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葉舒城彎腰收拾衣物的動作一頓, 視線順着眼睫投落在盛卉臉上。
就在盛卉被他盯得心底發慌,想要撤回上一句話的時候,這厮終于揚起眉峰, 淡笑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話裏帶着七分感激, 還有三分莫名其妙的了悟,仿佛自己參透了盛卉話裏的深層含義似的。
盛卉維持着雙手抱胸的姿勢, 臉別開, 懶得再看他。
正巧孫阿姨從前方的樓梯口出現, 看到盛卉,提醒她還有十分鐘就該送小杏上學了。
“裏面在幹嘛呢?”孫阿姨走到盛卉身旁, 看見葉舒城穿着身褶子都沒有的西裝在收拾衣櫃, 忙不疊趕過去幫忙。
葉舒城婉拒道:“幾件衣服而已,我很快就收好了。”
孫阿姨于是退到一邊, 看了眼盛卉, 問:
“葉先生吃早飯了嗎?”
“還沒。家裏剩什麽我就吃什麽。”
他知道盛家最不缺的就是剩飯剩菜,盛卉不至于連這些都不讓他吃。
果然,盛卉安靜站在一旁, 看樣子是默許了。
孫阿姨下樓去給他熱飯, 臨走時, 葉舒城忽然叫住她:
“孫姨, 以後叫我名字就行了。”
平常在家的時候, 孫阿姨稱呼盛卉也都是親昵地喊她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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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孫阿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老臉一紅, 憋了半天沒憋出下一句話,轉頭匆匆遽遽地下樓去了。
盛卉望一眼孫阿姨的背影, 又看向房間裏溫和親切的男人, 不禁暗自嘆道——連家裏的阿姨都攻略, 葉總真是太周全了。
簡單放置好衣物,葉舒城彎腰抱起小杏,走出房間經過盛卉面前的時候,他忽地停下腳步,溫潤的視線在她臉蛋和脖頸處掃了掃,低聲問:
“身體還好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聽得盛卉一愣,很快,雙頰像被火舌舔過一樣燒起來。
“我......”
她想罵他昨晚上太纏人,轉眼對上小杏圓溜溜的大眼睛,舌頭忽然卡殼,紅着臉說,
“能不能不要在小孩面前問這些?”
小杏眨了兩下眼,還沒意識到自己有點礙事。
她雙手圈着葉舒城的脖頸,餘光瞥見男人頸後,緊貼襯衫衣領的白淨肌膚上落了幾個顯眼的紅印子。
小寶貝一驚一乍道:
“爸爸?你脖子好像被蟲子咬了?”
葉舒城看見她手指的方向,笑:“是啊,開車的時候沒做好防護。”
開車的時候......
盛卉眼皮一跳,驀地從他倆身側擠過去,快步走向樓梯口。
鑒于身體狀況,她所謂的“快步”,也僅僅比一步一頓稍微快一點。
小杏的童言無忌在身後清晰地響起:
“媽媽早上也說她被蟲子咬了,你們是不是一起開車去哪裏玩.....”
話音未落,盛卉突然折回父女倆面前,将女兒從葉舒城懷裏奪走:
“盛小杏,上學要來不及了!”
小杏挂在媽媽身上,一點也沒覺得媽媽兇,反而咯咯直笑。
盛卉送她去上學回來,葉舒城這厮還坐在餐廳裏慢條斯理地吃早飯。
春末的朝陽從窗外傾瀉進來,在室內幹淨的木地板上灑下一片金輝。那片耀眼的光塊離男人所坐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反射出來的暖亮卻将他完全籠罩了進去。
安靜,溫暖,像一幅有關春天的油畫。
餐桌上擺了一杯果汁,是孫阿姨給盛卉準備的。
她走過去,在葉舒城對面坐下,然後拿出手機,一邊喝果汁一邊查看工作郵件。
極為稀松平常的舉動,仿佛這樣的日子已經重複了很多很多天。
葉舒城已經吃到八成飽了。
他擡眼看向桌對面的女人,她細長的睫毛低垂着,掩蓋住明豔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揚,不需要任何眼線的勾勒,也不需要流轉動态的眼波,即便是最平靜的樣子,已經足夠書寫“妩媚”二字。
而他是唯一見過她眼尾發紅,神情迷離,喘息不止的人。
那樣的情态,足夠任何一個男人化作她腳下的蒲草,甘心受她踐踏。
葉舒城原以為,自己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其他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無欲無求。
直到昨天晚上,他發現并不是這樣。
還想更親近一些,還想更了解她,甚至妄想觸碰她心底的禁地。
他拿起桌邊的紙巾擦了擦嘴,主動和她聊起了工作相關的事。
“前兩周查的那些高管,現在怎麽樣了?”
盛卉輕聳了聳肩:“調查很透徹,數據也很完整,沒查出大問題,暫時可以排除高管團隊被滲透的可能。”
她沒有提和舅舅廖楓有關的唯一的那一點問題,畢竟涉及她的家事,她自己正在私下查。
葉舒城點點頭,眸色深暗了幾分:“我這段時間也簡單了解了下,盛世的高管團隊,一半都是上一代董事長的親信......”
提到上一代董事長,盛卉的睫毛輕顫了兩下,除此之外,并沒有太多反應。
葉舒城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繼續道:
“這群人手裏有實權,分紅多,福利一年比一年高,而且平均年齡超過五十歲了,加上盛世在行業內的壟斷地位,其實他們沒必要拿自己的晚節去賭。反而是一些年輕一點的,與核心技術有關的人員,處世經驗不夠豐富,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
盛卉聽完,思忖了一會兒,喉嚨口悶出一個“嗯”字。
葉舒城所做的推測和她現在的觀點不謀而合。盛卉最近一周要跑兩到三次酒廠,如果是酒廠的核心技術人員出了問題,那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查出來。
頓了頓,她淡淡說:“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她對企業管理有關的東西本來就不熟悉,應對危機給出的反應,多半是靠直覺,沒有太多經驗和理論支撐。
葉舒城眨一下眼:“因為我也認為高管應該查一查。我剛開始對你們公司的情況不太了解,不好多置喙,而且,我覺得你可能不喜歡無關人等的指點。”
盛卉沒有說話。
他說得是事實。她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确實太硬了。
葉舒城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複。
他忽然不想旁敲側擊,微微正了正色,直言道:
“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有任何想說的話,都會馬上告訴你。”
盛卉:“哦......”
“如果你心裏有什麽難以解決的苦惱,也希望你能告訴我。”
盛卉聞言,靜靜望着他,葉舒城能從她清透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也能看見她瞳孔裏的光點緩慢散開,過了很久,她只稍微動了動嘴唇,拿起玻璃杯,慢騰騰地喝了一口。
嘴唇受到滋潤,她放下被子,淡聲答:
“我能有什麽事,好着呢。”
葉舒城:“嗯。”
他也沒有妄想在今早的餐桌邊就能走進她心裏,很快調整好神情,說起別的事:
“聽說子軒明天過生日,要不要我陪小杏一起參加?”
盛卉笑着搖頭:“別了。孩子的生日以孩子為主,你一去,那不就喧賓奪主了嘛。”
葉舒城:“那好。”
他擡手看了眼腕表,“我差不多該出發去公司了。”
盛卉挑眉:“一路順風。”
語氣要多應付有多應付。
說完,她低下頭,準備繼續看沒看完的電子郵件。
身邊忽然有沉穩的冷香漫過來,她茫然擡起頭,下巴旋即被人捏住。
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帶着橙子和百香果的甜味,如非意志力超群的人,此刻早已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謝謝。”
他朝她微笑。
盛卉:......
氣死了,第一次見到有人搶了別人東西,還對失主說謝謝的。
午後四點,盛卉接小杏放學回到家,休息了一會兒,小杏的外教老師來了,老師和盛卉問了聲好,而後帶着小杏走進書房,開始上一對一的英語課。
盛卉坐在吧臺旁邊辦公。
她所坐的位置朝北,正對着客廳邊角剛開辟不久的小動物園。
小動物園裏現在已經住進了十幾只小魚,兩只小倉鼠,一只小兔子,還有......一盒白花花圓滾滾的蠶繭。
盛卉仔仔細細地估算過日子。
應該還有至少兩到三天,第一批蠶蛾才會破蛹而出。
她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面,腦子嗡的一聲,立刻收回目光,死死盯住電腦屏幕上的廣告流量報表,想通過密密麻麻的數字和計算公式,掃除腦海裏那可怕的場景。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
小杏的外教課還未結束,玄關處忽然傳來門鈴聲。
很少有人會按她家門鈴。
盛卉猶疑地走向門口,通過可視門鈴看見門外站着的人,目光不由得一怔。
她記得這張臉。
美麗,柔和,慈藹,對視一眼,便讓人如沐春風。
是葉舒城的母親。
盛卉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她停頓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好意思把老人就這麽幹晾在外面,于是緩緩拉開了門。
對方出現得太突然,她甚至沒來及細想,為什麽她能進入花園鐵門,直接按響別墅的門鈴。
“你好。”
顧夕臂彎處拎着一盒糕點,朝她溫柔地笑笑,“冒昧打擾了。我是舒城的母親顧夕,你應該就是盛卉盛小姐吧?”
盛卉:“是。”
顧夕站在門外,見對方并沒有将她迎進去的意思,她也不在意,安安穩穩地停在原地,開門見山說道:
“盛小姐,你別緊張,我今天來這裏,主要就是想傳達我和我老公的意見......”
盛卉仍舊堵在門扉處,漂亮的柳葉眼一眨不眨,防備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顧夕繼續道:“我們希望孩子能夠一直由你撫養。”
盛卉聽到,顯然愣了下。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意見。
顧夕把接下來的話一口氣說完:“......我們也絕對不會插手孩子的取名權,以及她的教育和成長。另外,如果你不喜歡外人摻和進你們的生活,我可以保證,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你家門口。”
盛卉張了張嘴。有點懵。
“所以您今天來這裏......”
“主要就是想讓你放心。舒城是個好孩子,他的家人也不是什麽壞人。我猜你已經知道我們得知了孩子的存在,不用擔心,你們的生活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顧夕淺淺地笑了下,眼尾的細褶像流星滑過的痕跡,很淡,卻帶有顯而易見的溫度,
“我只帶了一份糕點,是杏仁核桃味的,如果你喜歡就留下,不喜歡我就拿走。”
盛卉接過了她手裏精致的禮盒。
女人臉上帶了妝,嘴唇塗得鮮豔,似是特意為了遮蓋病氣,但是她纖瘦羸弱的身體在午後陽光下無所遁形,仿佛風一吹就會摔倒。
“您進來喝口水吧。”
盛卉終于讓開了身旁的通道,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幹淨拖鞋,之後又沒頭沒尾地補充了句,“小杏在上外教課,短時間內結束不了。”
顧夕聽明白了。意思就是她出于禮貌讓她進來坐坐,但是她最好坐一會兒就識趣地走人,別特意等孩子上完課出來見她。
顧夕規規矩矩地跟着盛卉踏入玄關,緩步走進客廳。
非常漂亮的英式洋房,裝修風格奢華複古,尤其是随處可見的酒櫃和名酒,無不在體現着主人家的文化與富有。
顧夕有些後悔剛才進門前沒和兒子問清楚盛卉的家世了。
轎車停在門口的時候,她驚嘆于花園的廣大和別墅的豪華,本來已經開口準備問,卻突然把話吞回肚子,糾正自己不要對姑娘家的家世好奇,那些都是外在因素,曾經對長子的約束就是一個鮮血淋漓的教訓。
可是現在......
盛家比她想象中還有錢,顧夕有些壓抑不住心底的好奇。
她努力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在盛卉的安排下安靜地坐到客廳沙發上。
“您喝什麽?”
“水就行。”
盛卉給顧夕倒了杯水,看見茶幾上放着一本《烘焙指南》,随口說道:
“這幾年斷斷續續地學做烘焙,手藝不見長,倒是把寶寶的嘴養刁了。”
顧夕拿起書來翻了翻,笑說:“我買過這本,教的不夠系統,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分享幾本更實用的給你。”
盛卉眨眨眼:“好的,謝謝。”
“不用謝。”
顧夕微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偏淺色的眼瞳溢出柔和的星光,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我剛才在門口說的都是真心話。孩子的教養一定要父母全程把控,旁人最好不要插手。其實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存在的作用,最大的應該投映在孩子父母身上,而不是孩子。”
盛卉細細品味了一遍,點頭:“是的呀。”
顧夕:“我說過不會插手你和小杏的生活,就一定不會。但是,如果小杏媽媽自己有需要的話,随時都可以來問我。雖然我生的是男孩,但是好歹有兩個,養的......好像還不錯?哎喲,你不要嫌我自誇。”
盛卉誠實道:“您沒有自誇。您的孩子從內而外都很優秀。”
葉舒城和葉聿洲兩兄弟,外貌、氣質都不太像,工作更是大相徑庭,但是他們的內在都是非常統一、非常高尚的。
盛卉主動說起:“其實我教育小杏的時候的确有很多地方做不好......”
顧夕打斷道:“哪有女人天生就是媽媽?”
盛卉微微愣住。
顧夕:“媽媽在生孩子之前也是小孩,媽媽這個角色都是慢慢學着做的,有時候自己琢磨,有時候在別人的指導下吸取經驗......盛......小卉,你怎麽了?”
“沒事,我沒事。”
盛卉突然抽了張紙巾,攥在掌心裏,五指慢慢收緊,紙巾揉成小小的一團,卻沒有擦拭任何東西。
從來沒有人教過她怎麽做一個母親。
本來應該有的,她只是嘴硬,其實非常需要人教。
教她長大的人,本來應該教會她怎麽做一個母親。
顧夕望着她,心口莫名泛起一絲疼。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裝作若無其事地扯了些有的沒的:
“我今天出門之前本來想帶一張名片給你,可惜我十年前就退休了,名片上的頭銜不合适,換成久病成醫,躺平宅女可能比較恰當。”
為了緩解盛卉的情緒,她又說到自己以前的工作,在醫科大學做心理學教授,還在葉家的公司擔任人事顧問,然後加了盛卉的微信,發了一張葉舒城兒時照片的表情包過去逗她開心。
聊了不到十分鐘,顧夕就起身作別。
她怕待得太久會引起盛卉的不适。
她牢記自己今天來這裏的目的,見到孩子最好,見不到也罷,重要的是把他們家人的态度傳遞出去,這就足夠了。
沒想到,正當盛卉送顧夕往玄關走的時候,身後的書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外教老師帶着小杏走出來,見到客廳有外人,她們腳步一頓,怔愣片刻後,外教老師微微颔首,禮貌地離開,而小杏猛地紮進媽媽懷裏,抱着媽媽的腿,仰頭望向身前看不出年齡的中年女人。
“奶奶好。”
小杏隐約想起,這位奶奶說過她年紀大了,叫阿姨不合适。
在哪裏說的來着?小杏記不起來了。
小女孩甜軟的聲音嫩得能掐出水,顧夕聽罷,只感覺自己從耳朵到腳跟,酥了一路。
“哎。”
她強忍住眼眶的酸澀,柔聲答,
“你名叫小杏對吧?長得真像媽媽,太可愛了。”
小杏笑起來,露出兩顆鈍鈍的虎牙:“謝謝奶奶誇獎。”
顧夕一瞬不瞬地盯着孩子,真想上去摸一摸她的小臉。
顧及孩子身旁的盛卉,她故作鎮定地說道:
“奶奶要走啦,寶寶在家裏乖乖聽媽媽的話,再見”
“奶奶再見”
顧夕轉過身,慢悠悠地往玄關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小孩跑遠的聲音。她上了一天課,肯定想玩想瘋了,一秒都等不及。
停在玄關前,顧夕脫掉拖鞋,突然聽見客廳邊角那兒傳來硬物落地的聲音。
一道響亮的啼哭緊随其後。
“嗚啊啊啊......”
小杏抱着腳丫子蹲在地上,眼淚汩汩地從眼眶裏冒出來,
“好痛痛痛嗚嗚......”
盛卉和顧夕一前一後趕到她身邊。
地上側倒着一個硬質的塑料盒子,看起來應該是小杏抱盒子的時候沒拿穩,盒子掉下來砸到了她的小腳丫。
盛卉蹲在地上抱住小杏:
“寶寶不哭不哭,媽媽看看腳腳有沒有事。”
顧夕也慌裏慌張地湊過去,看到孩子只是腳背紅了一塊,并沒有破皮或者流血,她松了口氣,跟着盛卉一起柔聲安慰小杏。
片刻後,她直起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幫忙撿起地上那個半透明的塑料盒子。
“這是什麽?”
顧夕将盒子拿起來,裏面傳來物體滾動的聲音,盒蓋摔到地上的時候微微震開了一條縫,她以為裏面裝着什麽稀奇的玩具,正欲掀開蓋子瞅一眼。
“別,不要打開!”
盛卉突然大聲制止道,“裏面的東西很吓人!”
在她的印象裏,大部分女性都不太能接受盒子裏裝的那些東西。
顧夕貌似沒瞅見。
她在盛卉出聲之後,立刻将那個盒子放到附近的桌臺上。
盛卉松了一口氣。
她記得顧阿姨身體很差,要是不小心被裏面的東西吓到,那可就不好了。
不過,現在裏面的東西應該處在繭蛹期,白乎乎的一團,或許沒那麽吓人。
盒子離手後,顧夕見小杏已經停止哭泣,睜着一雙水霧彌漫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起來似乎已經忘了疼。
她再次和小杏告別,拎起包,快步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花園的露天停車位上。
葉舒城坐在駕駛座,看到母親從別墅裏出來,房門在她身後關上,而她看着轎車這個方向,站着一動不動。
她在裏面待了挺久,想來和盛卉聊得不算太差。
葉舒城回望過去,只見顧夕屈起手肘撐着腰,仍舊杵在原地不動彈。
葉舒城心頭一跳,以為母親腰病犯了。
他連忙下車,快步走到顧夕身邊,長臂一攬,牢牢扶住她。
“您還好吧?”
顧夕整張臉都是白的,嘴唇不停哆嗦,喃喃道:
“蛾子......”
葉舒城以為母親在叫他。
很奇怪,她習慣直呼他的名字,很少管他叫“兒子”。
他用手摸了摸母親的背,沒有抽搐,也沒有僵直,應該不至于犯病。
“您怎麽了?”
顧夕繼續口齒不清道:“蛾......裏面......好大......”
葉舒城有點明白了。
“您在說小杏嗎?她媽媽喂得好,所以長得比較圓潤可愛,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她亂跑亂竄的.....”
顧夕:......?
圓潤可愛?亂跑亂竄?
終于緩過勁兒來,顧夕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喘了一口氣:
“兒啊,你一定要珍惜小卉,好好保護她。”
葉舒城:?
顧夕:“能從你們父女倆手裏活下來,真的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