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淩晨兩點才躺上床, 之後又昏天黑地“大戰”了幾場,直到終于沉入夢鄉,盛卉幾乎聽見窗外傳來幾聲啼曉的雀鳴。
這一覺, 她睡得很沉, 一宿無夢。
卧室窗簾緊合,不辨晨昏。她被身旁的男人吻醒, 眼皮扯開一條縫, 馬上又閉合, 往他懷裏鑽了鑽,沒睡飽。
溫熱的吻落在額頭、鼻尖、嘴唇、頸窩, 盛卉癢得不行, 忍不住拿手推他:
“我還要再睡會兒。”
很快,感受到男人身體的變化, 她倏然驚醒, 改口道:
“不睡了,我馬上起床。”
以她的身體素質,拿捏他一晚已經是極限, 第二天早上說什麽也不肯再來了, 她會沒命的。
更何況, 這裏還是他家, 總不能一副腰酸腿軟的樣子下樓見他父母吧!
“不幹嘛, 就抱會兒。”
他用一把磁沉的嗓子, 蠱惑似地讓她安定下來, 乖順窩在他懷裏。
盛卉舒服地躺了一會兒,又聽他在耳邊問喜不喜歡他。
她都說一百遍了。
“喜歡死了。”她忍不住伸手擰他, 纖細的手指掐在他胸口, 費好大勁才能擰起一點硬邦邦的肉, “痛不痛?還做夢嗎?”
“不太痛。還是有點不真實。”
葉舒城捉住她那只作亂的手,低笑了聲,帶着進入被窩,往下面探去,然後湊到她臉側咬了咬那珍珠般的耳垂,溫沉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懷好意,問她,“喜不喜歡?”
盛卉的臉一瞬間紅炸了。
她想縮回手,可力量差距懸殊,實在逃不出他的桎梏。
經由昨夜,這個男人的騷氣像洪水開閘,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盛卉心裏暗罵一聲“狗男人”,想嘴硬回答一聲“不喜歡”,可是那話實在太假,說出來會遭天譴的。
又鬧騰了一會兒,葉舒城沒再欺負她,先下床幫她拿要穿的衣服。
昨天的褲子還能穿,襯衫肯定不行了,盛卉用兩只指頭把它拎起來,臉一熱,嚴重懷疑姓葉的是不是有撕衣服的癖好。
“我去問我媽或者嫂子給你借件衣服吧?”
“穿你的就行。”
盛卉捂着被子坐在床頭,不一會兒,就見他抱一件淺米色衛衣從衣帽間走出來,柔聲說,“你看看這件行不行。這邊的衣櫃裏面,大部分都是十幾年前的舊衣服了。”
盛卉展開那件衣服,笑道:“初中買的罷?”
說完,她利落地穿上,無論肩膀手臂還是腰身都大了至少兩個碼,看來葉同學未成年的時候,就是個大高個了。
兩人攜手走到一樓客廳,時間已經不早了,但是全家人都還沒吃早飯,看起來正在默契地等他倆下樓一起吃。
盛卉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來這裏探望顧阿姨的,卻和男人玩鬧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沒經歷過這種場合,第一次來男朋友家裏做客,什麽禮物都沒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免感到如坐針氈。
她坐在葉舒城和顧夕中間的位置,顧夕除了臉色蒼白一些,笑容和氣度都和平常無二,甚至比平常還要開心許多,恨不得拉着盛卉的手吃飯。
葉正欽坐在主位上,眼眶微微腫着,看得出昨夜熬得很不好受。
但他眼角眉梢也帶着笑,筷子一伸,接連給盛卉夾了好幾塊肉,順便指教兩句:
“多吃點,看你瘦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漏風。”
他們怎麽看不出來那是葉舒城的衣服。
怕盛卉被兩位老人的殷勤搞得更尴尬,葉聿洲連忙扯開話題,問她小杏這周末打算幹什麽,有沒有時間和哲希一起去兒童廣場開車玩。
“好的呀,晚上應該有時間。”
盛卉應下了,顧夕拉着老公說要去圍觀,盛卉擔心她身體,讓她在家裏好好養病,她改天帶小杏來這裏看望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聽罷,樂得合不攏嘴,顧夕說到時候她要親自下廚做飯,又被盛卉攔住。
“還是我來吧。”
論廚藝,盛卉在這個家裏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葉正欽拒絕:“怎麽能讓你來?家裏有廚師,非要有人親自下廚,那也該聿洲出馬。”
他最近經常網上沖浪,刷了不少短視頻,其中有家庭倫理相關的,裏面的惡婆婆惡公公上來就讓準兒媳婦做飯,這樣的家庭不和諧,遲早會完蛋。
葉聿洲立刻點頭哈腰附和老爸。
盛卉:“我是真心喜歡做飯。但我要申請一個助手。”
“誰?”大家異口同聲。
盛卉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男人:“這位。”
葉舒城一激靈,無辜地眨了眨眼,然後鎮定回答:“我會加油的。”
葉正欽帶頭笑起來,讓他別毀了小卉一世英名。
一頓漫長的早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葉舒城和盛卉要早點回家帶娃,不方便多留。
顧夕和葉正欽一路送他們到門口,直到轎車的車尾消失在前方轉角,他們才意猶未盡地往回走。
“成了。”顧夕笑得眼尾彎彎,昨夜病痛的傷害仿佛一瞬間煙消雲散,她挽緊老公的手臂,面色漸漸紅潤,“我就知道舒城一定會成功。”
葉正欽直了直腰杆:“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顧夕忍笑斜他一眼。
和你個糟老頭子有屁關系。
秋日純澈的天空不染一絲陰霾,梧桐還未落葉,綠意映襯藍天,每一縷風都帶着晴朗的味道。
油畫般的景色中,一個圓潤可愛的小身影在草地上蹦蹦跳跳,一邊踢球,一邊追逐滿地亂跑的貓咪們。
聽見身後的呼喚,小杏轉過頭,看見爸爸和媽媽手牽手朝她這邊走來。
孫阿姨說他們公司有急事,一大清早就走了,來不及等她起床。
小杏心裏有點郁悶,但是現在,她猜爸爸媽媽肯定偷偷約會去了,這樣一想,她立刻開心起來,丢下足球朝他們跑過去。
爸爸和媽媽第一次在她面前牽手,他們一定更愛對方了!小杏想想就樂,繞着他們轉圈圈,盛卉看得眼暈,伸手把她抱起來,問她早上有沒有聽孫阿姨的話乖乖吃飯。
“當然有啦,吃了一整個大包子呢。”
她雙手圈住媽媽脖子,手指扯她衣領,“這是什麽衣服呀,媽媽穿起來好怪怪。”
盛卉大笑起來:“媽媽的衣服不小心弄壞了,問一個初中生借的。”
“誰呀?”
盛卉聳聳肩:“嗯......一個小帥哥。”
小杏聞言,瞅了爸爸一眼:“有爸爸那麽帥嗎?”
“差不多。”
她笑完,把女兒放到葉舒城懷裏,“衣服太寬了,絆手絆腳的,我去換掉。”
葉舒城和小杏跟在她身後走進別墅。
小杏發現今天不僅媽媽一直笑,爸爸也很開心,抱着她愛不釋手的,不停親她臉蛋。
小杏問他發生什麽了,葉舒城說:
“沒發生什麽,爸爸就是喜歡寶寶,因為寶寶是爸爸和媽媽愛的結晶。”
這個名號雖然來得晚了些,但是好歹成真了。
盛卉在卧室換了衣服,某人不敲門就走進來,她裝作沒看見,就聽他倚在一面壁櫥旁邊低低地問:“我可以搬回來了嗎?”
“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當這兒是客棧?”
盛卉拿起軟椅上的抱枕扔他臉上,轉身掩了掩泛紅的面頰,聲音弱了幾分,
“搬回來之後,不許再走了。”
葉舒城:“你趕我都不走,賴上這兒了。”
說完就向她走去,盛卉又拿一個枕頭扔他,阻止他的親近:
“你還搬不般了?搬完馬上要吃中飯,下午還要帶寶寶上興趣班呢。”
葉舒城看出她是害羞了。單單這兩天,她害羞的次數要比之前一個月都多。
他順從地離開主卧,去客卧收拾了一大疊衣服,抱回主卧衣帽間。
多久沒來這裏了?
他一天一天數着,已經五十幾個日升月落。
他把衣物放在衣帽間中間的飾品臺上,擡眼望向原來屬于他的那幾個衣櫃。
東西搬走的時候,幾個櫃子空得駭人,和她華麗又豐富的衣帽間很是沖突。
直到今天,那幾個櫃子依然空着,沒有放進去任何東西,将那份空蕩原原本本地保留着。
一點也不符合她灑脫的性格。
是在等他回來嗎?
葉舒城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挂上去,動作很慢,好像在感受這種一點一點将空格填滿的快樂。
盛卉在這時走了進來:“我讓孫阿姨弄吧,你別忙活了。”
看起來一點也不麻利的樣子,好像能收拾到地老天荒。
葉舒城點頭,走近她,一把将人抱到中間臺子上,仰頭封住她嘴唇。
以前就知道他纏人,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想親就親,毫無顧忌了。
親完了嘴又親別的地方,好像在她身上抹遍了毒品,每一個位置都讓他着迷到上瘾。
卧室門沒關,樓下時不時傳來娃娃開心亂跑的聲音,他們沒進行到最後一步,只是互相撫慰,葉舒城不僅對她的身體上瘾,還對她那種興奮之後迷亂又快樂的神情上瘾。
他想讓她高興,無時無刻不。
衣帽間熏着海鹽味道的中性香,清淡又克制。
盛卉從情潮中清醒過來,張口咬住了男人堅硬如烙鐵的肩膀。
她快被他鬧成和他一樣随時随地就能發情的怪物了。
明明在不到一年以前,她還是個滿腦子只有工作和帶娃的性冷淡媽媽。
盛卉又聽到娃娃自己在樓下玩玩具的聲音,她有些過意不去,穿衣服的時候,話題扯到小杏身上:
“我打算再給她報個班。”
葉舒城掃她一眼:“不要雞娃。”
盛卉瞪他:“是她最近的新愛好啦,架子鼓!”
自從在爸爸的公寓玩過架子鼓,小杏心裏就記挂上了。
她以前不喜歡彈鋼琴,盛卉便以為這娃娃沒有什麽音樂天賦,誰知道,原來只是沒碰上喜歡的樂器。
昨晚看葉舒城他們樂隊表演搖滾的時候,她喊的最多的兩個詞,一個是“爸爸”,另一個就是“架子鼓”。
葉舒城:“我沒意見,寶寶喜歡就好......就是,買回來放在哪個房間?”
盛卉的表情凝重了些,想了想:“三樓吧,最北邊那間。”
葉舒城點頭:“我同意。”
盡管做出了最優決策,他們仍有些憂心忡忡。
果不其然,當架子鼓運送到家裏,安裝在三樓最角落的那間房間,從此以後,整幢別墅,每天都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和猛烈的鼓聲镲聲共振。
盛家別墅是老洋房,年代久遠,盡管翻新過,但是隔音條件比起現代化的樓房,肯定差了許多。
有時盛卉在一樓書房辦公,都能被三樓傳來的砰砰巨響吓得一愣愣。
為了保護寶寶的耳朵,小杏每次練習之前,他們會給她戴上隔音耳罩,正因如此,小杏總覺得她力氣不夠大,敲得不夠響,于是日複一日,轟轟烈烈的炸雷聲愈發響亮,到最後,每當小杏開始練習,家裏所有人都要戴上耳罩,偶爾打照面的時候懶得摘下來,幹脆手舞足蹈地進行手語溝通。
愉快的家庭生活就這麽在時而溫馨時而炸裂的氛圍中度過。
轉眼,初冬将至,某天葉舒城回到家,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有好一陣沒聽到那鼓噪人心的寶寶炸雷聲了。
晚間,他摟着盛卉問起這個問題:
“寶寶最近是不是不愛玩架子鼓了?”
“沒有啊。”盛卉含糊其辭,“怎麽了?”
“好久沒聽見她練習了。”
家裏變得太安靜,他反而有點不太習慣。
盛卉:“她練着呢,你最近天天加班,回來太晚,她都在你不在的時候練完了。”
“哦。”
葉舒城覺得有道理,又感到盛卉是不是埋怨他工作太忙,于是低頭啄吻她的臉蛋,溫聲說,“周末帶你們出去吃大餐好不好?金悅大廈頂層新開了一家法餐廳,朋友說味道很不錯。”
盛卉仰頭:“周六還是周日?”
葉舒城:“周六吧,周日我有會要開。”
盛卉搖頭:“我周六......要出差。”
“那好吧。”他平躺下來,單手扣着她的腰,“去哪出差?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盛卉:“就去隔壁市,臨時定的。”
葉舒城看着天花板,眸光淡淡的,叫人瞧不出情緒。
他本來打算在那天帶她和孩子吃完晚餐,再去坐游輪,然後問她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不敢直接向她求婚,所以打算先探探口風。
既然她要出差,那麽計劃就暫時推遲一兩周,反正他不急。
到了周六這天,吃過早飯,葉舒城眼睜睜看着盛卉出差,把孩子也給帶走了。
小杏從來沒有那麽淘氣過,扒着媽媽的腿舍不得和她分開,非要讓媽媽把她也帶走。
盛卉露出為難的表情,葉舒城正打算把娃娃拎開,卻見她突然抱起小杏,無奈道:
“那我只好帶着寶寶一起出差了。”
葉舒城:?
“不行。”他沉了沉臉,讓小杏從媽媽懷裏下來,“爸爸可以帶你玩,不要影響媽媽工作。”
小杏死死摟住媽媽的肩膀:“我就不!”
葉舒城:......
盛卉和他磨了半天,反複重申她的行程很輕松,帶個娃也沒問題,葉舒城這才勉強同意。
美好的周六,他空出一天的時候準備陪女兒上興趣班,結果現在家裏只剩他一個,孤家寡人。
公事是永遠忙不完的,當他以為這一天都将泡在書房加班的時候,下午,顧西辭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來不來酒吧喝酒聽歌,他最近招了一支很厲害的樂隊駐場,專門搞慢搖的,猜他肯定喜歡。
葉舒城沒有拒絕。他今天不是很想一個人憋在家裏。
發消息給盛卉報備過,她同意他去酒吧消遣,葉舒城這才換衣服出發。
來到酒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正是晚飯時間,大堂裏頭客人并不多。
顧西辭在正對舞臺的VIP卡座等他。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葉舒城搖頭:“我現在都習慣五點吃飯,已經吃過了。”
顧西辭啧了聲:“奶爸就是不一樣。”
唉,娃寧願跟着她媽出差也不想和他一起玩,他心裏有一丁點郁悶。
DJ播放着節奏舒緩的慢搖旋律,舞臺上燈光搖晃,聲色靡靡。
顧西辭這家酒吧服務的都是上流人士,更偏向清吧一些,不怎麽吵耳朵。
“你說的那只樂隊呢?”
葉舒城執起酒杯,抿一口雞尾酒,清淡目光掃向舞臺,“是他們嗎?”
“不是,比他們厲害多了。”顧西辭笑得莫名其妙,“等一會兒,別急。”
葉舒城:......?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急了?
喝慣了盛家的烈酒,酒吧調酒師調的雞尾酒喝起來索然無味。葉舒城沒再碰那個高腳杯,低頭給盛卉發消息,問她公事結束了沒有,和小杏晚飯都吃了什麽。
等了幾分鐘,不見回複,他悻悻放下手機。
舞臺上的燈光在這時突然熄滅,葉舒城淡漠地投去目光,就聽見顧西辭在他身旁邊抖腿邊說:
“來了。”
他稍稍提起一點興趣,視線落在漆黑的舞臺正中。
耳邊傳來一絲“嗞”的電流聲,是主持人打開話筒,他站在DJ身旁,聲音非常激動:
“今晚來到這裏的兄弟姐妹,你們是本店開業以來最幸運的一批顧客了,因為你們将欣賞到宇宙級大師的樂隊表演,僅此一天。讓我們鼓掌歡迎最最最重量級的嘉賓——彭彭鼓手出場!”
彭彭鼓手?
葉舒城頭頂上冒出一串問號,卻見舞臺上方投下一道明亮的射燈,光芒中央,赫然是一個穿着撞色衛衣,身高一米左右的奶娃娃。
她臉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鏡,奶兇奶兇的,面對臺下轟然的鼓掌聲,她忽然笑起來,激動地舉起小手,沒一會兒又縮回來,牢記自己今天是來耍酷的,不能太熱情。
她朝觀衆們撅了撅嘴就當回應,然後舉起鼓槌,用力地敲了一下高處的強音吊镲。
锵的一聲巨響,不僅把臺下的叔叔阿姨們樂瘋了,更把她爸震得直接站了起來。
“別急啊老葉。”
顧西辭又把他拉坐下,“你要是對我們的彭彭鼓手有什麽意見,可以等歌聽完再提。”
葉舒城既震驚又想笑。他好像猜到點什麽了。
彭彭是小杏最近經常看的一部動畫電影裏面的角色名字。電影是《獅子王》,葉舒城陪她把兩部曲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小杏最喜歡的不是英姿飒爽的大獅子小獅子,而是主角辛巴流浪時結識的好夥伴裏頭的那只野豬。
野豬名叫彭彭,最喜歡吃蟲子,張嘴能吃掉一窩,小杏對此大為震撼。
又一道射燈投下來,這一次,站在光芒裏的是個美豔絕倫的年輕女人,綽號盛老板,她站在主唱話筒前方,開口第一句就很符合她的富豪氣質:
“今天全場消費我包了。”
場下再次沸騰,正對舞臺的卡座中,葉舒城笑着側過頭,左手撐着額頭,笑得直不起腰,目光卻沒有一秒鐘離開臺上的女人和孩子。
難怪他最近都聽不到孩子敲鼓了。
原來她們背着他偷偷排練,不能給他聽見。
簡單的三人制樂隊,蔣至在臺上給她們當吉他手,射燈光芒晃開時,他撥動琴弦,舞臺後方的顯示屏展示出他們的演奏曲目,盛卉拿起話筒,又說了一遍:
“一首《我以為你不會出現》,獻給大家。”
“瞧你樂的。”顧西辭簡直沒眼看,“嘴角咧得都要繞腦袋一周了。”
葉舒城懶得搭理他,稍稍坐直些,認真地欣賞起來。
盛卉的聲音溫軟動聽,咬字很清晰,但是可以明顯聽出她不太會唱歌,因為音準和氣息都掌握得不太好。
但她生得實在太美,今天又特意打扮過,一襲溫柔的粉色連衣裙,所有配飾都是珍珠,舞臺下方漫起蓬松的雲霧,她身處其中,猶如跌落九天的仙女,氣氛到位,唱得好不好聽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彭彭鼓手今天一點也不狂暴,仿佛進化成了溫柔的架子鼓小淑女,跟着蔣叔叔的節奏,按照最簡單的樂譜,一下一下敲着她的鼓和镲為媽媽伴奏。
“我想要你在明天,睜開眼就在身邊,
清晨午夜有了區別,不再是黑夜到白天。”
“太過美麗,以為一切是幻覺,
海市蜃樓颠倒知覺,一并颠覆我的意念。”
......
“兄弟穩住啊。”顧西辭樂完,又有點擔心,“身價過百億了,別在外邊掉眼淚。”
“去你的。”
葉舒城眨兩下眼睛,撈起桌上的雞尾酒喝了一大口。
歌曲進入末尾,葉舒城身旁突然走來一個侍應生,猛地往他懷裏塞了一大捧玫瑰花。
隔着整個大堂的距離,他收到盛卉遙遙投來的目光。
她拿話筒說,現在是幸運觀衆上臺領獎的時間。
葉舒城感覺自己全程都飄在雲上,好像都不會走路了。
他想起兩個月前,在葉家大宅,他曾經問過她一個問題——小杏想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她爸爸,那你呢?
盛卉現在給出了她的答案。
高大而英俊的男人出現在舞臺一側的時候,臺下的觀衆們終于慢半拍地意識到眼前開展的是什麽劇情了。
他們賣力地歡呼、尖叫,做臺上一對佳偶的群衆捧哏。
葉舒城只後悔今天穿得太随意,墨灰色毛衣搭黑色長褲,連件襯衫都沒穿。
他們身後,顧西辭招的那支慢搖樂隊這時才開始演奏。
悠揚如海鷗飛翔的音樂,輕快惬意的鼓點,反襯出男人快速震動的心跳聲,幾乎要将他耳膜震聾。
所以,當他把鮮花遞給盛卉,一時間沒聽清楚她說了句什麽。
她說的是,小杏爸爸,要不要和我結婚?
他茫然的樣子落在小杏眼裏,讓她急得跳腳。她于是爬到蔣叔叔身上,掰過話筒,朝葉舒城大聲喊道:
“爸爸!媽媽問你要不要當她老公!”
這句他聽見了,心頭觸電般戰栗了下,全身燒到滾燙,然後回答:
“我愛你。”
盛卉眨眼,紅着臉對他笑:“我也愛你。”
葉舒城像是才回神,搖搖頭:“撤回,重說一遍。”
“老婆我愛你。”
他聲音低沉,只有周圍人能聽見。
臺下觀衆一臉探究,卻見臺上絕美的女人愈發臉紅,右手從身後摸了摸,像是憑空變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他們在這時開始後知後覺地鼓掌喝彩。
葉舒城有些猶豫。
他的心室已經被蜜水淹滿了,但他沒想到求婚現場會是這樣一個場景。
應該要由他布置一切,給她留下最浪漫的回憶才對。
他會單膝跪在她面前,懇求她許諾餘生。
但是,也許盛卉根本不喜歡那樣。
她在他面前幹脆地打開戒指盒,黑亮的絲絨軟布中間躺着兩枚簡約又別致的戒指,女款帶鑽,鑽石不大,但是澄淨非常。她對他笑說,給我買鴿子蛋的任務交給你,我買的這對戒指,以後可以每天戴着。
葉舒城深深望着她,接過那個戒指盒,輕聲說:
“我現在下跪,會不會很奇怪?”
盛卉朝他搖搖頭:“不要你跪。”
她定了定神,垂着眼對他說:“我想和你結婚,不是因為你求我,也不是因為婚姻具有多大的束縛力量。”
她又擡起眼,眼眸深處仿佛藏着一片璀璨的玫瑰色星雲:
“這是一份來自國家的祝福,我很喜歡,我會和你帶着所有這些祝福,從此平等地相愛下去。”
葉舒城看見自己站在她眼中那片星雲裏,笑得傻個初中生。
他們在衆人的注目禮之下為彼此戴上戒指。
年輕的父母在臺前擁吻,年幼的孩子在臺後敲鑼打鼓。不會有比這這更可愛的畫面了。