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命

“那鄭家小姐鄭含嫣從未出過閨閣,涉世未深,一日偷偷溜出去玩耍,與賣油郎暗生情誼,私定終身。”

“哪知這事被四位姨娘撞破,那賀郎本就被人以鬼氣附身,鬼氣專門附身心智不堅之人,鄭家小姐慌亂之下,也被鬼氣所侵蝕,于是起了殺人滅口的主意。”

“鄭夫人早就注意到女兒的不妥,因此十分賣力阻止我們去調查真相,還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到了後來,連鄭老爺也猜到了,這才有了不想查真兇把大家趕出府的說法。”

“原來如此。”小七雙眼冒着光,“洛哥哥,你真厲害。”

洛霜幽給謝玄玉夾了一只蝦:“好說好說。”

這天傍晚,洛霜幽不在,妖族的屬下夜枭給謝玄玉帶來了消息。

其一鄭家并不存在九天洛雲圖,那些只是謠言。其二那縷逃逸的鬼氣可能在尋找九天洛雲圖,夜枭已經發現鬼氣的方位。

謝玄玉拿出一塊洛雲圖殘片,這是妖族的地圖碎片,被他帶出來了,如果能集齊殘片,找到神跡地點,他便能複活自己的親弟弟雲軒岫……

謝玄玉閉了閉眼,他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給他溫暖的便是雲家,雲家被滅門,他無論如何,也要為雲家做點什麽……

謝玄玉抽出血骨扇,朝鬼氣出沒的方向而去。

卻沒想到,他在追鬼氣,卻有一堆修仙者在追他!

這些人篤定了他身上有九天洛雲圖,想要從他身上奪得寶藏。

謝玄玉回頭看着這些人,呵,極致的利益會讓人瘋狂,這句話,果然不錯。

今日洛霜幽穿着一身淺紫色衣服,跨坐在佛門高高的窗臺之上。

他坐在月中,長發紛飛,頭發四周飄舞着來自冥河之畔的紫色冥蝶。

“惡鬼?”他恣意地笑了一聲,聲音十分爽朗,爽朗中又帶着三分譏笑七分不屑,十足的渾然不在意,“我冥界,專收惡鬼,入不了輪回道,也融不進世間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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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霜幽伸出白得近乎如玉的手,掐住惡鬼的脖子,頭微揚,輕輕轉動了一下,吸收着惡鬼身上的冥氣,似乎是什麽珍馐。

吸收完以後,洛霜幽喉間發出一聲低幽清澈的笑聲。

惡鬼在瘋狂掙紮,無聲地怨念,為什麽——

“為什麽。”

“那大概就是因為,他喜歡這人世間吧。”

這人間,有他和軒予最美好的回憶,最珍惜的三年。

那三年裏,他們便是凡間的普通夫妻,一起生活,一起出游,軒予教他如何出門,如何買菜,如何在人間生存下去,一切人間有趣的事物,都是軒予一點一滴陪着他去做的。

洛霜幽松開手,那好不容易化成人形的惡鬼被吸成了幹屍。

這惡鬼是血霧閣之人死後化成,為了探究軒兒和血霧閣究竟有什麽仇恨淵源,洛霜幽才來到此處。

感應着惡鬼傳來的記憶,忽然,洛霜幽臉色一變:“不好。”

他起身,朝感應到的謝玄玉的方向禦空而去。

謝玄玉手中血骨扇回身一掃,七根骨刃出鞘,帶着空間之力,掀起了獵獵之風。

那些追來的修士被謝玄玉擊退了一層,他們後退幾步,如臨大敵,但在九天洛雲圖的誘惑下又沖了上來。

謝玄玉在月色下冷笑了一聲,一身紅衣的他如看透了人世間一切的豔鬼,謝玄玉與這上百修士走了百來招,呵,大概夜城的修仙者,有一半都在這了吧。

打鬥間,謝玄玉頭暈了一下,腦海中的穿靈刺無聲地刺穿着他的識海,謝玄玉的頭開始一突一突的疼,眼前的畫面晃動,一不小心,一把長劍朝着謝玄玉襲來。

不好,看來要受傷了——

謝玄玉正整備硬生生受下這一擊,他自嘲地笑了笑,重生以後,反而變弱了些,今天自己應該要見血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陣輕淡的冷香傳來,一個泛着白色靈光的方形玉笏擊打在劍尖上,那玉笏雖小,卻泛着神聖的靈光,對方的劍硬生生被打偏了一寸,擦着謝玄玉的發絲插入了他身後的樹上。

一個身穿白衣的人自空中到來,他有着一頭長長的墨發,眉心一點朱砂,五官清俊中帶着神性,身上如同泛着光芒一樣。

他的氣質清淡如高嶺之蓮,張開五指收回蔔筮用的玉笏,另一只手臂伸出,貼在謝玄玉腰間,将在空中因為頭痛失去平衡的謝玄玉攬在懷裏,在空中借力旋轉了一圈,穩住身形。

謝玄玉一愣,白允清竟然來了,他為什麽在這裏?

而且,白允清為什麽要救他……白允清不是喜歡墨凝嗎?

按理說,他與白允清和離,又嫁給白允清最愛的人,白允清應該恨他才是……

那天第一次重逢,白允清看他的眼神就已經很不對勁了……

別告訴他白允清轉性了吧……以他對白允清的了解,白允清這個人,表面上對誰都溫溫柔柔的,實際上只要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沒什麽能讓他改變。

白允清望着對謝玄玉出劍的人,一掌拍出,氣運之力灌入對方體內,瞬間擊穿了對方的丹田。

衆人嘩然,謝玄玉也驚呆了,白允清……竟然出手這麽狠?

剛剛的玉笏只是前菜,那是白允清用來蔔筮用的工具,并非他的武器,白允清拿出自己的白玉短刀,銀灰色的眸子冰冷地望着對方。

那人不認識謝玄玉,卻知道白允清,一下子跪了下來:“求你,求求你,允清仙尊,饒我一命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雖天無絕人之路,但人有旦夕禍福。你的命數已盡,天人将衰,大限已至。”白允清閉了閉眼,神色淡淡,但寥寥數語中已把對方的前路斷絕,“我唯有順應天命,送你一程。”

他手中白玉短刀輕輕一揮,雖未接觸到對方,但靈氣已經劃破對方咽喉。

謝玄玉:……

好家夥,這也太狠了吧?

沒想到如同修仙界聖子一般的仙尊白允清,殺起人來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用這樣溫柔的嗓音,訴說着對方的天命,那意思是,我蔔筮到了你的死期,你該死了,求我也沒用,我只能送你一程好上路??

明明是很溫柔的嗓音,明明是帶有神性的面容,似乎一個救世的仙人上神,不食人間煙火,可也說着最無情的話語,結束了最可惡之人的性命。

謝玄玉忽地就笑了,沒想到白允清還有這樣一面,他喜歡。

不過,喜歡歸喜歡,他只是欣賞這種既高潔又清冷的狠勁,并非就原諒了當年白允清和墨凝對他所在的一切。

謝玄玉淡淡的推開白允清,望着前面的一衆正道人士。

一絲殺意從謝玄玉鳳眸中劃過,這些人,不乏對雲軒予出過手的人,也不乏給雲家滅門添柴加火的人……

白允清看着自己空空的懷抱,銀灰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但很快收斂了表情,只是用一種溫柔寵溺的眼神看着謝玄玉。

白允清的到來讓衆人不敢再輕舉妄動,謝玄玉心思電轉,回頭看向鬼氣逃竄的方向:“走,先去追鬼氣,不要讓他跑了。”

這些人,他要收拾,時間問題。

謝玄玉和白允清在前面追趕鬼氣,而他們身後,則跟了上百名正道宗門的修仙者追擊。

“沖啊,他是妖尊,妖族在人間無惡不作,快殺了他!!”

“他幫鄭家找到了真兇,說不定鄭家的洛雲圖就在他手上!”

“聽說妖界也有,那他手上豈不是有兩片……”

衆人紅了眼,一直追着謝玄玉和白允清跑到了夜城郊外。

謝玄玉冷笑,沒想到瞬息之間情況就變成了這樣,這些正道中人,打着降妖除魔的旗號,實際上只是觊觎神跡地圖罷了!!

白允清與謝玄玉一路追着鬼氣來到了郊外的一處湖邊,兩人共同對敵,白允清眉心的朱砂給神聖的他染上了一絲妖冶。

謝玄玉有些驚奇:“白允清……你不是,最喜歡保護正道人士了麽?”

白允清卻淡淡看了謝玄玉一眼:“我……如今只想保護一個人。”

“什麽人?”

“……”白允清閉了閉眼,“我現在正在保護的人。”

他說完,拿出手中的白玉短刀禦敵,白允清手輕輕一揮,短刀在草地上劃出一條散發着神聖光輝的界限,那線泛着純潔的靈光,集合了天地氣運的力量。

衆人被這氣運靈線阻了一瞬,白允清将謝玄玉擋在身後,身上的白衣染上了點點血跡。

白允清的表現在謝玄玉看來是震驚的,他還記得當年白允清以一己之力保護天衍宗小弟子的模樣,而現在,那群瘋狂的人裏面,不乏有天衍宗的人。

在以前,清冷聖潔,如高嶺之花般的仙尊,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

白允清臉色有些蒼白,無奈地笑了笑:“軒兒……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啊……”

他做事,從來都是追随本心。

他救人,是因為他能救,僅此而已。

但現在,他殺人,是因為這些傷了他最愛的人。

身為仙尊,從前與魔尊互相欣賞,是追随本心,因為他從來不覺得,人的感情應該被世俗眼光所困惑。

愛上謝玄玉,也是追随本心,所以,他可以為了謝玄玉對這些人出手,因為他不允許,這些人傷害他最愛的人。

如果旁人對軒兒沒有威脅,他可以伸出援手,可以溫柔以對,但看清了修仙界對待謝玄玉的真面目,白允清不想了。

就在這時,那鬼氣滑溜地鑽入湖中,剎那間,湖中的水激蕩,起了千層浪花,一個銀袍少年的虛影浮現在半空中。

“何人竟然擅闖三思湖,擾本宮清修?”

那虛影只是意志,并非本體,看來,那少年似乎因為什麽原因不能出現,或者說不想出現。

圍上來的修真者越來越多,白允清和謝玄玉并肩而立,神情肅然地望着這上百名修真者。

謝玄玉發現,白允清的身體似乎有內傷,有些虛弱。

怎麽回事?當年他們結為道侶,通過雙修,白允清的短命之症不是好了嗎?

還有,白允清身上那枚陰陽魚白玉吊墜怎麽不見了?

那吊墜,他也有一個,是白允清當年送他的,不過,應該随着他的死碎掉了。

那白允清的呢?

是因為兩人和離,所以裝也不裝了嗎?

可謝玄玉又覺得哪裏好像不對……

“軒兒,到我身後。”白允清手中拿着短刃說道。

“……不用。”

謝玄玉閉了閉眼,準備殊死一搏。

就在這時,一道幽紫色的氣息從天邊而來,只見洛霜幽一身紫衣,一手撐着傘,另一只拿着白色玉笛踏空而來,随着他的到來,天地色變,天空竟是瞬間密布,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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