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合唱節進入尾聲,園長上臺發表講話,然後公布了各個班級的評分,小二班獲得了小班組的第二名。

小杏聽到自己班級獲獎了,奮力地鼓掌。

她身旁不遠,小二班本周的輪值班長陳子軒輕“哼”了聲,像個高傲的小大人,轉頭對媽媽說“又不是第一名,有什麽好高興的”。

陳子軒的媽媽盧珊是小二班家委會會長,她和丈夫共同經營一家有名的日化公司,資産過億,在所有家長中地位最高。

別看姚嘉性格張揚,其實她在盧珊身邊頂多算個跟班。盧珊今年三十五,面相貴氣逼人,很有些富豪太太的高傲氣質,她教養的陳子軒簡直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走哪兒都把下巴昂得老高,氣派十足的樣子。

輪到小二班拍親子合照了。

盛卉牽着小杏走在隊伍最後,低頭輕聲問她:

“小杏,告訴媽媽,你想不想站在中間?”

小杏茫然地眨了眨眼。

盛卉:“媽媽想聽你親口說。你有任何想做的事,想要的東西,都要勇敢地告訴媽媽,好不好?”

小杏不明白媽媽為什麽突然和她說這些。在她眼裏,媽媽是個特別淡定的人,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甚至有點得過且過。小杏就做不到那樣,她對很多事物都感興趣,但她不敢告訴媽媽,怕媽媽覺得她是個奇怪的,要求太多的小孩。

小杏仰起頭,櫻桃似的唇瓣一張一合:“我真的可以說嗎?”

盛卉:“當然可以!”

大部隊已經走上舞臺,盛卉拉着女兒跟過去,步行間,聽到小杏怯生生地說了句:“我想站在中間......和媽媽一起。”

那聲音像風一樣輕。盛卉聽得不能更清楚了。

舞臺上的隊形十分混亂,班主任顏老師站在一旁,看得出她很想指揮秩序,但是最終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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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安排小朋友的合唱隊形,排好的位置被家長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投訴施壓,要求把自己的孩子往中間放......顏老師的頭直到現在還疼着,所以她十分抗拒指揮這群尊貴的家長們。

随他們去吧,誰有本事誰站中間。她這樣想。

顏老師的教學能力很出衆,但她太年輕了,今年是她第一次擔任班主任,處理家校關系的能力比其他年長的老師弱很多,這就導致她很容易被厲害的家長牽着鼻子走。

盛卉來到臺前,思考自己應該選哪一級臺階比較好。

到處都只剩最外圍的位置了。盛卉眯了眯眼,拉起小杏,踩上第二級臺階,朝着雨歌媽媽所在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雨歌媽媽看到她們走近,眼皮一跳,非常自覺地避開了。

雖然惹不起,但她還是躲得起的。

盛卉淡定地從她為自己讓開的路上走了過去。

斜前方是一位稀有的男士,他原本已經帶着孩子站好了自己的位置。看見盛卉緩步走來,我見猶憐般挽了一下長發,他忽然就站不住了,主動往外挪了一步,給盛卉騰出他旁邊的位置。

盛卉瞧都沒瞧他一眼。她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

接下來的路就沒那麽容易走了,盛卉不得不使用一些物理手段。

她今天穿了一件純黑的法式方領絲絨上衣。她的珠寶商朋友經常把這種顏色質地的衣服當做工作服,這樣,佩戴珠寶的時候,就能夠将寶石最華美的光彩展示出來。

盛卉從頭到腳,只佩戴了一對方型的祖母綠耳墜,造型很簡約,但是克拉數十分誇張,深邃濃郁的綠寶石由鑽石鑲邊,在她雪白的肌膚和純黑衣物映襯下,光華流轉,異常華貴奪目。

盛卉便戴着這對耳墜,非常直接地和前方的家長們“硬碰硬”。

硬擠誰不會?可是一旦有人碰到盛卉,馬上就會看見她耳垂上挂的那對寶石脆弱地晃一晃,搖搖欲墜。那一瞬間,他們的心髒也會跟着狠顫一下。

就算外行人看不出這顆寶石是真是假,也絕不會冒着風險再去和盛卉硬碰硬。

終于擠到核心圈位置,前後左右幾乎全是家委會成員。

“她瘋了嗎?拍個合照而已,有必要麽?”

“就是。”

......

是的是的,拍合照搶C位沒必要,那你們聚在中間幹嘛呢?喝西北風?

盛卉在心裏翻着白眼,面上帶着虛僞的微笑,動作卻毫不客氣,硬生生穿插到了姚嘉身後。

姚嘉立時開啓防禦姿态,将女兒抱到手上增加自己的噸位,氣沉丹田,免得被姓盛的瘋子無情怼開。

誰知,盛卉直接略過了她。

小杏緊跟在媽媽身邊。終于停下腳步,她擡眼看見身旁的陳子軒,吓了一大跳。

陳子軒是全班最傲的小孩,愛争第一,還愛指點江山,小杏有點怕他。

陳子軒斜睨了一眼小杏。

毋庸置疑,小杏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所有男生都承認。可她太土了,不管見到多麽普通的玩具都是一臉新奇的模樣,性格也弱唧唧的,争吵的時候從來不還口。

這樣頭腦簡單的女孩,四肢卻挺發達,前天搶凳子游戲竟然奪走了他的第一名。陳子軒想起來就不甘心。

“你是子軒吧?”

陳子軒聽到有人喊他,擡起頭,撞見盛卉那張異常美豔的臉,不禁呆了呆。

身旁,陳子軒的媽媽盧珊始終不動聲色。她的神态高高在上,站在絕對的C位上穩得像一尊佛,絕不是盛卉可以用物理手段擠開的。

盛卉并不打算使用物理手段。

意林過生日的時候,盧珊沒參加,前幾天小杏被污蔑,盧珊也沒有參與。盛卉和她無仇無怨,但是這個C位她必争不可。因此,她決定采用溫和的方式智取。

她朝盧珊微微颔首,然後彎下腰,溫柔地摸了摸陳子軒的腦袋,柔聲說:

“子軒你好。我是小杏的媽媽。小杏和我說過,他們班有個名叫子軒的男孩子,特別聰明勇敢。”

小杏呆住了。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不過,陳子軒确實挺聰明勇敢的,大家都這麽誇他。

陳子軒仍舊高昂着頭,臉蛋卻莫名紅了起來,說話像個小大人:“謝謝小杏媽媽誇獎。”

盛卉眼底笑意更濃:“聽說子軒是這周的輪值班長?小杏是下周的輪值班長,她有很多地方想向子軒你請教,可以嗎?”

陳子軒點頭,他最喜歡教人做事了:“當然可以。”

一臉懵逼的小杏突然被媽媽推到陳子軒身後。

“那就麻煩子軒了你們兩個小班長站在一起拍合照吧,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陳子軒剛想反駁,他和小杏才不是好朋友。可是他轉頭看見小杏天使一樣可愛的臉龐,話到了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

好像......也不是不能做好朋友?

陳子軒主動往旁邊讓了一步,讓小杏能夠站在他身邊。可惜這條縫太窄了,小杏媽媽肯定擠不進來。

陳子軒左顧右盼,另一邊的家長他不認識,不好意思麻煩人家,他只能仰頭對右手邊的盧珊說:

“媽媽,你過去一點。”

盧珊:???

你到底是誰的兒子?

她實在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不想讓,但是兒子主動要求了,理由合情合理且充滿友愛,她要是拒絕,會顯得特別沒品。

“媽媽?”陳子軒提醒她。

盧珊幾乎咬碎一口銀牙,一邊暗罵盛卉心機,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姚嘉那一側挪了挪,姚嘉再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外挪......

任他們多米諾骨牌似的傳遞怒意,盛卉全然不顧。她向前一步,帶着小杏,笑意吟吟地站住了C位。

小杏高興極了,高舉着小手向觀衆席上的瑤瑤阿姨揮手。

放在娛樂圈,資深影後被十八線糊咖搶了C位,照片拍出來,糊咖絕對會被全網嘲。

盧珊心裏做着這樣的類比,漸漸恢複了高傲神情。

直到她轉頭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她怎麽這麽高???

盛卉剛才一直注意着不磕碰到小朋友,所以沒站直。她淨身高有170,加上八厘米的高跟,178的海拔,在一衆女性家長之中無異于睥睨衆生。

身高自帶天然壓迫力,再加上盛卉生得妩媚豔麗,某一瞬間,盧珊甚至想和旁邊的姚嘉換個位置,避一避鋒芒,免得相形見绌。

盧珊對珠寶很有研究,餘光掃過盛卉的耳墜,生生定在了那濃郁晶瑩的綠寶石之上。

然後,她不經意瞥見小杏頭上戴的發卡,又是一愣。

她用肉眼就能看出,那些櫻花全部用的是冰種水晶雕刻,整整六枚,貨真價實。剛才她聽姚嘉說,小杏給意林也送了一枚櫻花發卡......盧珊四下顧盼一番,震驚地發現,幾乎全班小女生的頭上都戴了一枚相似的水晶發卡。

盛卉是什麽人?搞珠寶批發的嗎,竟然這麽壕?

臺下的攝影師終于等得不耐煩了:

“我準備拍了哈......家長們站得緊湊一點......都往中間那個最高的媽媽身邊靠......”

衆家長:“......”

攝影師透過目視鏡調整構圖。站在C位的家長和小女孩實在太漂亮了,他不自覺就把她們設計為畫面定點中心,然後調整自己的取景框配合她們,再指揮家長和小朋友對稱地排列在她們周圍。

大功告成!攝影師和顏老師都非常滿意。

照片拍完的一瞬間,家長們迅速散開,好像臺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

盛卉聽見盧珊邊走邊和姚嘉說:

“......以後班級和家委會出的所有紀念冊,都不會用這張照片。”

盛卉冷笑。那她以後每次拍合照都搶C位,讓她們無照片可用。

陳子軒被媽媽拉着走得很快。他還想和小杏聊一聊當班長的事。

回頭看向小杏,見她友好地朝自己揮了揮手,杏仁似的眼睛彎起來,茶棕色瞳仁比她頭上的寶石發卡還亮。

陳子軒臉一熱,猛地扭回頭,步伐甚至比媽媽更快了些。

盛家客廳,瞿瑤的笑聲幾乎能穿透屋頂。

“你沒看見,你旁邊那兩個姐姐的臉呀,哈哈哈......”

盛卉碰了下她的酒杯:“收斂點,別吓到外教了。”

隔壁書房,小杏正在上一對一外教課。她的外教是個優雅的英國女人,中文和教育雙學位碩士,一周給小杏上三小時課。

瞿瑤的聲音依舊激昂:

“盛老板,你簡直是我的靈感缪斯。我前段時間不是接了一線大花溫珠的禮服定制嘛,之前一直沒靈感,今天有幸觀看你上臺搶C位,一下子靈感迸發了!”

說着向盛卉展示自己随手畫的草圖。

盛卉今天心情好,難得自負了一下:“也不看看是誰給的靈感?還有前年那場威士忌主題走秀,讓你一戰成名,你真應該高薪聘請我當你的顧問。”

瞿瑤:“說得好像我沒有給你們公司免費打廣告似的。”

聊到公司,盛卉忽然想起來,HR今天催她挑助理簡歷來着。挑完簡歷還有幾輪面試,流程很複雜,不早點做完挺耽誤事的。

翻看陳瑜月整理的簡歷,盛卉腦海中浮現出她那句“年紀大一點的本地人穩重,安于現狀”。

她挑了挑眉,淡定落筆,在幾個面龐稚嫩的應屆畢業生的簡歷上畫圈通過。

如果沒有陳瑜月的“提醒”,盛卉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在公司的地位這麽低,連個剛入職不到一年的員工都能對她陰陽怪氣。

還有隔壁那幾個部門主管,一天到晚說企劃部的風涼話,盛卉從來懶得管,直到今天,經歷了小杏被欺負的事,她的鬥志忽然就燃起來了。

作為盛家唯一的繼承人,盛卉捏死他們,和捏死幾只螞蟻一樣簡單。

但是那樣不好玩,她想用實力說話。

盛卉的目光劃過那幾份青澀的應屆畢業生簡歷。

新手寶寶大戰老油條,這樣好像挺好玩的?她得去認真挑簡歷了。

“你笑得好邪魅。”剛剛一直埋頭畫草稿的瞿瑤突然擡起頭,“醞釀什麽壞水呢?”

盛卉捧起臉,做無辜寶寶狀:“哪有。”

瞿瑤伸手捏她臉:“你怎麽那麽可愛......”

話音未落,她手機忽然響了。瞿瑤拿起來一看,陌生號碼,屬地是申城。她猶豫了一下便接了。

瞿瑤在盛卉面前從不避嫌,大喇喇說話:“您好?”

盛卉垂頭繼續查看簡歷,過了會兒,沒聽見瞿瑤“您好”之後的下文,複又擡頭。

很少能在強幹的瞿大設計師臉上見到這麽懵逼的表情。盛卉歪了歪頭,喜聞樂見。

“你說什麽?”瞿瑤紅唇翕動,“你是......萬恒控股執行總裁的秘書?”

......

瞿瑤茫然的目光飄到盛卉臉上:“萬恒......葉舒城的秘書?!”

十秒前還在嘲笑閨蜜像個呆子的盛卉:???

瞿瑤徹底傻了,聲音好似卡頓的音軌:“你說葉舒城......要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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