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除了魚塘裏的魚和一應設備的價錢, 葉舒城還給魚塘老板多轉了三分之一的錢,當做精神損失費,以此來撫慰他受驚的小心靈。
葉哲希盯了半天撈不到的那條鯉魚, 連同它的幾十個夥伴一起, 眨眼間就被開挖掘機的小杏師傅鏟進了鏟鬥裏面。
老板今天一天賺了一周的流水,雖然有些心驚肉跳, 但還是向金錢屈服并獻上了自己用來運魚的大水箱。
小杏師傅瞄準地上的大水箱, 嘩啦一聲, 将鏟鬥裏的魚和水精準地轉移到了水箱裏。
周圍的跟屁蟲們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哲希站在人群中間,臉頰微微泛着紅。他忍不住轉身抱住媽媽, 大眼睛裏流淌着驚詫, 還有幾分顯而易見的受寵若驚:
“媽媽,那些魚都是我的了?”
裴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然呢?小杏妹妹對你可真好!”
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可愛又霸道的小堂妹, 裴含說完那句話, 仍止不住笑,眼睛裏都快飚出淚花。
身旁的顧夕也是相似的狀态。
裴含真怕她身子太弱笑急了會犯哮喘。
她擡手想幫婆婆順順氣,手貼到顧夕背上, 卻意外地觸到了另一只陌生的手。
裴含擡起眼睛, 撞見一雙極為美豔的柳葉眼。
她曾經聽老公說過, 舒城的女朋友不喜歡和葉家人接近, 讓她沒事千萬不要打聽人家的事, 在幼兒園裏碰到的話, 點頭致意就行了。
可是, 現在看來,這位姓盛的大美人并沒有她想象中那般冷漠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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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顧夕拍背順氣的動作很溫柔, 擡眼對上她視線的時候, 眼神也是溫和含笑的。
裴含思考了一會兒應該怎麽稱呼她:“是小杏媽媽吧?”
“是呀。”盛卉禮貌回應, “哲希媽媽,幸會。”
接下來又聊了幾句,裴含漸漸發現,老公的話還是有道理的。盛卉只願意和她進行非常表面的家長與家長之間的溝通,就連和舒城相關的事情她也不願意多聊,仿佛他這個紐帶完全不存在一樣。
視線落回孩子們那邊,裴含看見小杏主動邀請哲希駕駛她的挖掘機。
能教養出這麽溫柔的好孩子,孩子媽媽的心地一定也是很善良的。裴含越想越糊塗了,不明白同樣溫柔善良的舒城,為什麽遲遲走不進她心裏。
今晚的活動太勁爆了,孩子們玩到将近八點,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父母各回各家。
直到洗完澡澡躺到床上,小杏仍在興致勃勃地問東問西:
“媽媽,他們為什麽叫我大姐大呀,大姐大是什麽意思?”
盛卉朝她豎起大拇指:“就是非常厲害的意思。”
小杏:“可是,我明明比他們小,不應該是妹妹嗎?”
盛卉解釋道:“年紀小和大姐大不沖突,大姐大也可以是非常厲害的妹妹的意思。”
小杏似懂非懂地“哇”了一聲。
好不容易把女兒伺候睡着,盛卉離開她的房間,站在回廊上四下張望了一會兒。二樓和三樓安安靜靜,姓葉的估計還在一樓待着。
他今晚表現得很好,該當苦力的時候當苦力,該付錢的時候付錢,盛卉尋思着口頭表揚他一下,結果下樓一看,書房房門緊閉,這厮關在裏面,不知道又在處理幾個億的事務。
盛卉也有一些公事沒辦完,于是搬了電腦坐在吧臺,屁股還沒有坐熱,一通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葉舒城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站在客廳落地窗附近,舉着手機一邊聽電話一邊踱來踱去。步子雖然不快,但神态隐隐透着焦躁。
落地窗外,極遠處的天幕忽地降下來一道閃電。
沒有雷聲轟鳴,轉瞬即逝。
葉舒城拿起手機,天氣預報顯示,今晚在申城主城區有概率出現雷雨。
他坐在沙發上等了近十分鐘,盛卉終于打完電話。
她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便往樓上走,不到兩分鐘就下來,身上披了件薄外套。
“你要出門?”
“嗯。”
“快九點半了,這麽晚去哪?”
盛卉沒有回答,人已經走到玄關處。
葉舒城又問一遍,她才飛快答道:“去我舅舅家一趟。”
話音落下,別墅大門由內打開,盛卉頭也不回地踏出門框,往前走了幾步,卻沒聽見房門自動合上的聲音。
她回頭望了眼,只見葉舒城緊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房門這才閉合,室內的光亮隔斷,室外照明不足,叫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和神情。
葉舒城很快來到她身邊:
“我送你去。”
沒問她去幹什麽,只要求陪她一起。
“不用。”
“我只負責接送,不會進你舅舅家大門。”
盛卉忽然皺眉,眸光透出幾分反感:“我說了不用。”
男人依舊堅持:“晚點可能會下雨,你現在情緒不對,我得保證你行車安全。”
行車安全。
這四個字讓盛卉微微一怔,終于松了口:“好吧。”
深夜十點出頭。
申城西郊,富豪雲集的繁山莊園,靜谧車道上駛來一輛漆光冷亮的純黑奧迪。
莊園深處一戶人家的花園感應門自動打開,轎車轉進門內,随意橫停在露天停車場中。
盛卉從車上下來,夜風夾雜着淡淡的濕意與玉蘭花香撲面而來,帶起發絲刮過臉畔。
她用指尖輕拂開,紅唇抿緊,雪白膚色透着一股冷意。
別墅裏的傭人驚訝她深夜造訪,盛卉不等她們傳話,輕車熟路地徑自走進房屋深處。
路過甜豆和土豆的房間,他倆竟然還沒睡。
盛卉靜悄悄地略過,目的明确地走到了主卧門前。
輕敲兩下房門,舅媽沈南枝很快開了門,看見盛卉,難以置信地眨了兩下眼。
“小卉?怎麽這麽晚......”
“舅舅在嗎?”盛卉問道。
沈南枝:“他還沒回來,你找他有事?”
盛卉驀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在也好。
她大步走入主卧,讓舅媽仔細關上門。
主卧的結構猶如小型公寓,有廳有沙發,盛卉在沙發上坐下,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臉頰。
沈南枝坐到她身邊,為她倒了杯溫水,關切道:“小卉,你怎麽了?”
盛卉轉眼看向她,語速很快:“舅媽,您現在聽我說,這件事情很重要,不僅關系到您的未來,也關系到甜豆和土豆的未來。”
沈南枝聽罷,溫婉似水的臉上露出退縮表情:“小卉......如果還是之前那件事,我說過了,我不想聽......”
盛卉皺起眉,語氣有些強硬:
“您不想聽我也要說。舅舅這兩年在外面買了幾套豪宅,您知道嗎?如果您知道,那當我什麽也沒說。但是我猜您不知道,因為他故意走了幾道彎路,如果不是我最近要查......反正被我發現了,我之前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購房流程搞得這麽複雜,就在剛才我查明白了,他大概率是為了瞞着您。”
沈南枝的表情證實了盛卉的猜想。
盛卉:“我今天來這裏就是想和他當面對質。”
沈南枝緊張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絕對不行!”
“舅媽!”盛卉眼眶都紅了,怒其不争,“反正他今晚肯定會回來的,我就在這裏等他。”
“不要......”沈南枝甚至做出了乞求的姿态,“小卉,你讓舅媽先緩一下好不好?甜豆土豆都還在家裏呢......從明天開始,我自己也去查一查,說不定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
......
盛卉抽出一張紙巾,貼在臉上揉了揉眼,過了很久很久才答:
“好。”
她拗不過沈南枝,這個給予了她四年母愛的女人,她見不得她露出這種表情。
十點一刻,廖楓的車駛入花園大門。
他坐在後座上,看到露天停車場上停了一輛車。今天據說有雷雨,所以他的車都轉移到了車庫,眼前這輛停泊在夜色中十分顯眼。
是小卉的車。
駕駛座上隐隐泛着微光,像手機屏幕的光亮。
司機将車開進車庫,廖楓從車上下來,經過車庫與別墅相連的門直接進入屋內。
他走進客廳的那一刻,正好遇上準備離開的盛卉。
沈南枝跟在她身後,萬分緊張地揪住了她的衣袖。
盛卉咬了咬牙,用盡全力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舅舅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廖楓的聲音依舊穩重而溫和:“應酬多。今晚和寶樂的董事會聚餐,你應該知道?”
“嗯,聽說過。”
盛卉別開眼,不願直視他那雙過分慈愛的眼睛,“我今晚.....剛好在附近辦事,所以過來陪陪舅媽,現在準備走了。”
廖楓:“是不是又加班了?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嗯。”
盛卉扯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我先走了,舅舅舅媽晚安。”
廖楓點頭,轉身送她到門邊。
與廖楓擦肩而過時,盛卉收了收衣擺,兩人的衣料沒有一絲一毫的觸碰。
回到車上,盛卉系好安全帶,整個人軟軟地癱進了座椅裏。
轎車在莊園內的小道上行駛,四周的綠化蔥郁而茂密,在這寂寂深夜,無端給人以深重的壓迫感。
遠方天空,雲層中再次劃過一道紫白色的電光。
葉舒城忍不住卷起袖口,露出微凸的腕骨和一截冷白色手臂。
“可以告訴我今晚發生什麽了嗎?”
他低聲問,胸腔微微震顫着,像濕冷夜間燃起的一捧火。
盛卉閉上眼睛:“廖楓......也就是我舅舅,他可能出軌了。”
空氣凝滞了一瞬,很快,盛卉冷冷補充道:“不是可能。”
葉舒城:“你今晚剛得知的嗎?”
盛卉點了點頭,又搖頭,音色顯得遙遠:“準确的說,很早就知道了。”
将近十年前,那時她才十八歲,高中還沒畢業。
她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了舅媽,舅媽卻肯定地回答她,你一定搞錯了。
再長大些,她将證據擺在舅媽面前。舅媽幹脆不看,說什麽也不願意讨論這個話題。
于是,盛卉直接跑去和舅舅對質。
舅舅在她面前承認了,忏悔了,并發毒誓,當下就和那個女人斷了來往。
“我能怎麽辦呢?當事人她自己寧願當一個瞎子。”
盛卉摸了摸鼻子,聲音透出一絲啞,
“我想懲罰他,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對公司的功勞無可挑剔,我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置集團所有員工于不顧,甚至毀掉我們整個盛世的名聲。況且——”
後面半句話,被她深深壓抑在了喉嚨裏。
——曾經有幾年的時間,我幾乎要把他當成真正的父親了。
葉舒城只能說:“以資本的角度,你是理性的。”
“我不想理性。”
盛卉望着窗外,不知想到什麽,胸口突然劇烈起伏了下,嗓音變得尖銳,
“她們這些女人難道離開男人就活不了嗎?”
車廂再一次陷入沉寂。
作為男性,這個問題,葉舒城回答不了。
但他心裏産生了疑窦——她們這些?除了盛卉的舅媽,還有誰嗎?
回家的路程不遠,直到車停在家門口,天邊濃厚的雲層似乎也沒有降雨的跡象。
葉舒城将車開進地庫,乘電梯上樓。
聽樓上傳來的細微聲響,盛卉應該已經進浴室洗澡了。
他忽然也失去了加班的力氣,緩步走進客房,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沐浴後,葉舒城躺靠在床邊看紙質書。
身體有些疲倦,但困意不濃,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終于傳來淅淅瀝瀝的雨滴聲。
很小的雨,不知是雷雨的前奏,還是天氣預報報錯了。
約莫到淩晨,葉舒城終于熄燈躺下。
腦袋陷入枕頭,睡意還未席卷而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悶雷的轟鳴。
伴随着大風呼嘯而至,窗戶在風中抖動,發出哐哐的撞擊聲。
葉舒城聽了一會兒雷雨交響,驀地想起來,盛卉卧室裏的窗戶不知道封沒封上。
她總習慣開窗通風,今天心情這麽差,很有可能沒注意天氣,忘記封窗了。
別墅主卧。
兩米寬的大床,嬌瘦的女人只占據了不到半米的寬度。
室內漆黑,她卷着被褥,身體裹得極其嚴實,蒼白的額角微微冒着冷汗。
窗外雷電交加,接連不斷的閃電撕扯着天空,狂風吹起卧室窗簾,滾滾雷鳴一下又一下撞擊着她的耳膜。
盛卉處在半夢半醒間,逐漸陷入了夢魇。
自從十二歲那年的雷雨夜,第一次無意窺破,後來接連幾個雷雨夜,盛卉都撞見了相似的場景。
她就算年紀再小,腦子再不靈光,也漸漸意識到眼前在發生什麽。
父親總是在雷電交加的夜裏毆打母親。
因為那一聲又一聲積雨雲的嘶吼,能夠掩蓋地上發生的慘烈的聲音。
盛卉曾經試圖阻止這一切,卻被父親拎起來扔到小房間裏,鎖上門,一夜都不讓她出來。
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年,哪個深夜。
“媽媽......”
二十七的盛卉耳邊響起自己那稚嫩又支離破碎的聲音,
“我們逃走吧,好不好,就我和你,逃的遠遠的。”
她甚至不敢擁抱母親,因為不知道她衣服底下是否遍布傷口和淤青。
盛卉哭着說:“我不想姓盛了,我要和你姓,你快點和爸爸分開,我們以後再也不見他。”
廖柏卻拒絕了她。
她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說盛司年早已經控制了她娘家的生意,她的親人全攥在他手上,還有她弟弟廖楓,這些年一直在盛司年手下工作,他還那麽年輕,擁有光明的未來,如果她敢反抗,盛司年随時都有可能毀掉廖家的一切。
盛卉那時還小,哪裏懂這些,她只希望母親能夠不要受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廖柏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緊緊攥住了女兒的手腕。
“小卉,你絕對不能改姓。不要刺激到你父親。”
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亮,神情不複穩定,嗓音仿佛帶着最後的力量,
“媽媽已經立了遺囑,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你知道嗎,盛司年也立了遺囑,和我一樣,他所有的股份、資産,全部都要留給你,還有你奶奶的,你爺爺的,盛家的一切的一切,以後全部都是你一個人的,你要把它們牢牢地攥在手心裏。”
盛卉感覺母親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後來的後來,還是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
她躲在家裏的床上瑟瑟發抖,時至淩晨,忽然接到一通電話,讓她去什麽交通事故現場......
耳邊猛地響起一道炸雷聲,盛卉身體遽然一顫,痛苦地睜開了眼。
原本漆黑的卧室,此時卻充盈着暖橘色的光亮。
床頭燈不知何時打開了。
室外的雷電仍在翻湧,窗戶的撞擊聲卻小了很多,窗簾也靜靜墜在地上,顯示着室內的封閉與平穩。
盛卉裹緊被子,防備地看向坐在她床邊的男人。
耳邊每響一下雷,她的身體就要狠顫一下,望着他的眼神便多了一分恐懼。
“盛卉?”
葉舒城不敢碰她,只隔着一定距離坐在她身旁,
“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盛卉咬着下唇,并不作答。
她似乎還沒有從夢魇中徹底清醒過來,眼睛仍舊覆着一層霧,眉頭緊縮,白生生的臉側滲出細密汗珠。
葉舒城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
他很想擁抱她,但她的視線明擺着告訴他那不可以,可能會激起她更劇烈的反應。
但是至少,她沒有讓他滾。
如果葉舒城知道她曾經的經歷和心底的恐懼,一定不會做出接下來這個動作。
但他現在也很茫然,他只想盡可能地安慰她。
看見男人俯下身來,盛卉瞳孔倏地睜大,異常用力地攥緊了被褥。
除了嘴唇之外,沒有其他地方的觸碰。
他緩慢靠近她,溫熱的鼻息纏繞過來,淡粉色的嘴唇在她唇上輕輕貼了一下。
和以往每次接吻的感覺都不同。
就像......情窦初開的中學男生,第一次和喜歡的女生接吻一樣。
有點笨拙,還有點不知所措。
貼了一下很快就離開,眼神小心翼翼地緊盯着她,不願意錯過她眼中任何一絲變化。
盛卉的睫毛像觸電一般抖了抖。
這個笨拙的吻結束後,她就這麽愣住了。
那雙深受夢魇困擾的美麗眼睛漸漸恢複了清明。
她望着他,幾乎能看見他棕色眼底藏匿的星星點點。
有那麽一瞬間,她耳邊的世界萬籁俱靜,風聲雨聲雷鳴聲全部撤退到了萬裏之外。
盛卉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一下又一下。
“嗯......”葉舒城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的行為,只好跳過不提,“你現在好點了嗎?”
盛卉點頭。
應該是好點了。葉舒城看見,她蒼白的嘴唇漸漸恢複了血色。
“那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他今晚好像倒退回了十幾歲的高中時期,在她沉默的注視下,總有一股想撓撓後腦勺掩飾尴尬的沖動。
他解釋說,因為擔心她沒關牢窗戶,所以進來檢查一下。
然後又道歉說冒昧了,既然她已經平靜下來,那麽就晚安,明天見。
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房門在他身後無聲閉合。
盛卉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她仍舊緊緊裹着被褥,聽見自己平穩的心跳,她有些難以置信。
竟然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治愈。
可惜暴雨和雷電不會就此停歇,可怖的記憶也無法徹底格式化。
她縮進被窩,戴上耳塞,再次牢牢地抱緊自己。
葉舒城回到客房。
腦海中持續放映着盛卉顫抖的身體和驚恐的眼神,曾經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厭惡男性,現在看來,除了厭惡之外,似乎還有一層更深的恐懼。
他沉思着,眉心的褶皺逐漸加深。
想到某種可能,他下颌倏地繃直,由脊骨向外,整個背部泛起一陣寒涼。
窗外雷鳴聲久久不止,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在這時突然震響。
葉舒城掃一眼來電顯示,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很快接起:“怎麽了?”
“沒事。”
女人的聲音柔弱中透着幾分幹澀,“那個......”
“嗯?”
“那個......”
“......”
“要不要聊個五毛錢的天?”
她狀似輕松地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