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不。”

盛卉下意識拒絕, “知道變态還讓人看?要看你自己看,我留在這裏陪小杏。”

說完,她三兩步離開男人身前, 跑到架子鼓後邊, 為女兒制造的狂野音樂拍手打節拍。

收到媽媽的鼓勵,小杏敲鼓敲得更起勁了, 分貝之大令人腦殼随之震顫, 盛卉怕她把自己的耳膜震壞, 伸出雙手輕輕捂住小杏耳朵,而她自己強忍着噪音, 低頭對小杏擺出口型“敲得漂亮”。

片刻之後, 她耳邊忽然堵上來什麽軟軟的東西。

是一副頭戴式耳機,小杏頭上很快也挂了一副, 耳罩大小與她的小腦瓜不太合适, 看起來有些滑稽。

為了讓娃娃玩得盡興,一家人都戴上了保護措施。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聽不見對方說話聲, 對話全靠觀察口型。

盛卉:“你要不要制止一下她?”

葉舒城:“你說什麽?要不你給我發微信?”

盛卉:“你讓我制止她?我不幹, 壞事你來做。”

葉舒城:“我真聽不見, 不如出去說?”

小杏:“爸爸媽媽, 我敲的怎麽樣呀?”

盛卉:“寶寶是不是累了?”

葉舒城:“寶寶不想玩了嗎?差不多該洗澡澡了。”

小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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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兩個鼓槌還握在手裏, 身體卻突然淩空, 被爸爸抱得高高的, 再也敲不到她的架子鼓了。

離開房間,三人紛紛摘下耳機, 回到有聲的世界。

小杏一臉意猶未盡, 盛卉和葉舒城裝作看不見, 正在讨論今晚在哪裏就寝。

盛家離這裏太遠,盛卉有些犯懶,葉舒城提議今晚就不回去了,她表示贊同。

七點多鐘,伺候小杏洗了澡,一家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投影看動物世界紀錄片。

小杏擡起頭,往左邊看一眼正在按手機回複消息的媽媽,再往右邊看一眼噼裏啪啦敲鍵盤的爸爸,她有些不滿意,于是大聲提出自己的要求:

“今天晚上,我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嗎?”

盛卉想了想:“可以呀,寶寶和媽媽睡吧。”

小杏第一次來這裏,讓她一個人睡一間空蕩蕩的房間,肯定會害怕。

小杏搖頭:“我想要和爸爸、媽媽,三個人一起睡。”

盛卉瞥向葉舒城,聽見後者應道:“當然沒問題,可是爸爸媽媽還沒有洗澡,寶寶要不要先睡?”

小杏:“我等你們洗澡!”

說完就催促他倆去洗澡。

葉舒城進衣帽間,問盛卉需不需要睡衣。

盛卉才不想穿男人的衣服,自己買了新的,剛剛洗過烘過。

兩人同時洗澡,盛卉在主卧浴室,洗得慢,葉舒城吹完頭發出來,她那邊的水聲還沒停。

他是第一次和小杏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寶寶很自然地滾到他懷裏,和他咬耳朵,聲音輕得像柳絮飄:

“爸爸,你要加油。”

葉舒城一愣:“什麽?”

小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搬到媽媽房間裏面之後,就不要再搬出來了。”

她雖然年紀小,懂的事情不多,但是看問題很透徹——爸爸媽媽只要睡在一個屋子裏頭,那就是感情好的象征。

葉舒城彎了彎眼角,被她逗樂,又有些心疼:

“好的,爸爸一定加油。”

等盛卉包着頭發走出浴室,小杏窩在葉舒城懷裏,已經昏昏欲睡。

她躺到孩子身旁,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葉舒城幹脆把她也攬進懷裏。他手臂夠長,抱她們一大一小剛剛好。

盛卉扶了扶頭上的浴巾,有點囧,捱到小杏睡着,立刻爬起來吹頭發。

之後是平淡的加班時間。盛卉用書房,葉舒城用客廳,互不打擾。

直到夜漸深,盛卉離開書房,想倒點蘇打水喝,經過客廳,看到葉舒城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聽電話。他戴着耳機,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腳步聲。

等盛卉倒完了水,手裏捏着兩顆聖女果,溜達回去,他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時不時說兩句話,語氣很随意,電話那頭應該是熟悉的下屬。

葉舒城洗完澡後穿T恤配棉質長褲,寬松的衣着掩不住健壯又漂亮的肩線,落地窗外,城市浩渺的霓虹與煙火映襯在身前,就連T恤也能穿出內斂藏鋒的矜貴氣質。

盛卉在他身後停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只洗兩顆聖女果,會不會有點少。

葉舒城挂斷電話,轉身回到充當書桌的吧臺,擡起眼睛,正好撞上盛卉的視線。

她手裏端一盤水果拼盤,盤子底端将将碰上他的桌面,卻在觸及他目光的那一刻,飛快将盤子重新拿起來。

“拿累了,歇歇手。”

盛卉嘴硬道,“可以分你兩塊。”

男人臉上戴了銀絲眼鏡,眸光斂在鏡片後面,神态沉穩,斯文至極。

盤子裏只放了一柄叉子,盛卉故作自如地叉起一塊猕猴桃送入口中,叉子剛放下,就被身前走過來的男人拿起,也叉一塊猕猴桃,張嘴吃掉。

盛卉想到一個詞:衣冠禽獸。

葉舒城靜靜掃描她眼睛,勾唇:“你肯定又在心裏罵我變态。”

“差不多。”

她退開一些,想到前幾天問他有沒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他說沒有,那時候她就不信。

是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更何況,她今天在他家溜達了幾圈,還有所發現:“書房旁邊那個房間裏面是不是鎖了你的小秘密?”

所有房間門都大敞着,就一間門緊閉,還打不開,想不好奇都難。

葉舒城笑:“其實你還是想看。”

更變态的事情。

“也沒有很變态。”他補充道,“普普通通,一般變态。”

盛卉被他逗得有點樂,心跳也有點快。

男人轉身向書房方向走去,她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貓步跟上。

緊閉的房門安有指紋鎖,葉舒城把手放上去,輕而易舉打開了門。

房間內的燈光應聲亮起。

“這裏原來是影音室。”葉舒城率先走進去,“我不怎麽看電影電視,就把原來的設備拆了,放點別的東西。”

盛卉慢吞吞地探頭進去,忽然對上一張極其熟悉的臉,吓得心口猛蹦一下,瞳孔緊縮。

是她自己的臉。

遠山眉,柳葉眼,鼻梁高挺,唇珠豐滿,即便是靜态的畫像,依然可窺見明豔與生動。

一晃眼過去,全是她的畫像,挂滿整面牆,還有畫架上的,擺滿了整個屋子,少說也有三十來張。

盛卉心跳快得将要躍出胸口。

和數不清的自己打照面,其中某些“她們”的眼神甚至異常靈動,這讓她感到荒謬,甚至有些恐懼。

不等她問,身旁的男人便低聲娓娓道來:

“剛開始的時候,既想找你,又怕忘了你的樣子,就去找了幾個畫像師,通過描述,把你的樣子畫下來。後來收到了幾幅畫,感覺只有皮相相似,神态還差得很遠,所以我就自己去學,每天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就在畫畫。”

“準确的說,是畫你。”

盛卉忍不住縮了縮脖頸,頸後汗毛直立。她不知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只能讪讪道:

“哪些是你畫的?”

葉舒城指了指畫架上的,還有牆上的:“大部分都是。”

“你......”她的語言系統似乎混亂了,被無數個二十二歲的自己圍觀着,她感到窒息,半天才抿出幾個字,“太變态了......”

葉舒城:“抱歉,沒想到會吓到你。”

盛卉咬緊了唇,臉色緩慢恢複過來,突然想到什麽,猛然間擡起雙手捂住胸口:

“沒畫別的吧?”

她知道他記憶力超群,能把人臉畫得那麽傳神,其他地方肯定也......

葉舒城失笑:“當然沒有。”

盛卉想了想,姓葉的雖然變态,但是道德約束感很高,應該做不出傷風敗俗的事。

望見她漸漸平靜下來的眼神,葉舒城忽地嘆一口氣:

“如果真的畫了其他地方,那這五年肯定睡不了一個整覺。”

頓了幾秒,盛卉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麽,雙頰霎時飛紅:

“不說騷話會死嘛!”

“大概會。”

她見他單手取下眼鏡,随意丢在一旁,就知道他說完了騷話,準備不讓她說話了。

盛卉“唔”了幾聲,接吻越久,身體抖得越厲害,逼着他想要離開這個房間。

“那去哪裏?”

“卧室......”

“小杏在睡覺。”

“其他卧室,或者客廳。”

“客廳不錯。”男人哼笑,“卉卉好像很喜歡在落地窗前面做。”

盛卉氣得咬他:“哪也不去!”

......

畫室裏只有一張灰藍色的雪茄椅。

燈光熄滅,封閉的房間沒有窗,伸手不見五指。

恍惚中,盛卉似乎能看到好幾張自己的臉在眼前搖晃。

她面朝男人坐着,雙腿不太自然地屈起,一次次被抛入雲端,心底深處有一塊地方,卻在緩慢向下塌陷。

這份感情對她而言有些太沉重了。

無法回應,甚至想要逃避。

也許某一天突然就适應了。她這樣勸慰自己。

晨間,盛卉在陌生的床上醒來,身上套着陌生的,屬于男性的衣服。

她想起自己只臨時買了一套睡裙,昨晚上弄得一塌糊塗。

最後是她主動向他要了一件衣服穿,總不能不穿,孩子還在床上呢。

可惡啊。一世英名毀于縱欲過度。

盛卉洗漱完出來,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擺在桌面,都是她和小杏愛吃的。

她來不及誇男人賢惠,就看見丢在垃圾桶裏的幾個包裝袋。

“早飯都要點外賣啊?”

盛卉吐槽道,“小杏爸爸,你該不會一點菜都不會做?”

葉舒城背對着她熱豆漿的身影微微一僵。

他從微波爐裏把豆漿拿出來,試了試溫度。

那動作仿佛在向她展示——我會用微波爐。

盛卉扯了扯唇,接過豆漿,喝一口,溫度倒是剛剛好。

吃過早飯,因為去幼兒園路程遠,不到七點,他們就一起出發了。

葉舒城開車,先送盛卉到公司,她估計是全樓層第一個上班的。

再送小杏去幼兒園,七點半到校,剛剛好。

在小二班教室門口和女兒揮手告別,葉舒城信步往外走,在樓道裏遇上了他老哥葉聿洲。

距離他們上班的時間還早,兄弟倆邊走邊聊,步伐十分緩慢。

葉舒城有喜事和哥哥分享:“昨天我問盛卉,小杏過生日,可不可以邀請你和爸媽參加,盛卉同意了。”

葉聿洲:“我早知道了。”

葉舒城:?

葉舒城:“怎麽會?”

葉聿洲:“媽和我說的。她最近經常和盛卉聊天,估計早就問過了。”

葉舒城:......

所以,也沒有人告訴他。

白高興了,被當成傻子耍。

葉聿洲看弟弟的臉色沉了沉,似是有些郁悶,連忙轉移話題:

“你說我給小杏準備什麽禮物好?”

“都行。她什麽都喜歡。”頓了頓,補充道,“別送蟲子。”

葉聿洲:“好吧。那你呢,你準備什麽了?”

葉舒城被他問得有些懵,以為他指的是給小杏的禮物:

“買了一些她喜歡的小動物,還有各式各樣的玩具。”

他給小杏買的東西太多,幾乎每一天都在送,若論哪個是生日禮物,确實沒有太突出的。

葉聿洲:“不是,我問你作為主人家,給客人準備了什麽沒有?”

葉舒城更懵了。

葉聿洲:“你作為小杏的親爸,到時候總得燒兩個菜吧?哲希過生日的時候,八成的菜都是我做的。”

看見老弟那茫然的目光,葉聿洲大為震驚:

“你出國讀了那麽多年書,不至于連飯都不會做吧?”

世上竟有男人不會做飯?

葉舒城從老哥眼裏讀懂了一句□□裸的嘲諷。

他正準備清一清嗓掩飾尴尬,身旁,小柯媽媽柯露忽然湊過來,和他倆打了聲招呼。

葉聿洲正好問她:“小柯媽媽,你老公會做飯嗎?小柯過生日的時候他有什麽表現沒有?”

柯露笑起來:“他呀,不太會做飯。但他給孩子們烘焙了小餅幹,還當場表演咖啡拉花呢。”

柯露身邊還有姚嘉,她也興沖沖地回答了葉聿洲的問題:

“我老公工作忙,孩子生日差點沒趕上,但我們聚餐那天吃的龍蝦,是他去國外釣來,又去後廚親手焗的。”

葉舒城:......?

經常聽其他家長說,姚嘉老公只顧着賺錢,不太體貼作為家庭主婦的老婆,沒想到,這樣的男人,竟也掌握了一門賢惠才藝?

四人分散後,葉家兄弟倆又并肩走了幾步路。

葉舒城全程沉吟思索,不知道在想啥。

葉聿洲不愧是當老師的,找到機會就要指點老弟:

“小杏過生日,名義上是孩子們的聚會,實際上,也是爸爸媽媽展示的舞臺。”

“小卉提供了聚會場地,展示了財力;到時候還要做飯做蛋糕,展示廚藝,你呢?你作為孩子爸爸,不能什麽也不幹,到時候盡丢我們葉家男人的臉呀。”

葉舒城:......

“哥,我已經在努力想辦法了。”

他嘴上這麽回應,心裏又腹诽了一句——

你想說我是軟飯男就直說,沒必要這樣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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