遭立馬哄鬧一片。
楊歲垂下眼,也掩飾不住眼底的落寞和黯然。
她悄無聲息穿過人群,默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