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次醒來已是九日之後,不過山中無歲月,小狼也不過是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長了些,并不在意。
他只是覺得身體輕盈舒爽,并無不适,卻不知這是那枚仙丹的作用,九日間替他易經洗髓,竟是生生替他漲了百年修為。
出生後,他睜開眼時便是獨自在這山中生活,無父無母,也從未遇到過自己的族群,故而從來都是自己覓食;如今睡了許久,他便又想着該出去覓食了,便抖了抖尾巴,翻身跳下了草堆。
那個丸子……
他偏頭過去看了一眼,見種子還好好地呆在那裏,心裏生出一絲安穩,想着要是沒有吃的,餓極了再把這個綠色的香丸吃掉充饑。
他一面覺得有些不舍,一面又忍不住想這香丸的美味,慢慢地踱出洞去了。
他睡過去這幾日雪漸漸小了些,今日更是難得的停了半日,此刻正出着太陽,明晃晃的日頭照下來,更顯得這滿山積雪如碎瓊亂玉,晶瑩奪目。
不過小狼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他一雙黝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不遠處的一株松樹。
他的嗅覺很靈敏,哪裏有食物的氣息必然不會放過,此刻狼族捕殺獵物的天性被那裏的一絲血腥味挑起,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嚣着讓自己撲過去。
那株松樹原本被雪掩了大半,今日略化了一些,在頂端露出一點墨綠,樹下有着斑點血跡,米粒大小的血映着奪目的白顯得格外美麗。
小狼壓低了身子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他擡起頭瞧了瞧,是只兔子。
波瀾不驚的眼底滑過一絲流光,小狼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這樣的時節,能吃到一只肥美的野兔自然是好事。
吃掉兔子就不用回去吃那枚丸子了。
撲向野兔時,小狼的腦海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那只野兔原是被獵人設下的捕獸夾所困,本來已經無望逃生,此刻見了自己的天敵出現在面前,不知怎的竟被激起強烈的逃生欲望,立刻掙紮起來,後腿流出的血更多,一時間小山坡裏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血腥味反而更促使了小狼的動作,他一口便叼住了野兔的脖子,牙齒用力咬下,一口便将野兔咬死,他心知這既是獵人設下的夾子,恐怕不久便會有人來查看,于是迅速将兔子被夾在捕獸夾上的後腿咬斷,叼着自己的獵物向來時路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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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跑得遠了些,便立刻低下頭将野兔撕咬着吃了,不過片刻便将一只半大野兔吃得只剩零星骨架。
他吃飽喝足,便立刻抛下幾點骨頭轉身向自己的山洞跑去。
然而在跑到洞口的時候,小狼便停下了腳步。
他聞到了其他動物的氣息。
略一躊躇,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向洞裏走去,不過走了幾步便看清了眼前的東西——
竟是只小老鼠。
他冷笑了一聲,後腿一蹬向前躍去,将那只老鼠壓在了爪下。心想着又有糧食了,卻忽然目光一頓,停在了老鼠的前爪上。
那只小老鼠正緊緊抓着一枚青綠的種子,似乎正打算吃掉;小狼擡頭向自己的窩邊看過去,枯黃的幹草上哪裏還有半點種子的影子?
他一惱,下手便更狠了些,“你好大的膽子,我的東西也敢偷!”
那只老鼠初一被他抓到已吓得三魂沒了七魄,此刻顫顫巍巍地答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誤拿了您老的種子……這……”
小狼并不理他,自顧自将那枚種子叼到了幹草旁邊,沖着老鼠道:“滾!”
老鼠本以為必死無疑,此刻莫名被放掉,反而傻了一般,朝着小狼道:“這種子再不吃便枯掉了,你……”
小狼本在氣頭上,正惱着自己未曾顧好這丸子,此時聽見這話心頭一跳,擡起眼看向那只瑟瑟縮縮的老鼠,道:“你說它快死了?”
“這種子本是谷物,沒有水自然要幹死的。”老鼠強打精神點了點頭,心底又升起一絲期盼,想來哪有狼吃草籽的?說不定他失了興趣将這草籽扔了,也讓自己白白撿個便宜。那草籽的味道真是清香誘人……
小狼并不知道他心裏如何轉念,只道:“如何能活?”
老鼠瞪大了兩粒綠豆眼望向小狼,對方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如何能活?!”
老鼠吓了一跳,難不成這只狼要種它不成?他平日裏只管吃,何曾種過這類東西,不過此刻瞧那小狼的模樣,若是自己說不出個一二五六來,只怕是逃不出這山洞了。
努力回想了下往日裏見到的人類春日種植的樣子,老鼠眼珠一轉,“把這草籽埋在土裏,澆上水,就是了。”
小狼點了點頭,又朝洞口處望了一眼,有些奇怪這只老鼠竟還不走,冷聲道:“你還不滾,難道是等我送你上路?”
那只老鼠刺溜一聲便往洞口奔去,眨眼便消失在了小狼眼前。
狼本是耐寒耐饑的種族,故而今日小狼也并不在意自己放跑了食物——那老鼠幹巴巴的沒幾兩肉,反倒叫他嫌棄。
此時他關心的是面前那枚丸子,那青綠色的丸子瞧上去還明媚飽滿,竟是要死了?他以前從沒吃過草籽,以前也只以為這是枚丹藥,原來是個這麽容易死的種子。
小狼皺了皺眉頭,用前爪在自己的窩旁邊淺淺地挖了一個洞,将那枚丸子丢了進去,又用土蓋上,想起老鼠說的還要澆水,又跑出洞口去銜了一些雪在口中,待雪水化成,便一點點地澆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小狼便繞着埋下種子的地方走了起來,一面走一面搖着尾巴,心裏頭又有些癢癢的,據說種子種下去是要發芽的,也不知這丸子要多久才能長出來,如今那枚丸子被他埋在了地下,眼前瞧不見那一抹青綠,又叫他不安心,忍不住想要将土挖開,見一見才好叫自己安心。
這麽繞來繞去,小狼自己都覺得有些暈了,索性跳上一旁的草堆,趴下來看着面前濕濕的泥土,心想會不會一睜眼,面前就長了一株嫩綠的草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